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劫匪
宮內外亂成一團,嚴圓圓這裡狀態同樣不好。她被綁匪抓走扔到馬車上卻磕著腦袋,這一摔不知摔出了多少事情。好容易醒來,眼皮一抬便覺身上沉得很。腦袋裡彷彿塞了塊鐵,一動就沉沉往下墜,她略伸了伸手指頭便不敢再動。再看周圍,旁邊沒有一個人,觸目所及全是陌生的擺設,畫風與京城不是一個框。
這年頭劫匪抓人還帶養病治傷的?她睡了不知多久,渾身上下虛軟無力,想起自己離宮前費勁巴拉給兒子身邊安排了那麼多人,結果出事的卻是自己,不由苦笑。一口氣還沒舒出去,門外有人輕輕一叩,未等裡頭回應,便徑自推了門進來。
來人腳下絲毫不含糊,繞過屏風就到了床邊。閉目裝睡的嚴圓圓被對方上下掃了一圈,他便忽然伸手過來探她鼻息:「沒死吧?沒死也該醒了,又不是豬。」
「……」嚴圓圓被他手指撞了一下鼻子痛得厲害,也懶得再裝昏迷,睜眼看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來人正是之前抓她的劫匪。這人也是莫名其妙,當初把她綁走或扛或扔都動作粗暴,結果綁了她還負責治傷。她初時被綁心神不定,沒看清對方長什麼樣。此刻定睛一看,這人雖黑髮黑眸一身景朝男子的日常裝扮,官話也說得流利毫無口音,可她望了一眼——不知怎麼蹙了蹙眉。
了這輪廓不像景朝人。
來人毫不避諱被她看見相貌,立在床邊很是坦然:「我是正常人。」
「……」
對方不欲說真話,她後腦疼得很,眉頭一皺也懶得浪費口舌,直接閉目養神。
他卻不依不饒:「你不問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連房間都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問不問有何益處?她躺在床上並不睜眼:「本宮沒什麼想問的。」
男子對她的不合作有些煩躁,在屋子裡轉了兩圈,「怎會沒有想問的呢?你就不好奇我們為何把你抓過來?這裡是哪裡、你磕了腦袋要養多久、我們下一步預備怎麼做,這些你難道都不好奇?」
問了他會說?她沉默不語。對方等了幾秒沒有反應,便有些不高興:「你這個人好生無趣,皇帝口味怎這麼奇怪,你這樣是如何做上貴妃的?」
此人性格喜怒不定,在他口裡「貴妃」「皇帝」之類似乎只是一個詞語,說罷氣沖沖地甩袖走了。嚴圓圓閉目躺了許久,心下雖有疑惑,卻被他的話戳到軟處。想起宮中那人可能有的反應,一時間感覺心口被人揪了一把,悶悶地痛了起來。
——就在此時,她腦中忽然再次響起昏迷前出現的機械音,瞬間壓下之前那陣令她生疼的情緒:「系統3614號自動修復完成,可重新使用。宿主虛弱期,恢復卡可用,是否立即載入使用?」
「……」
系統恢復的時間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快。暈之前聽見這個聲音時她在想什麼來著?
她睜開眼望向花紋繁複的錦帳。若是恢復了,那她是不是又要開始之前那樣做任務刷好感的日子?等到積分累計任務完成,就如之前那樣拋下兒子和他,繼續下一個世界?
之前坐月子那段時間她就在想,假如系統恢復一定馬上離開。可這段時間裡,面對日漸圓潤的兒子,和皇帝近乎明顯的討好服軟,儘管心裡橫亘著之前那件事,可她依舊不止一次捫心自問:若是皇帝這樣叫做渣,那她有意接近他讓他喜歡上自己,之後更要拋下兒子把他留給另外一個女人,這種做法真的對么?
她腦中似乎有些被忽視許久的情緒再度浮了上來,令她幾乎在那瞬間倒向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那邊——
與此同時,嚴圓圓腦中突然如同過電般一痛。她忍耐不住下意識低喊一聲,來不及做其他反應,直接暈了過去。
——她並不知自己昏過去後有人反應迅速立即破門而入,摸了摸她的脈搏后卻皺起了眉。
看脈象分明只是暈了過去。可是好好的,為什麼會暈呢?
*
嚴圓圓再次醒來時發覺自己又回到了馬車上。
車上除她之外還有一名五官清秀的女子,見她醒了,連忙扶她起身,溫言細語地解釋:「姑娘醒了,可還有哪裡不舒服?公子交代等您一醒就讓您喝葯,葯還溫著,姑娘是現下喝還是等一會兒再喝?」
什麼鬼?
之前那些綁匪呢?
嚴圓圓身子一動,便覺後腦沒有第一回醒那麼疼。她不知對方口中提起的公子是誰,只想著是不是之前那幫劫匪又換了身份?就著她的手抿了口水,目光望了一圈四周,語氣淡淡地問:「何時熬的葯?拿過來罷。我睡了多久?」
「方才上車前熬的,公子讓奴婢一直溫著。姑娘現在身子弱,多睡會兒也是常事,公子說不用擔心。」她從一旁的小几上取過一碗罩著的葯,嚴圓圓蹙著眉一飲而盡,放下碗便含了顆蜜餞,那女子又笑吟吟地問她,「姑娘還要麼?公子備了很多,說姑娘吃不得苦,多含幾顆就好了。」
這女子說了五句三句不離「公子」,偏她問的問題又沒有一個正面回答的。嚴圓圓弄不明白這是哪一出,墊著枕頭靠在那兒,掀開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裝模作樣地問:「他人呢?我怎麼沒看見。」
窗外青山綠水看不見前後人馬,似乎真是在趕路。對方也不阻止她伸手,依舊笑眯眯地說:「公子領人去前頭察看路況去了,姑娘待會兒就能見著他了。」
嚴圓圓今年二十又一,還有個孩子,按說已經是「中年婦女」了,卻不料還能被人姑娘前姑娘后一通亂叫。她半躺在那裡也懶得動彈,想著反正不管公子是誰,自己空有一顆上山打虎的心,沒有一身提刀剁匪的本事。她腦袋傷了,這些綁匪如今連綁都懶得綁了,不就是看她一個人逃不掉么?
女子見她閉目養神似在小憩,料她翻不起風浪,便探身出去與外頭的人說話。
兩人聲音極小,她隱約聽見「明日」「公子」「老爺」幾句,卻聽不分明。心內疑惑難道自己真的又落到另一幫人馬手上?沒等一會兒便聽外頭一陣馬蹄聲,女子歡喜地叫了一聲「公子」,那口氣恨不得自馬車上跳下去迎接對方似的。
那侍女沒進來傳報,她便坐在車裡沒動。外頭談笑聲漸起,嚴圓圓閉著眼睛狀似睡熟。沒過多久,果然有人彎身進了馬車。
「還裝睡呢?」男子笑眯眯的,他一進馬車她便聞見一股奇異的味道。之前的侍女沒跟過來,她不睜眼,語氣慢條斯理,「閣下不覺得自己來去太肆意了么?若是本宮僥倖從你手上逃回去,只憑閣下現在這般冒犯,便能治你死罪。」
男子一笑,感覺她這般一本正經說話的模樣很有意思,「我的箭很快,你逃不掉的。你不覺得自己頭上好得很快么?我會醫,能治你,自然也能想法子叫你乖乖躺在這裡,哪兒也去不了。」
「……」
來者果然是之前那個喜歡自說自話的劫匪。這人性格古怪難以捉摸,他的語氣不像玩笑,嚴圓圓到底沉不住氣,眉毛一皺睜眼看他,「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派你來抓我的?若是要殺直接殺了便是,何必這樣折騰。」
男子嗤笑一聲:「你們這些人真是奇怪。我之前讓你問你不問,現在你又問我,我不想說了又如何。即便是我告訴你又有何用?我有的是法子讓你逃不掉。既然逃不掉,問這麼多做什麼,等上幾十年去地府算賬么?」
他繞了一圈反正就是不肯告訴她,嚴圓圓不想跟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說話,眼睛一閉又要裝睡,偏對方性格桀驁最討厭別人不按他的想法走,見狀便說:「你別睡了,再睡下去胖成豬,就算我放你回去,皇帝也不會要你了。」
「……」
發覺她半點沒有接話的意思,他又道:「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就往你葯里加東西。我開的方子很靈,保管你沒過兩天就跟充了氣的豬尿泡一樣瞬間變胖,而且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嚴圓圓沒痊癒的後腦突突發疼,對著這劫匪理直氣壯的臉簡直要炸:「我看你這個人才奇怪,我願意跟你說話就說話,不願意跟你說話就不說話,憑什麼我不跟你說話你就要對我下藥?世間那麼多人不與你說話,難道你也要一個一個下藥把他們變胖?」
他反倒認認真真地答:「那不一定。有的人想變美,我就讓她變醜,你不想胖,我就讓你變胖。你不高興也沒辦法,誰讓你現在在我手上呢?不如你再問我一次是誰要害你,我心情好了,自然就會回答你。」
「……那好,」她對這個劫匪的腦迴路已經絕望,此刻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從善如流地問,「是誰要害我?」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蛋用。
對方莞爾一笑:「是我師妹呀。」
……碰上這種劫匪也是夠了。
嚴圓圓只覺剛才和對方認真討論的自己亦是蠢貨,把眼一閉徹底不願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