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南玉接手後宮事務,六局二十四司的人會故意為難都是不用想的事,只是南玉也不是被動挨打的性子。
對著一群拿了一堆後宮雞毛蒜皮卻又不容易解決的小事,誠惶誠恐的表示這事奴婢解決不了了,還請娘娘示下啊,然後等著想看南玉笑話的尚宮女官,南玉冷冷的哼哼了兩聲,然後悠閑悠閑的喝著茶聽她們抱怨。
等她們說得差不多的時候,她將茶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然後慢悠悠的開口道:「這些事都先不急,先放著吧。本宮剛接手後宮事務,本宮的行事手法跟以前賢妃的手法有一些不一樣,現在我們先來談談女官調動的事情。」
女官們一聽,然後炸開了鍋啊。她們都是以前跟隨戚融的人,自然想過淑妃一上台,就會將她們撤換下去啊。現在一聽淑妃的說法,果然是啊!她們能當上女官,都是幾年十幾年熬出來的,現在眼睜睜看著有人要奪走了她們手中的權利,哪怕這個人是高高在上的寵妃,她們也不幹啊。
於是女官們嘩嘩的鬧開了,南玉還沒說話呢,一個個跪在地上面帶不滿的質問南玉道:奴婢們這些年在本職工作上一直兢兢業業啊,從來沒有出過錯啊,不說功勞也有苦勞啊,娘娘一接手宮務就無緣故將奴婢撤換下來,令奴婢們寒心啊,奴婢們不服啊……巴拉巴拉吧的。
南玉繼續慢悠悠的喝著茶,對她們的話好似渾不在意,然後和弦出馬了,上前邁出一步,對著她們厲聲斥道:「都給我安靜,誰說娘娘要將你們撤換下來了。娘娘沒讓你們說話,哪裡有你們插嘴的份,一個個迫不及待的鬧騰,是倚老賣老還是仗著有人背後給你們撐腰!」
女官們聽著相互對視了一眼,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自有聰明一些的女官,剛才並沒有跟她們一起在那裡瞎哄哄,但聽到和弦的話,也忍不住跟相交好的同事對視一眼,眼裡流露出只有彼此能會意的眼波。
南玉直到她們完全安靜下來之後,才用那雙顧盼流波的美目橫掃了她們一眼,然後道:「你們都說完話了嗎,輪到本宮說話了嗎?」
雖有女官臉上仍還是帶著對她的輕蔑,但也知道這種情形下不宜再說話,然後南玉又接著開口道:「既然沒有人還有話要說的,那本宮就開始說本宮的決定。」說著又再次橫掃了她們一眼,眼睛帶著銳利,道:「記著,本宮說話不喜別人打斷,有意見也等本宮讓你們說話的時候再說,要不然,本宮只當你們沒將本宮放在眼裡,對本宮不敬。」
說完便開始接著說自己對後宮的安排了。
最首先也最重要的一項便是,後宮女官的人事調動。
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大都是戚融提拔上來的不錯,心也都向著戚融。但各局之間絕對不會沒有利益衝突,完全和諧相處。想想在現代企業裡面,內部各部門之間的利益衝突,爾虞我詐相互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不要太多。像她現代工作的醫院裡,內科和外科的相互看不起,婦科的打壓婦產科,婦產科又偷偷的玩小動作陰婦科,這些各部門之間玩的小動作,放到這裡來簡直沒有任何違和感。
既然情形都是相似的,那現代的辦公室手段自然也可以借鑒用在這裡。
再橫的女官也只在自己熟知的部門裡才能橫得起來,你將她放在別的部門試試,看別的部門的人能不能服她,能不能掀得起浪花。
就比如說這些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當然不可能全都撤換下來,她又沒有能替換上去的人手,這樣做容易造成後宮混亂不說,傳到外面去名聲也不好聽,還道她御下不能呢。但是不能撤換,可以平調嘛。
就比如說,尚宮局跟尚儀局是有矛盾的,尚服局和尚功局是相互看不起的,尚膳局跟尚寢局又是有罅隙的,這些部門裡的人在平日不多不少都會積攢下來對彼此的怨氣。
既然這樣,那就讓尚宮局的尚宮去做尚儀局的尚宮,將尚服局的尚宮調到尚功局,尚膳局的尚宮又去統籌領導尚寢局這個部門嘛。像是二十四司的負責人也類似,將她們全都調個各。
這樣的做法女官們當然也不會滿意的,什麼,你術業有專攻,只能當好尚宮局的尚宮,管不了尚儀局這個部門。那也只能說是你沒本事,要不然本宮問問尚宮局的其他人,讓她們去管尚儀局,看她們說能不能管好。承認自己沒本事那就得退位讓賢,讓有本事的人上去。
只要有利益,永遠都不用怕沒有趨之若鶩的人,只要尚宮局的尚宮敢說自己幹不了尚儀局的話,南玉只要說一句誰能幹的就可以代替尚宮局的尚宮上,只怕尚宮局裡馬上就能有十幾人衝出來表示自己能幹。
好了,人事調動完成了,雖然有反對的,也沒有太大的聲音,掀不起浪花。
這當然不算完了,她雖然將這些原本抱在一團準備給南玉下絆子的人全都打混打亂,讓她們自相殘殺然後南玉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但這些人本質上還是戚融的人,現在一時是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們反應過來,很可能又會再次抱團在一起來對付她。而這些人,南玉想要收買收為己用,能不能收買過來另外說,就算能收買過來忠不忠心也是個問題。
趁著這個機會,南玉當然要培養提拔自己的人啊。皇帝為了招攬天下有才之士,不是鼓勵創辦科考制度嘛。既然如此,我們後宮也跟著前朝學吧,在後宮也搞一個能力考核。考核優秀者往上提拔,考核不通過又佔據高位的人,對不起,那就只能讓你下來了。
南玉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皇帝,順便拉了皇帝前來坐鎮,將六局二十四司的考核搞得尤其浩大,六局裡就是有想反對的人也反對不起來。
而六局二十四司裡面有戚融提拔上來的人,自然也有被她打壓下去的人。這些人裡面有不少還是很有實力的人,只是當初沒能受到戚融的提拔,反而只能在能力不如她們的人手裡討日子。
南玉給了她們這個機會,若是能通過考核提拔上來,就不怕她們不對南玉忠心。而到了最後面,南玉用了一個十分光明正大的理由和方法,還是將後宮煥然一新,新提拔上來的這些人,不說全部是忠心南玉的,至少也是在她和戚融之中保持中立的,有幾個漏網之魚仍是做著戚融的爪牙的,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所以南玉接手後宮宮務之後,除了開始的一段時間小亂了一陣之後,很快便將這些事理順下來,將後宮打理得井然有序。
戚融知道自己在後宮好不容易扶持起來的勢力,在南玉的手上已經毀得差不多的時候,手用力抓著手裡的茶杯,很是罵了一句:「當初真是小看她了。」
宮務理順之後,南玉除了把控大的方向之外,其他事務多下放到六局尚宮手裡,又讓和弦和雪芽翠芽幫著監督,她便也漸漸悠閑下來。
在這期間,王昭容曾經帶著大皇子來拜見過南玉一次。目的自然是為了當初在儀瀛宮發生的事跟南玉道歉,帶著大皇子,自然則是想讓南玉多多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了。
不管怎麼說,當初王昭容在儀瀛宮的行事還是很傷了南玉的心的,所以後來南玉連大皇子都少見了。並不是南玉將王昭容做的事記恨在大皇子的身上,而是就像和弦說的,就王昭容白眼狼的性子,誰知道她會不會利用大皇子對她做些什麼呢,而就算大皇子的心是好的,但他人小看不清善惡,讓人利用也是分分鐘的事。
雖然後來的事實證明,南玉的擔心完全不是多餘的,但這時候王昭容帶著大皇子,看著大皇子用帶著傷心又討好,小心翼翼又盼望的眼神看著她,將手裡的九連環遞給她的時候,南玉還是心軟了。
大皇子敏感,自然感受得出南玉最近對他的有意疏遠。這九連環是當初南玉第一次見到大皇子的時候他送給她的,她當初接受了他的九連環然後接受了他的親近,他大約是以為他再送她九連環,她便能像當初一樣重新接受他的親近了吧。
南玉嘆了一口氣,終是不忍心,還是將他手裡的九連環接了過來,然後對著他笑了一下,而大皇子看著他,也是終於開懷起來。
南玉有時候也是嘆息,這麼乖巧的孩子,怎麼就出在王昭容的肚皮呢。
王昭容一見南玉接受了大皇子,也開始跟南玉哭訴道歉啦。什麼當時她在儀瀛宮裡真不是故意不替她說話的,她也沒辦法啦,她人微言輕不敢得罪當時還是皇貴妃的戚賢妃啦,她被戚融報復沒什麼但怕戚融會為難大皇子啊,可是因為儀瀛宮的事,她過後一直後悔不好過,覺得對不起南玉啊……反正就是,她當初在儀瀛宮的行事往避重就輕里講,自己的可憐無奈往深裡面說,再加上王昭容各種能放得下面子尊嚴的自輕自賤,讓南玉覺得她若是不原諒她就是自己不通情達理了。
南玉以前覺得王昭容是懦弱爛泥扶不上牆,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人家這叫能屈能伸。懦弱只是外表,人家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也難怪這麼多年來,後宮就他能將大皇子生出來並養大。
南玉不想跟她多糾纏,一句「你不用多想,本宮並沒有怪你。」本事用來打發她的話,她卻當成了她對她的大赦,再之後便三步兩時的帶著大皇子往昭陽宮裡來。有大皇子在,南玉不忍心趕他們走,她故意不見她,她也不在意,就那麼在昭陽宮裡喝半天的茶,拉著昭陽宮的宮女說說話,呆上半天再回去。
她的行事雖然無賴了點,但確實別人都當她是昭陽宮的座上賓,行事對她客氣起來。
除了這件事讓南玉略覺得沒奈何之外,其他時候南玉過得尚算得上是悠閑自在。
不過這種悠閑的日子沒過上多久,然後大事出來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南玉那位將她賣瞭然后十幾年都沒有見過的親爹,因為此人實在太渣,我們就給他取個名叫『渣爹』好了。渣爹帶著老婆和一乾兒女,往大理寺投了訴狀,狀告自己的嫡長女夥同別人派人刺殺他們一家。
渣爹的嫡長女是誰,不用說了,自然是南玉了。
南玉又是誰,正一品的淑妃啊,皇帝心尖尖的人啊。後宮得寵的皇妃派人刺殺自己的親爹,這種事無論放到哪裡,都是博取點擊率的啊。前朝後宮立馬沸騰起來,連帶著在百姓裡頭都引起了廣泛的熱議。
這時候渣爹的老婆自然已經不是南玉這副身體的親娘了,親娘據聞是在南玉被賣出不久,因受不了丈夫妾室的虐待上弔死了。渣爹潦潦草草將老婆一埋,連妻孝都不守,迫不及待的將生了兒子的姨娘扶正。
所以渣爹現在的老婆是當初唆使渣爹將南玉賣了的那個姨娘,而在南玉不在的這些年,這位姨娘又給渣爹生了一兒一女,所以說,渣爹帶的是一乾兒女。
渣爹訴稱,當初家裡窮養不起女兒,所以才迫不得已將女兒給賣了的。後來日子好過了點,他覺得愧對女兒,也想去將女兒找回來,只是一直找不到。
直到有一天,他家裡突然出現了一批黑衣人,想要殺他們全家。情勢危急之下,渣爹開口問那些黑衣人為何要殺自己一家。
那些黑衣人於是哼哼的跟他們說,那是因為他們妨礙了宮裡某個貴人的路。
於是渣爹從黑衣人口中才知道,原來自己那個賣掉的女兒,輾轉進了皇宮,受了聖上的寵愛,成了後宮第一寵妃。當然,此時寵妃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已經認了另外一個名門李家做了娘家。而寵妃為怕渣爹泄露寵妃並非名門出身的事實,六親不認,不顧親情,心狠手辣,聯合認的那個假娘家,要殺親爹一家滅口!
後來是因為他利用家裡放著的石灰扔瞎了黑衣人的眼睛,這才帶著老婆孩子逃出來了。然後一路輾轉跑到洛京來告御狀。
不要問為什麼殺手到了他家之後不趕緊殺人,還費那個功夫告訴他們要殺他們的人是誰,要殺他們的原因,可以當成他們當殺手久了找不到人說話喜歡跟人嘮嗑。
也別問為什麼那麼巧,殺手來的時候他家屋裡就有一堆石灰可以利用,你可以認為渣爹一家就喜歡有事沒事放一堆石灰在家裡。
更不要問,這些殺手專業能力居然這麼次,被人用石灰一灑就被人灑中了,而且人逃走之後他們居然不跟上去追,或者去追了居然沒追上。可以當成這一群殺手是寵妃從傻子院里找來的一群傻子充當的,就是這麼蠢。
更別問渣爹一家小民,居然能想出要上京告御狀的辦法,而且能知道訴狀要往大理寺遞。
反正一切皆有可能,渣爹一家就是安全無虞的逃脫了殺手,上到了洛京,還告了寵妃的御狀。
大湯以孝治天下,皇帝當初那麼討厭太后,都不敢直接對太后動手,反而要迂迴的利用戚融的手來要了太后的命,就怕萬一事情敗露了,在他的德行上留下了污跡。
現在南玉是派人刺殺親爹啊,哪怕渣爹當初賣了南玉,南玉也不能為此對渣爹一家不利。按照儒家的倫理道德,南玉飛黃騰達了之後,就應該將渣爹一家找回來,接到洛京,將他們當成親爹親娘親姐妹一樣的孝順,這才是儒家倫理里孝子女該做的。
弒父之事,絕對不容於世啊。而且這件事還傳到了百姓當中啊,造成了極其壞的影響。於是一時之間,彈劾南玉的奏摺跟紙片一樣的飛,好似皇帝不懲治南玉,就要綱常崩壞,天下大亂一樣。就連當初南玉被戚融害「小產」之事,都被認為是南玉故意用孩子陷害戚賢妃,戚融變成了被誣陷陷害的小白蓮。至於南玉,大概就是妲己驪姬一流了。
除了南玉之外,李家也是被參奏的對象,什麼結黨營私啊,勾結后妃啊,心懷不軌啊,欺君瞞上啊,反正隨便數數罪名都有十幾條,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南玉在昭陽宮聽到這些事的時候,一邊啃著一個青橘子一邊跟和弦嘆息道:「都說禍害遺千年,那一家子人,我還以為將我賣了之後就會遭報應的,沒想到居然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還有力氣還陷害我。」
果然報應不爽什麼的只存在於書上,現實永遠不是那麼回事的。
想當初渣爹賣她的時候,其實渣爹家裡還遠說不上窮,要不然也不會還納得起小妾。其實都是那小妾唆使渣爹,說什麼南玉的八字跟她兒子相剋啊,若不將南玉趕走,渣兒子遲早要被南玉剋死啊。剛好那時候南玉又生病,留著她要請醫買葯浪費銀子,所以渣爹聽從小妾的慫恿,以五兩銀子的價格將南玉賣了。
和弦紛紛不平的跟南玉道:「這都是什麼爹呀,當初將女兒賣了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聯合外人來致女兒於死地。」
南玉道:「你跟這些人講什麼禮義廉恥,根本白費口舌。」有些惡人,他就是天生的。
和弦道:「我們就由著他們這樣誣陷你,難道什麼事也不做?」
南玉道:「我們在後宮裡頭,能做什麼。外頭自有李家,宮裡也有聖上,這件事讓他們解決去。」她將橘瓣上的白絲挑乾淨,將橘子放到嘴巴里,然後繼續道:「而且戚家能想到利用那一家人來攻擊我,聖上不會不知道,但聖上卻容讓事態這麼發展下去,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只怕聖上有別的打算。」
主要是,這件事看起來鬧得宮內宮外沸沸揚揚,對她也很不利,但她卻完全感覺不到危險。
和弦聽後面上雖然仍有擔憂之色,但也懂得沒有開口再問。
而後她轉頭看到將一瓣橘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南玉,又有些驚訝的問道:「咦,為什麼你現在不啃蘋果,改啃橘子了?」
南玉奇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啃蘋果,就不能啃橘子?」
和弦道:「那是因為你一直只啃蘋果,不喜歡橘子。」
南玉道:「因為我現在覺得橘子比蘋果好吃,所以我吃橘子。」
和弦看著那泛青的橘子皮,皺著眉頭心裡泛酸的問道:「你不覺得酸嗎?」
南玉道:「沒有啊,這橘子好吃。」
她話剛說完,皇帝從外面走進來,一邊走一邊問道:「什麼好吃?」
南玉懶得站起來行禮,坐在榻上直接回答道:「橘子。」
她本著好東西一定要分享的原則,掰了一瓣橘子遞到已經坐到她旁邊的皇帝的嘴邊。皇帝沒多想,張開嘴巴一咬,結果酸得直皺起眉頭來,道:「真酸!」
南玉重新拿了一瓣橘子扔進嘴裡,咬了兩口,然後道:「不酸,很甜。」
皇帝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道:「你不是吃不了酸的嗎?」
南玉再次重複道:「真的不酸,甜。」
皇帝卻用一雙訝異探究的眼睛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然後轉頭對和弦道:「馬上去讓御醫進宮來。」
南玉一邊吃著橘子一邊疑惑的看著他,道:「叫御醫幹什麼?」
皇帝道:「你說呢?」
南玉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說完她就有些明白過來了。
御醫很快就進來了,給南玉把過了脈,然後皇帝眼神期期的望著御醫道:「怎麼樣?」
御醫小心翼翼的給皇帝拜了一拜,然後道:「……臣想,大概是娘娘月份還太淺的原因,臣過段時間再過來給娘娘把脈。」
皇帝失望起來,揮了揮手讓御醫下去。
南玉躺在床上偷笑,皇帝瞪了她一眼,道:「還笑,不爭氣!」
南玉嘻嘻笑道:「不一定是臣妾的原因,聖上您看你後宮這麼多年只有大皇子一個就是證明。」說完引得皇帝越加對她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