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兩人出了銀飾店,回到越野車上,賀川問:「買了什麼吃的?」
蔣遜說:「坨坨肉。」
「就這一個?」
「還有兩盒飯。」
「不再買點?」
「夠了吧。」蔣遜問,「你還要吃什麼?」
「我隨便。」
很快發車,十多分鐘后回到了那間旅館,等待他們的是提心弔膽了一晚的前台。
前台頂著兩個黑眼圈,見進來個高高大大穿著寶藍色羽絨衣的男人,激動地差點要哭:「先生,你可回來了!昨天我報警了,但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不知道情況,派出所不受理……我們老闆在外地趕不回來,我真沒辦法……」
賀川打斷她:「行了,房間呢?」
「房間還在,沒人進去過。」她焦灼,「現在趕快報警吧,你跟警察說!」
賀川說:「不用,報過了。」他往後面看了眼,示意跟上,大步上了樓。
前台早就看見了同他一道進來的彝族女人,開始沒時間留意,見狀望過去,這才發現這女人細皮嫩肉,小臉盤漂亮極了,左臉卻有點紅腫。
不是彝族人,正是昨晚丟了的那個女人。她又驚又喜,有意問情況,激動之下啞巴了幾秒,那兩個人眨眼就沒了影。
房間沒人收拾過,昨晚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蔣遜的東西基本都裝在背包里,背包不見了,只剩下昨晚換下來的衣服,還有那幾個人翻她包時掉出來的兩張錢。
蔣遜撿起粉色棉衣,把床頭柜上那兩張皺巴巴的錢仔細攤平了,再對摺,塞進了口袋裡,順口問:「那碗里是什麼?」
賀川洗了把臉,剛從衛生間里出來,看了眼床頭柜上的兩個塑料碗,回答:「牛肉粉絲湯。」
蔣遜拆開塑料袋,掀開蓋子看了下,粉絲湯過了一夜,已經癟了,粉絲泡得又粗又白,上面灑了一層牛肉末和蔥花,香味仍舊濃郁。
她問:「哪兒買的?」
賀川說:「雙味麵館,離這兒不遠。」
「你昨晚買的?」
「嗯。」賀川隨口說,「買的不是時候。」
蔣遜沒表示,她推開床上的東西,盤腿坐了上去,拆開剛買的午飯說:「先吃飯。」
房間沒座,只有床,賀川也坐了上去,單腿支在床上,胳膊搭著膝蓋,問:「餓了?」
「早餓了。」
她遞了盒飯給他,夾起塊坨坨肉,咬了一大口。那家飯店的坨坨肉個頭特別大,一次性筷子又薄,夾著費勁,蔣遜咬了兩口,乾脆叉著吃,光吃肉太干,她順手拿過邊上的牛肉粉絲湯。
賀川抬眸看了眼,大口嚼著肉說:「隔夜了。」
蔣遜不介意:「沒事,我就吃肉。」
她沒碰粉絲,把牛肉末都挑出來吃了,還喝了兩口湯,冷冰冰的,但味道不錯,熱過後一定更美味。
賀川也喝了兩口,說:「擱著,給你燒著熱水呢。」
「不要開水,這個挺好喝的,
水開了,賀川還是去給她倒了一杯,坐回床上接著吃。沒什麼胃口,他拎著筷子擦了下嘴角的油,問:「你還練過摩托?」
「啊。」
「怎麼沒見你開過?」
蔣遜又叉起塊肉:「皮包鐵不安全,我媽不讓我開。」
賀川笑了:「開越野就安全了?」
「越野能撞飛摩托,摩托能嗎?」
「你要這麼比,怎麼不去開貨車?」
蔣遜說:「考慮過,但是開貨車不好相親,別人嫌棄,我媽不同意。」
賀川嗆了一口飯,胸里團了口氣:「相親?」
蔣遜笑著:「啊,基本上每個月都要相兩個人。」
「一個都沒成?」
「人家看不上我。」
賀川拿起給她倒的那杯水,喝了兩口問:「什麼條件,還看不上你?」
「人民教師嫌我沒穩定工作,公務員嫌我家條件差,還有些家長覺得我長得太漂亮不安全。」
賀川笑了:「還有呢?」
蔣遜想了想:「還有個有車有房家裡做生意的,就想跟我上|床。」
「這男人正常。」
蔣遜睨他:「跟你差不多啊……」
賀川笑而不語,蔣遜又說了聲:「還真是,沒一個看得上我。」
賀川問:「他們沒人知道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沒。」
「他們沒見過你開車。」他不吃了,看著她一個人吃,
蔣遜挑眉笑了笑,夾著筷子往坨坨肉上戳了兩下,吃這個肉太費勁,她乾脆光舀白米飯了。
「見我開車就看得上我了?」她問。
賀川說:「也許。」
蔣遜問:「你也是?」
「我?」賀川一笑,「不是。」
蔣遜知道賀川在看他:「看我幹什麼?」
「下飯。」賀川挖了一大勺白飯進嘴裡,瞥了眼她戴在大拇指上的戒指,無意識地道:「你跑了還回頭,怎麼想的?」明明坐上摩托車了,還聽見了槍聲,怎麼想的?
蔣遜搗了搗飯:「那你怎麼想的,單槍匹馬的跑來?」
賀川說:「沒想。」沒時間想。
蔣遜說:「一樣。」
都沒時間去想,甚至到現在也沒細想。沒必要,腦細胞就這麼點,有些事根本不用想。
嘴邊突然遞來一塊坨坨肉,蔣遜很自然地咬了一口,再吃了一小口米飯,吃完了,那肉還等著她,她又湊過去咬了口。咬完大半,只剩下一大塊肥肉的時候,對面的人收回手,扔自己嘴裡吃了。
賀川又餵了她三塊肉,肥肉自己解決。
她的手不能沾水,吃完飯,賀川擰了熱毛巾給她洗臉擦手,今天還要趕回河昌,半天時間來得及,說不定還能跟阿崇吃晚飯。兩人開始收拾行李。
賀川的行李都在,全是在河昌臨時買的換洗衣物、洗漱用品,蔣遜沒什麼東西可以整理,順便幫他收拾了一下。
銀戒指在她大拇指上閃著光,一晃一晃的,看著像隨時都會掉下來,蔣遜把戒指摘了,說:「要掉。」
賀川說:「回頭給你找根鏈子。」
蔣遜說:「紅繩就行。」
賀川看了眼:「喜歡么?」
蔣遜問:「你讓他這麼刻的?」
「嗯。」
豹子兇狠,充滿力量,像長著肌肉,爆著粗話的男人。
還有,它是陸地上跑得最快的動物,疾速時可達百公里每小時。
它一生在路上,活在速度里。
蔣遜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她摸了摸,又戴回大拇指,陽光斜照進來,銀戒熠熠生輝,那兩頭豹子在曬太陽,沒五官,沒表情,幾條簡單勾勒的線條,發著自然光。
她舉著指頭看了又看。
那就是喜歡了。
賀川把最後一點東西收拾好了,靠回床上等著蔣遜換衣服。想抽煙,最後摸出了小糖罐,他翻了翻罐子,沒倒糖吃,就拿在手上拋來拋去地玩,罐子里發出一陣「叮鈴咚隆」的撞擊聲。
蔣遜站在床邊,開始脫身上這身彝族裙子,先脫上衣,露出了肩和白色的浴巾。
「叮鈴咚隆」的聲音變得緩慢零碎,後面的人問:「冷不冷?」
蔣遜說:「不冷。」一直都車裡來去,中途買了飯而已,確實不冷。
脫裙子了,她微微彎著腰,臀往後翹,沒幾秒,就被人捏住了,那人順著下擺摸進來,她真空,什麼都沒穿。
蔣遜抬起腿,落下裙子,後面的人把浴巾下擺往上推,熱氣過來了,她閉了下眼,扶了扶床頭櫃,勾起文胸,輕聲問:「怎麼不抽煙了?」
後面的人聲音有點悶:「嗯……戒了。」
「你還能戒煙?」
那人揉著她的臀:「這會兒煙癮來了。」
蔣遜笑了笑,任由他動作,站直穿文胸,手指不太靈活,試了幾次都沒扣上。賀川親吻著她的尾骨,說:「屁|股真翹。」
蔣遜說:「你屁|股也挺翹。」
賀川往她臀上拍了一巴掌,「啪」一聲響,蔣遜鬆開手,轉過身,任由文胸掛著。她眼一瞥,那人的褲子已經解了,她直接坐了上去。
賀川坐床上,雙腳踩地,蔣遜摟著他脖子,起伏間兩人呼吸交織。文胸被扯落,她胸前兩團上下顛簸,擦著他的肌肉,賀川低頭吻她,她沒力氣了,他扣住她的腰帶著她。
那腰一手能握,又細又軟,他恨不得捏碎,臨了他把她往床上一扔,蔣遜用腳勾他:「賀川……」
賀川把衣服褲子全脫了,拆了客房的套子戴上,那小腳蹭著他的大腿,他胳膊把她一夾,戴得一頭汗,順勢親了親那隻小腳,再回到她身上,像對仇人一樣對她,狠狠捅了她一刀,蔣遜弓起背,直接沒了氣,扣住他的雙臂顫抖不已。那枚銀戒指冰冰涼涼,擦在賀川小臂上,他握起她的手親了一口,伏到她耳邊低喘:「豹子怎麼干?」
蔣遜沒法說話,他撞她:「這麼干?」
他知道她說不了,也沒打算讓她說,她喉嚨里的音都碎了,他抱緊她,低伏著折磨她,她的頭撞到了床板,他才緩了緩,把她斜了個身,她漸漸往床下掉,緊緊勾著他的腰,幾度魂飛。
滿頭大汗,空調溫度高,他們都熱。
蔣遜氣若遊絲,被他拉回床上,半天才找回自己,睜開眼,賀川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她有氣無力地問:「幾點了?」
賀川看了眼時間:「1點,再睡半小時。」
「嗯……」蔣遜閉上眼,過了會兒,再睜開,賀川趴著睡,背上的紅痕已經變成青紫色,一道道胡亂交錯,異常恐怖。
她碰了一下,賀川肌肉一緊,睜開了眼。蔣遜問:「你這樣還能開車?」
「沒事。」
「剛在醫院怎麼不讓醫生看看?」
賀川笑了:「大老爺們兒挨幾棍子用得著看醫生?」
蔣遜「哼」了聲:「待會兒我來開。」
賀川沒了笑,看了她一會兒,翻了個身。有點困難,後背碰床就疼,他眉頭也沒皺一下,躺好了,把蔣遜摟到身上。
蔣遜老實趴著,耳朵貼著他胸口,聽見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穩重有力,她順勢親了一下。賀川摸著她的頭:「有車有房那人,怎麼跟你說的?」
「想上|床那個?」
「還有其他的?」
「他啊……」蔣遜想了想,「看電影的時候揩油,讓我晚上去他家。」
「還跟他看過電影?」
「我媽給的電影票。」
賀川笑了笑:「然後呢?」
「我問邊上的人,這裡有沒有a|片賣,可能聲音太大了,他扔下我跑了,之後就沒來找我。」
「損。」賀川問,「你媽讓你相的?」
「嗯。」蔣遜頓了頓,「我媽想看到我嫁人。」
兩人靜了會兒,窗外那片陽光燦爛的耀眼,照進來,像銀沙一樣鋪在他們身上,那枚銀戒似乎越來越閃,蔣遜輕輕刮著他的胸口。
賀川啞聲:「別撩……」
蔣遜輕笑:「這就招架不住了?」
賀川說:「看見你就想上。」
蔣遜下巴擱他胸口:「你第一天就想上我……」
賀川垂眸看她,笑著:「嗯。」
蔣遜給他個白眼,手順上去,摸了摸他的左耳。鑽石耳釘,鑲了一圈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跟她的銀戒一樣。她眯了眯眼,問:「是真鑽么?」
「是。」
「多少錢?」
「便宜,就幾千。」
「大老爺們兒幹嘛戴耳釘?」
賀川說:「小時候我媽給我打的耳洞,迷信,說可以長壽。」
「那你一直都戴耳釘?」
「嗯。」
蔣遜摸摸他的頭:「好孩子。」聽媽媽話。
賀川笑了笑,也摸了摸她的頭,視線落在她左臉,什麼話都不說,蔣遜聽見他的心跳聲變了變,似乎慢了一拍,又似乎重了幾分,也許是她的錯覺。
休息了一會兒,去浴室沖澡,還是賀川幫她洗,全部整理完已經快兩點了,退房的時候賀川找前台說了幾句話,不知道幹什麼,又耽擱了十分鐘。
出了旅館去開車,蔣遜自然而然得開了駕駛座的門,棉衣帽子突然被人一提。
賀川直接拎開她,上車說:「發什麼呆?上來!」
蔣遜理了理帽子,不跟他計較。
路上加了一次油,蔣遜開著收音機聽歌,沒事做,她一邊啃圓根,一邊看風景,邊上的人說:「給我一口。」
蔣遜直接把咬得面目全非的圓根遞到他嘴邊,賀川咬了兩大口,收回手,蔣遜說:「你咬得太噁心了。」
「我還沒嫌棄你。」
蔣遜把長得好看的部分給咬光了,剩下一點直接塞到他嘴裡,賀川嚼著說:「噁心。」
「別學我。」
終於到了河昌,離阿崇住的地方不遠了。
蔣遜摸紙巾,結果摸出了那兩張皺巴巴的錢,她把錢推推平,重新塞回口袋。
賀川瞟了她一眼,說:「包里多少東西?」
蔣遜擦著嘴巴:「上回在河昌買的換洗衣服,蘆薈汁、護手霜、錢包、牙刷毛巾、尼龍繩……」
「錢包里多少錢?」
「還剩幾個硬幣。」
「……」賀川問,「都在牛皮紙袋裡?」
「啊,將近兩萬。」
賀川說:「我給你。」
「你應該的。」蔣遜睨他,「你還欠著我一部車,還有我這趟的工錢。」
賀川笑笑:「你算算多少,回頭給你。」
「放心,我會算。」蔣遜把紙巾扔儀錶台上,問,「派出所那邊沒點消息?」
「哪這麼快。」
蔣遜懶洋洋地靠著:「那家什麼集團,還有黑|社會背景?」
賀川冷笑:「總得有這點本事。」
蔣遜蹙了蹙眉。
賀川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蔣遜不確定:「昨晚我好像聽見,他們老闆跟我認識。」
她當時閉著眼,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上,掰木片掰斷了指甲,疼得她差點叫出來,後來她聽到一句什麼,睜開了眼睛。
蔣遜說:「認識。」她看向賀川,「他曾經腦震蕩。」
賀川沉默,打了個方向,離旅館近了,他說:「你那個妹妹的男朋友,叫什麼來著?」
蔣遜心裡一沉:「徐涇松。」
賀川說:「德升集團的老總叫徐德,當年他親自買走我家的地,那個時候他還帶著他的兒子,好像剛七八歲,大了點兒就聽說送出國讀書了。」
旅館近了,賀川慢慢減速:「上回我就覺得徐涇松這名字耳熟……他就是徐德的兒子。」
手機響了,是蔣遜的。
蔣遜回神,摸出手機看了眼,是串陌生電話,她接起來。
「蔣遜?」
蔣遜聽不出聲音,那邊笑著:「是不是沒聽出我聲音?我在河昌呢,剛碰見個朋友,你也認識,你在哪兒呢?晚上見見?」
蔣遜一笑:「徐涇松。」
賀川停了車,一言不發地望向旅館邊上停著的那輛黑色su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