148.第 148 章
牆體內的聲音瘋狂地蔓延,細小卻密集,讓人心裡發麻。不一會兒,便包圍了她們所在的這間辦公室。天花板和左側牆壁內皆是一陣又一陣咕咚咕咚的聲響,在場的人甚至能透過泛黃的牆壁感覺到輸水管道的不堪重負。
果然,不出兩分鐘,左側牆壁內部的管道終於破裂了,同時破裂的還有牆壁,一股高壓水流從破裂的管道中噴涌而出,直接將牆壁衝出了一個窟窿。
「水裡有東西!」茅杉抱著長魚,拉了一把白小典,三個人退到一邊。
水流瀉向地面,大塊大塊的白色物體啪嗒啪嗒地隨著水流滾落在地上,一沾上地面便開始蜷曲著蠕動起來。地上的積水開始慢慢擴散,隨著衝出來的水越來越多,地上已經落了一堆白色的大肉蟲子。
牆壁又被衝出了兩個窟窿,不停地有肉蟲子被水流衝出來,水流落下的地方,肉蟲子摞了厚厚一團,沾著水稠嗒嗒地黏著同伴的身體打著滾,鑽來鑽去,然後毫無秩序地往四周爬去。
「媽的,又來。」白小典咬著牙,憤罵了一聲,看了看仍舊癱軟在地上的林處長,有幾隻肉蟲子已經爬到了他的手邊,跑過去抓著他的衣服將他拖到了邊上。站起身四處看了看,視線落在了對面牆角的兩個滅火器上。
蘇子瞳領著開鎖匠過來的時候,五樓的過道上已經滿是積水。打開門,一股冷氣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接著滿地僵死的白色肉蟲子更是讓她全身一麻,一兩隻沒死透的蟲子還在神經反射地蜷動著身體。左側的牆體上幾處大大小小的窟窿,每個窟窿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還在滲水。
「天哪,這,這是什麼啊啊。」開鎖匠驚得臉一陣白,趕緊找蘇子瞳結了賬走人,離開的時候,踮著腳尖盡量避開了地上的積水。
茅杉和白小典靠牆站著,踩著一地的水。長魚裹著茅杉的薄外套,緊閉著眼睛被茅杉抱在懷裡。林處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全身的衣服已經被水浸透,身前不遠處扔了兩個用過的二氧化碳滅火器。
他們在二樓的大辦公室里找到了昏迷的老道士,一具黑毛僵倒在他旁邊,額頭正中插著一支黑箭。
「道長,道長?」蘇子瞳扶著地上的老道士半坐起來,喚了兩聲,同時替他掐著人中。
沒過多久,老道士慢慢轉醒,他眼皮動了兩下,睜開眼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定了定神,依次掃過眼前的幾張臉,接著是一陣捶胸頓足:「這個混賬,果然是他......咳咳,是他......咳,咳咳咳......」因為受了傷,再加上氣急,他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白小典和蘇子瞳押著林處長父子回了公安局。茅杉開車把長魚和老道士帶到了醫院,言苜蓿跟著她們一起去了醫院。
「應該是受到了驚嚇,加上缺水,還有些低血糖,沒什麼大礙,打了點滴多休息一下就沒事了。」醫生站在床頭,一邊說一邊在隨身的工作筆記本上畫了幾筆,然後收好本子和筆,離開前又補了一句:「注意飲食,吃清淡些,營養要跟上,別太勞累。」
「好,謝謝。」醫生走後,茅杉在長魚的床頭坐下,輕輕撫著她的臉。不知是不是見到了心安的人,病床上的人臉色都比之前紅潤了一些。
不過才一天的時間,茅杉卻覺得床上的人又清瘦了許多,看得她一陣心疼。呆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回過神,想起老道士還在病房裡,轉身到老道士坐著的病床前,「道長,感覺好些了嗎?」
一天一夜沒有合眼,茅杉走起路來都感覺有些飄忽,可是找回長魚,讓她把所有的疲憊都忘記了。
老道士盤坐在床中央的位置,閉目吐納,聽到茅杉的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睛,用平靜的語氣回答:「好多了。」
他受的是內傷,這些個醫院的醫生只知道讓人住院觀察,慢慢調養,還不如靠自己運氣調息來得實在。
「到底怎麼回事?」茅杉將窗邊的凳子挪過來,坐在病床邊。
「哎......」一說起這事,老道士再無法保持平靜了,忍不住一聲重重的嘆息,「貧道將將收拾了那黑毛僵,就聽見有人下來了,已經做好了作戰的打算,誰知下來的那個人,竟然是王鳿那小子!哎!」
擄了擄鬍鬚,一張老臉皺得跟苦瓜似的,「也怪我自己掉以輕心,著了那小子的道。他一番花言巧語好說與我,藉機靠近我,再趁我不備,一掌直掏我心窩。好在我及時調動體內真氣,護住了心脈,這一掌,並沒有傷到我的要害......」老道士越說越氣,懊惱地直搖頭。
「道長,您也彆氣了,這件事怨不得您,眼下您只需好生靜養,讓身體快些復原才是。」茅杉勸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老道士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竟然走上邪路,還對自己痛下殺手,這無論換做誰也想不過。
「師父,茅杉!我買了漢堡和薯條,你們一定都餓了吧~」言苜蓿推開了病房的門,「師父,你的傷還疼嗎?」她徑直走到老道士床邊。
「不疼了,已經好多了。」老道士一見到言苜蓿,眼神立即柔和了許多,拉著她在自己旁邊坐下來,接過言苜蓿遞過來的漢堡盒子,打開包裝兩個人吃了起來。
「茅杉這是你的,這個,是長魚姐姐的。」說著,她又望了一眼還沒醒來的長魚,「醫生說長魚姐姐怎麼樣?她什麼時候才醒啊?」
「她沒事,應該很快就會醒了。」茅杉看了眼袋子里的漢堡和薯條,「你們吃吧,這些東西長魚現在不能吃,我出去買些清淡的東西回來。」
半小時后,茅杉提了一碗清粥和兩道小菜回來。
瓶子里的點滴見底了,醫生進來替長魚拔了針頭。粥涼了,長魚還在熟睡中。
「道長,苜蓿,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等長魚醒來再回去。」茅杉小聲道,緊握著病床上人的手。
言苜蓿還沒開口,老道士先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先回去了。」他掃了一眼緊握著的兩隻手,心中早已明了二人的關係。
關門聲響起的同時,床上的人睫毛輕輕顫了兩顫,眉間微微動了動。
「長魚。」茅杉察覺到長魚的動靜,抓著的手握得更緊了,緊張地把她看著,期待著她醒來。
床上的人卻側了個身,又沉沉地睡了過去。茅杉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注視著長魚,良久,發現對方又睡了過去,笑了笑,替她把後背的被子掖了掖。
茅杉吻了吻長魚的手,輕輕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眉心卻沒有舒展開,心裡的不安,始終沒有揮散開去。
陽光慢慢地鑽了出來,雨過天晴一般的明亮,她踱步到窗邊站定,久久沒有挪動一步。
如果沒有找到長魚;
如果長魚受傷了;
如果......
茅杉不敢再往後想下去,她只是覺得后怕,這個浮躁又虛假的世界。她開始懷戀在曲山的時候,懷戀那個簡單清凈,沒有人事紛爭,沒有欲意熏心的地方。忽的,她萌生出一個念頭。
要不,我帶她走吧。
是啊,我帶她走,至少她就安全了。跟她一起隱居山林,在幽靜美麗的曲山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
可是,我要怎麼開口呢。
難道告訴她,她一直愛著的人一直在欺騙她?她一直愛著的人其實並不是那個人?她一直愛著的只是一個偷了別人軀殼的靈魂嗎?
呵,我都在想些什麼。
茅杉自嘲地嘆了口氣。回去,怎麼回去?都是些不可能的事。
看著樓下院子里穿著病號服曬太陽的病人,匆匆忙忙路過的護士,呼嘯而過的救護車和滿面悲傷的家屬。她莫名地煩躁起來。
把自己隱在日光里,轉過身,看著床上睡得香甜的人,想象不出沒有她的日子,自己應該怎麼活下去。
不,自己應該不會想要再活下去。
亂糟糟的思緒一直侵襲著茅杉疲倦的大腦,她驀地左腳一陣酸麻,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挪到長魚旁邊,趴在床邊,漸漸地睡了過去。
長魚躺在床上,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可就算清醒的時候,也覺得腦袋沉得要命,睜不開眼睛,也說不出話。感覺眼前像是有一層白幕,遮住了世間紛雜,迷迷濛蒙,一片飄渺。
她聽到老道士和言苜蓿離開了,感覺到茅杉吻了自己,她知道茅杉一直在旁邊,努力想醒過來跟她說說話,看看她,但又控制不住地昏睡過去了。
她完全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黑了,門邊的掛鐘剛好指著七點。
茅杉正在發獃。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沒有說話,一瞬間甜甜的感覺又滋生了出來,空氣里全是甜膩的味道。
「餓了嗎?我去把粥給你熱熱。」半晌,茅杉溫言道。
「不用,」長魚搖搖頭,這才覺得喉嚨有些乾澀,皺了皺眉想要坐起來,「我不餓。」
茅杉趕緊湊過來扶著她起身,手穿過柔順的黑髮,搭在她的肩上,然後將桌子上的水遞了過來,「先喝點水。」
長魚慢慢喝著水,溫熱的液體浸潤過喉嚨,讓她覺得好受了許多,腦袋依舊是昏昏沉沉的。
茅杉等長魚喝了水,接過她手裡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醫生說了,你要好好補充營養。」她還是執意要去熱粥。
「你別走,我想看看你。」長魚抓住了她,聲音中能聽出明顯的虛弱。
「我很快就回來。」茅杉笑了笑,揉了揉長魚的頭髮,兀自站了起來。
長魚依舊沒有鬆開手,「真的不用,輸了那麼多糖水,怎麼會餓。」她將茅杉拉近了些,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在線條分明的頜骨上摩挲著,「茅杉,我想你陪著我。」
茅杉俯著身子,任由長魚摸著她的臉,寵溺地笑了笑,輕輕揪了揪她的鼻尖,那裡有些微涼,「小傻瓜,我又不走,」接著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又道:「好,既然你不餓,那我們回家去。」
長魚一再強調自己沒事了,可以自己走路,可茅杉就是不肯放她下來,非要抱著她走。長魚覺得這樣太高調,說什麼也不依,最後只好妥協到茅杉背著她,這才慢條斯理去了停車場。
「長魚,你好輕,太瘦了。」茅杉輕聲說著。
誰知背後的人一言不發,茅杉走了兩步,忽然感覺胸前一緊,有什麼東西覆了上來,低頭一看,臉不由紅了,「長魚,你幹嘛?長魚。」
長魚在茅杉背上微微一笑,「當然沒有你豐滿啊,我真是無法『一手掌握』我的女人啊。」語氣認真,表情卻帶著一絲戲虐,手還不忘在那兩團飽滿處揉上一把。
茅杉脹紅著臉,張了張嘴,竟然無法反駁長魚這輕佻的話,窘迫之極在她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啊!好癢!」長魚趕緊縮了縮腿,兩隻手勾緊了茅杉。
胸前的兩團綿軟因為這個動作緊緊貼在了茅杉的後背上,茅杉深吸了一口氣,嘴角一揚,「老婆,回家咯~」
卻沒有注意到,背上的人在她轉過頭的一瞬,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目光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