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愧是當年的第一才女，真不好應付。」目送顏慕語離開后，說出這句不知道是佩服還是諷刺的話，劉祈轉頭看向孟宇冉，帶著幾分調侃地問，「宇冉能不能透露一下重新遇見被自己拋棄的前女朋友感覺如何？」

「她真的是那個顏慕語？」孟宇冉的語氣有些怪異，說不清是在問劉祈還是問他自己。

「拜託，我都認出來了，怎麼說也當過別人男朋友的孟大少爺你要是還認不出來，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劉祈眯了眯眼，臉上是一副「看你怎麼繼續裝傻」的表情。

「不是，我只是覺得有點……」孟宇冉斟酌著詞語。

「覺得有點什麼？驚訝，不可思議，還是……後悔？」說到後悔時，劉祈的口氣里，頗有些嘲諷之意。

「後悔？沒有。」孟宇冉毫不遲疑地下了結論，「只是覺得……覺得……」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別只是了。反正你現在又動心了是不是？那就去追啊。」劉祈點了根煙，純粹為了看戲而在一邊壞心慫恿著，孟宇冉的心思別人不知道他卻不會猜不出來，不就是見人家女孩子美麗又有氣質，而且冷靜地無視自己心有不甘，說起來，在這一點宇冉還是和當年一樣，真不知道是應該說他天真還是幼稚。

吐了個煙圈，劉祈帶有幾分諷刺地補充了一句，「說不定人家現在變得這麼漂亮還有你當年甩了她的功勞呢。」這樣說的劉祈自然不會知道，事實其實差不多正是這樣。

在和孟宇冉分手之後，顏慕語和好友喬可思及莫月曾有過一次談話。

「我決定不讀研究所了。」顏慕語的語氣顯然有顫意。

「為什麼？你不是早就決定了嗎？」喬可思跳起來的人，訝異的問，倒是莫月很是平靜的等她繼續開口。

「沒有什麼理由，我只是不想念了。」壓抑著淚水，顏慕語故作平靜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慌張。

「慕慕！」喬可思氣得大叫，「你是在敷衍我們嗎？」她雙手握拳，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僅僅用憤怒來形容了。

莫月挑眉，然後起身，連掃一眼其他兩人的興緻都沒有，直接戴上眼鏡，準備回房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

「人有時還是需要交談，也同樣需要淚水。」莫月摘下了眼鏡，發出嘆息一般的低語：「我看你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不用了，這次完全是我不好。不想念研究所是因為我害怕，我原來以為自己已經看到未來了。可是現在，我開始不安，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我無法信任別人，也開始懷疑自己。」顏慕語的語調是平靜的，甚至有些刻板。可她越是表現得如此冷靜理智，其餘兩人的內心就越是難受。

喬可思走到顏慕語身邊，張開雙臂用力抱住她。

「對不起。」顏慕語低聲說。

「傻慕慕」喬可思低下頭，掩飾自己不斷墜落的淚水。

在那之後，顏慕語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小病接連不斷的情況下，整個人很快就消瘦下來。

再次見到孟宇冉，顏慕語的心中反倒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掀起什麼巨大的波瀾。但若說在她眼中孟宇冉已經形同陌生人，那也是自欺欺人。

沒過幾天，工作中的顏慕語意外接孟宇冉的電話，電話里孟宇冉約她一起看電影，顏慕語很想拒絕，但仔細思量后，覺得還是和他當面說清楚比較好，於是答應了約會。

電影院里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坐著的都是情侶，不少情侶還親密的上演著親熱鏡頭。孟宇冉試探的伸出手去握住隔壁顏慕語的手，被她輕鬆甩掉。

孟宇冉挑了挑眉，這個女人還是和大學一樣，依舊麻煩又頑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在他眼中，就連這一點也變得可愛起來。

電影播放到了高潮，有不少人為之感動落淚，電影院里傳來低低的哭泣聲，孟宇冉無聊的從大熒幕轉頭看向身旁的顏慕語，他著實吃了一驚。

顏慕語哭得稀哩嘩啦的小臉印入眼底，孟宇冉趕緊從口袋裡掏山手帕遞給她。

「謝謝。」顏慕語擦拭著眼睛，輕輕的說。

電影播放完后，兩人順著人潮來到電影院一樓大廳，顏慕語的眼睛依然有點紅，但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她隨口問：「你覺得電影不好看？」

「還不錯，還算感人。」孟宇冉想了想說。

「是啊，這樣的愛情很感人。」顏慕語道，「但是，如果是現實的話，你願意有這樣的愛情故事發生嗎？」

不知道顏慕語的問題是什麼含義，孟宇冉稍微思考了下，誠實的搖頭道，「不願意。」

「我也是。」顏慕語點頭，開門見山的說道，「其實，今天跟你出來，就是想和你說清楚，我覺得再和你在一起，就跟這部電影一樣，很感人，很美麗，但不真實。」

孟宇冉努力忽略心中突然升起的失落，僵硬地維持著微笑，佯裝平和的說，「你的想法我能了解，但應該可以先把我當成普通朋友看待吧？」

聞言，顏慕語略顯不自在的沉默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孟宇冉調整了下情緒，轉了話題問道：「反正還有時間……要不要去別的地方？」他知道顏慕語肯定沒有接下去的計劃，明顯她今天的目的就是拒絕，但他可不能讓小羊就這樣跑掉，他並不十分清楚自己現在的複雜心情，但是絕不想讓她就這樣從他的生活中離開是肯定的。

聽到這個問題，顏慕語一時慌了手腳。她只想著跟孟宇冉說清楚，根本沒想過還有其他計劃。她很害怕，害怕再跟這個男人多待一會兒自己就會動搖，但是……她看了看孟宇冉的表情，清楚地知道對方不會給予她拒絕的機會，於是她低下頭，輕聲說：「我隨便。」

「那要不要去附近逛逛？」孟宇冉也沒有更好的想法，隨口說道。他只是想跟顏慕語多相處一會兒，這個對他來說無比熟悉，卻跟記憶中不同的女人，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起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情愫。

看了看身邊刻意冷落自己的顏慕語，孟宇冉突然覺得沮喪，難道她真的已經不愛他了？不，這不可能。那麼他要怎樣才能再次打動她的芳心？再次重逢，孟宇冉漸漸發現了完全不同的顏慕語，比起大學的時候，現在的她更讓他心動、甚至心痛。

他想把她擁在懷裡，讓她永永遠遠只屬於他一個人，同時又發現身旁走過的男人不自禁回頭看自己身旁的女人，孟宇冉心中升起了一種憤怒。

察覺到他的安靜，顏慕語詫異地看了眼孟宇冉，看出他臉上的憤怒夾雜失落的情緒，她心想是不是前面的話傷到他了？

「你不舒服嗎？」顏慕語輕聲問道，此時的她心情很亂。

孟宇冉只是笑了笑，趁機握住顏慕語的手。

顏慕語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想起孟宇冉臉上的那一抹失落，也就任由他握著。

牽著手時，街上吹來的風撩動顏慕語的黑髮，她伸手壓住飛舞的髮絲。那指尖、發梢和表情都意外動人。孟宇冉感到自己的心臟狂跳了一下，整個世界彷彿都失了顏色，忍不住伸出手撩起她烏黑的長發，落下一個輕吻。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奪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從這一刻開始，他的眼中只能看得到她。

顏慕語嚇了一跳，因為這裡是公共場所，紅暈迅速爬上她的臉龐，她猛地後退一步，結巴地說：「你……你……」

「慕語，對不起。」孟宇冉溫柔地望著顏慕語的眼睛。對不起，當年傷害了你；對不起，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

顏慕語楞住了，不可一世的孟宇冉在向她道歉？他並不是第一次這樣對她說，可是這一次，她相信他是發自內心的。只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抹殺她所受到的傷害嗎？她想大聲罵他，想喊出她的怨恨和悲傷，可看著孟宇冉溫柔的眼神，一切都化作了淚水。

顏慕語的眼淚好像一把利刃插進了孟宇冉的心口，要受多少委屈，她才會像現在這樣站在那裡無聲地流淚，他究竟帶給了她多少傷害！這一刻，他感到後悔，後悔當年自己愚蠢，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地珍惜她，心疼的把顏慕語擁在了懷中，孟宇冉低聲重覆：「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重覆的話語已經變成了堅定的「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