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給，送你的。」

時旻當晚依照約定等在公園門口，直到公園閉門了，唐昀才姍姍來遲，一來，就扔了個不大不小的絲絨包裝的盒子給他。

他伸手接過，「什麼東西？」

「兒童節禮物。」唐昀笑嘻嘻的。

時旻打開看了一眼，差點沒被裡面的東西閃瞎了眼，一塊亮閃閃的藍寶石。

「哪兒來的？」時旻合上盒蓋子，捏在手裡，沒往自己身後的背包里收。

唐昀勾起一邊嘴角，「放心，是真傢伙兒，我從珠寶行里現刷出來的。這不，今天六一兒童節，我那親爹帶著他老婆兒子出巡呢，半路遇上了，看我一個人在路上晃悠，心裡過意不去，把他一狗腿塞給我了，讓我今天可這勁兒吃喝玩樂。」

「我這不是尋思著，難得他要表現一下父愛，我怎麼能不給他機會。我這麼大點兒的人，能吃喝玩多少呀？所以直接領著那狗腿逛商場了。看什麼好看就那什麼了，這顆寶石今天剛上櫃，那櫃姐還介紹，是從什麼海藍之寶的邊角上切下來的。這世上除了海藍之寶，也就還有兩塊這種品質的藍寶石了。」唐昀一邊說一邊樂。

「這玩意兒我本來準備多刷他幾個的，不過跟著我的小狗腿拿著的那張副卡有額度限制，刷了一個之後，錢就不夠了，只能買點其他玩意兒了。」唐昀笑得見眉不見眼。

光聽唐昀這口氣，時旻就知道，他大概把對方那張副卡給刷爆了，「為什麼給我？」

「我小區里那群小弟們人人有份，本來這玩意兒我是準備拿給我媽的，不過想想我媽那脾氣，要知道這是我親爹的錢買的，她肯定不樂意要。我們小區里那群小屁孩兒又每一個識貨，就便宜你了。」唐昀滿不在意地擺擺手。

時旻臉上神色頓時沒那麼「晴朗」了，敢情沒人要才想到塞給他？！

唐昀看時旻捏著小盒子不聲不語的，徑自把小盒子給拿過來，然後跑到時旻背後，往他背著的背包里塞，「唉，收好收好，這玩意兒值老錢了。」

時旻被他這一系列舉動弄得又氣又覺好笑，最終只撇撇嘴，直接跳過這事兒，帶著唐昀翻牆進公園。

兩人熟門熟路地摸到了公園的湖泊附近，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了，才跑出來。

唐昀望著茫茫的中心湖，略有些傻，「那棵水草在湖心島附近呢，咱倆怎麼過去？」

時旻瞥他一眼，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充氣皮艇，和一個充氣泵，唐昀頓時以「卧槽，這你都想到了」的崇拜眼神跪地膜拜他。

彎彎月色里，兩個半大的少年最後划著充氣皮艇來到了湖心處，湖面上水波粼粼，銀色的月光和星河倒映在湖底，周邊偶有飛鳥留下翅膀破風的聲音，一切美好的，宛若他們不小心跌進了哪位少女的恬靜夢鄉。

嗯，如果他們的皮划艇下面沒有那根扭動得十分異常，簡直就跟抽風一樣的水草，那一切就真的很美好了。

唐昀看著皮划艇下面攪動得越來越兇猛的水草，心底有些發顫，「你有沒有什麼章法啊？到底怎麼對付它？」

時旻沉聲道，「鎮定，它只能在水下活動，你沒發現不管它怎麼動，水面上平靜得很嗎？」

時旻這麼一說，唐昀發現還真是，隨即他又想，這不科學啊，看那水草在水底攪拌的那個兇猛程度，怎麼可能水面上卻一點問題都沒有呢？就好像水的波動被禁錮了一樣，根本傳不上來。

唐昀暗忖，這跨界物種的技能還真夠逆天的。

隨後，他又看到時旻從背包里拿出了一些潛水的簡易裝置放到皮划艇上，「你先在上面呆著，幫我望風，我再下去看看。」

唐昀咋舌，低頭看了看皮划艇下面已經變成了「洗衣機」模式的水域，不確定地問他，「又直接下水？你找到對付它的法子了？」

時旻微微頷首，「試試吧，我也不確定，實在不行，就先撤，明天再來。」

「……」您真有毅力！唐昀腹誹，感情孤兒院那棵樹，也是你硬生生憑藉這股毅力把人家給搓倒的。

唐昀走神間，時旻已經換上了一身簡單的潛水裝了，他最後又叮囑了一邊唐昀，主要還是讓他不要輕舉妄動，望風就好，然後一個魚躍縱入水中。

唐昀立馬趴到皮划艇旁邊去朝水底看。

這湖心的水本來也算清澈，但因為他們皮划艇下面有一顆喪心病狂的偽水草，致使正下方十米範圍內的這塊水域里，淤泥、水生植物還有各種魚類混雜在一起，想要完全掌握水下的動態，幾乎不可能。

時旻入水沒一會兒，唐昀就找不到他的蹤影了。

他心裡一驚，繞著皮划艇四周看了一圈兒也沒在渾濁的水域中分辨出時旻，他定了定，選定了一處趴下來直愣愣地看著水底，瞳孔在眼眶中無意識地進行了兩次縮放。

忽然，渾濁水域里的東西就突然變得清晰了。

不，不是水域變得清晰了，而是他的目力變快了，水域底下被攪動的水波流動在他眼中便慢了，慢得簡直就像是禁止的一樣，隨波逐流的一切東西：淤泥、水生植物、各種魚類，在他眼中也都像畫面被定格了一樣。

在這種定格中，他找到了時旻。

如果說水域中各種亂七八糟隨波逐流的東西在唐昀眼中是相對靜止的，那麼時旻就是在這些相對靜止中逆向緩慢運動的。

唐昀心知，這是因為時旻是逆著水流，在洗衣機模式的變態水域里艱難地向著那株水草靠近。而那棵水草顯然也察覺到了正不斷靠近的危險，攪拌機形態的軀幹變得更瘋狂了。

唐昀心說，幸好這棵草不會吼，不然看這形勢，現在早該魔音穿耳了。

水下時旻穿著簡單的潛水衣，彪悍的體能在這一刻提升到極致，逆著水流方向，一點一點地靠近了那棵水草。

看似艱難的每一點遊動下，時旻卻藏著十二萬分小心，越靠近水草，他就越吃力。既要提著氣不停往前遊動，還要分出心神去留意埋在淤泥里的根部，以防再像上次一樣被吞得猝不及防。

果不其然，隨著時旻越來越靠近的姿態，水草的躁動越來越厲害，水草根部的淤泥也出現了蠢蠢欲動的姿態，時旻的防禦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

「小心！」一直在皮划艇上注意著水下時旻狀況的唐昀衝口吼道。

時旻右後方忽然冒出了一個帶著燈籠狀的水管粗的觸手像他襲去，速度很快，起碼在唐昀眼中，所有物體都相對靜止時，這根觸手還能以一種正常的速度移動，已經可以想見這根觸手的移動速度了。

也不知是因為唐昀吼的那一嗓子起了效果，還是時旻早就防備著了，總之，當後方的水管觸手快要襲擊到時旻的後背的一剎那，他的身體猛地側開了一個弧度，險險地避開了這根水管觸手。

而不待時旻和唐昀鬆一口氣，襲擊落空的觸手半道打了個彎兒，再次朝著時旻而來。

時旻這次就顯得力有不待，在這片翻攪的水域中，時旻簡直就是待宰的魚肉。唐昀在皮划艇上急出了一腦門子汗。不停地在上面朝水下吼，「往左挪！挪一點就行！」

唐昀咆哮，「左啊！左！」

「卧槽，你再不動，就要再被吞一次了！」唐昀急的腳都踩到了皮划艇的邊沿上了。

時旻忽如福臨心智一般，腳下踩水，向左遊動。

時旻和水草怪在水下的各種動作，看在唐昀眼中都跟慢動作鏡頭一樣，每一次水管觸手抽動襲擊的方向和路線，唐昀全部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卻沒有辦法將自己的觀察傳達到時旻那邊，水的阻斷性真他|媽絕了。唐昀在心中憤憤，卻一點兒辦法使不上。

幸好，時旻似乎也意識到可以調動『臣』的五感優勢來觀察水管觸手的動向，但是慢慢的，唐昀還是發現，雖然時旻能觀察到水管觸手的動向了，但是他的移動速度卻沒辦法跟上自己的觀察。

唐昀覺得有點怪，按理說應該不會這樣。他自己有經驗，有天睡覺的時候，一隻蚊子一直在他耳邊嗡嗡的，他氣急一把坐起來，沒開燈，徑自盯著空中看，立馬捕捉到了蚊子的運動軌跡，他隨手一捏，就把惱人的蚊子給捏死了。

即便沒有正統訓練學習過，唐昀在那一刻也有真切的感知，『臣』的力量並不是被拆分的，能看到，即能捕捉到，手腳與五感完全同步。

而水下的時旻卻似乎不是這樣，感覺『臣』的能力被他拆成了好幾個模塊兒再用？或者，他們科班的就是那麼教的？他這個野生的因為自己胡亂摸索，所以完全不能理解對方這種運用的方式？

亦或者，水下水草對水域里水流的攪動，太過影響時旻的速度和體能了？

唐昀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時刻關注時旻的動態。

大概又過了七八分鐘，唐昀看出來時旻的體能已經有點跟不上了，原本在他眼中還能當慢動作看的行動，現在幾乎都快要相對靜止了。

唐昀惡狠狠地在心裡低咒，媽蛋，時旻這廝到底行不行啊？

就在此時，突變忽生，又一根頂端帶著燈籠大小的口器的觸手從淤泥底下探出。

唐昀瞪眼，當即沒有多想，抄過皮划艇上另一套簡單的潛水用具，呼啦一下套到身上，嘭的一聲，宛若一顆皮球一般，直愣愣地蹦進了水中。

在入水的一剎那，唐昀便猛地沉下心神，一個勁地給自己洗腦，融入環境，融入環境，看、聽、感知，嗯，不能張嘴，這水被攪拌得太他媽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