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抱打不平
玉容這一舉動頓時令嘈雜的喧鬧聲平靜下來,大家全都以驚異又好奇的眼色注視著這個貌若仙女的姑娘,看樣子這個姑娘敢情要抱打不平,這下可就更有意思了,每個人懷著看戲的心情要瞧瞧這樁「樂子」下一步的進展。
喧鬧聲的突然靜止,不由也將那少女驚窒住了,她抬起頭來,在迷濛的淚水中,怔愕的看著玉容,不知道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美麗姑娘想要幹什麼。
根本不理會四周任何一個人的反應,包括陳老六那欲流口水的色情模樣,玉容望著這少女,笑了笑,說道:「姐姐,你一共欠這豬頭多少銀兩?」
少女先是有些迷惑,不過很快就從極度惶恐中清醒過來,有些羞澀慚愧,又有些不安的說道:「他說是二十四兩六錢。」
玉容二話不說從身上取出一錠三十兩重的紋銀丟到陳老六身上,說道:「多出來的算是給你的利息!」
陳老六慌忙將銀子接好放在嘴裡咬了咬,眉開眼笑的說道:「這位姑娘出手還真是大方啊!」
玉容冷冷地說道:「錢已經還你了,沒她什麼事了吧?」
陳老六哪裡是在乎什麼錢啊,主要還是沖著少女的容貌來的,現在看到一個更加漂亮幾倍的美人,豈肯就這樣輕易罷休,伸出手一攔,不懷好意的笑道:「難得姑娘這般好心,可要防備上了她的當啊!」
美目一瞪,玉容怒叱道:「閉嘴!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有幾個臭錢就可以站在這裡妖言惑眾,血口噴人,任意侮辱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你這個貪圖好色,卑鄙下流的豬頭,混淆黑白是非的惡棍,說穿了,你連半個銅錢也不值,可恥可卑可惡!」
陳老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頓臭罵給罵傻了,瞪著眼,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還沒完,玉容轉過身指著周圍一些食客,怒罵道:「另外,就是你們這一群瞎了眼,迷了心的傢伙,老天爺白生給你們一張人皮披著,白給你們長了眼,長了心,其實你們都是一批糊塗透頂,無心無肝的奴才,一個人窮並不是罪過,更不是低賤,你們憑什麼指責她是騙子。還有你們當中有些人明明就知道是那個豬頭故意欺負人,為什麼沒一個敢站出來主持公道,你們以為自己很清高很聰明么,其實你們不過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膽小鬼,世間有這麼多不平之事不了了之,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力求自保的窩囊廢。」
在玉容厲烈的言詞下,憤怒的目光下,所有的食客們立刻像縮頭烏龜一樣紛紛的低著脖子,弓著腰轉過身去不敢正視,更有一些匆匆會了帳倉皇溜之大吉。
此刻陳老六終於醒悟過來,美女雖重要但面子同樣重要,只見他用力一拍桌面,大叫道:「臭娘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敢在宜賓地面上跟老子這樣說話,老子是看你還有點姿色才對你好言好語,別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惹煩了老子非把你賣到妓院里,看你的嘴還硬不硬!」
這翻粗話無疑是火上加油,玉容反手揮過去,啪」的一下子清亮脆響,一記耳光就將陳老六打飛出去,血濺齒飛中,這位又白又胖的傢伙狠狠的摔了個四仰八叉,將酒上的飯菜撞了個稀哩嘩啦。
好不容易被幾個手下攙扶了起來,陳老六面色紫青浮腫的扯著嗓子叫道:「你們幾個都他媽的瞎了眼啊,還不給老子教訓教訓這個臭娘們。」
幾個大漢應聲后,如狼似虎的向玉容撲過來。
玉容面露不屑之色,三拳兩腳將他們全打爬在地上,冷叱道:「就憑你們這些本事也敢胡作非為,馬上從本姑娘眼前消失,不然的話就送你們去閻王那做客!」
陳老六一見情形不大對頭,趕緊朝樓梯處跑去,玉容踢起一張椅子飛過去砸在他身上,砸的他是半天沒爬起來。
在玉容身邊,那位少女一直擔心的站著,俏臉上淚水未乾,眼圈仍然紅紅的,她這時怯生生的說道:「這位妹妹,我看你還是趕快離開這裡,那個人在這裡是地頭蛇,認識很多凶神惡煞的人,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萬一把事情鬧大連累了,那我可就更加於心不安了。」
玉容拉著那個少女朝邊上走去,嘴裡說道:「姐姐不用害怕,有我在就不會讓人欺負你,他算哪門子地頭蛇,頂多是個地皮無賴!」
陳老六連滾帶爬的跑到樓梯口,抹了抹臉上的血跡,挺胸突肚瘋狗似地叫道:「有種的就別逃,老子現在就回去叫人來,不將你們這兩個臭娘們大卸八塊,老子就不姓陳!」
玉容厭惡的說道:「狗改不了吃屎,本姑娘就在這等著,不管你叫多少人來,再我眼裡全是跳樑小丑,快滾!」
陳老六打了個寒顫差點沒摔下去,狼狽地跑下樓梯。
看著陳老六抱頭鼠竄的模樣,玉容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再看那個少女也是忍俊不禁,破涕展顏了。
回到座位上玉容叫店夥計多添一雙碗筷,又倒了一杯茶遞給少女,說道:「姐姐還沒吃飯吧?來,先喝點水壓壓驚!」
少女喝了兩口茶,小聲的說道:「這位妹妹,我…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向你表達我心裡的感謝,我…我給你跪下磕個頭吧!」說著便欲起身下跪。
玉容一把拉住她的手,和善的說道:「姐姐不必如此,路不平,有人踩,如今世風日下,惡人橫行,就是像那樣的敗類太多了,要是不給他點小教訓,日後他再變本加厲,只怕受辱受欺的就不止你一個了!」
少女點著頭說道:「壞人再多也有像妹妹這樣的人出來評理,請妹妹一定要相信我,我絕沒有一點想詐騙他的想法!」
玉容笑著說道:「我當然相信你呀,姐姐一看就知道是個老實人,怎麼可能會幹那種事!」
少女嘆了口氣,細聲細語的說道:「我也是實在沒法子才走上沿街賣藝這條路,以前爹娘還在的時候我是不會出來拋頭露面的。」
玉容有些同情的說道:「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偷誰的又不搶誰的,光明正大憑自己的本事吃飯,至少比那個妖言惑眾,欺善怕惡的市儈豬頭來要高明上多少倍!」
少女很開心地笑了笑,感覺像是總算遇到個知心人發自內心的喜悅。
風震天在一旁說道:「你們快些吃,不然菜一會都涼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問著玉容:「他們是…?」
玉容說道:「這個是我風爺爺,那個是大冰塊!」
「風爺爺?大冰塊?」少女似乎對這兩個稱呼都有些疑惑。
風震天溫和的問道:「姑娘貴姓芳名,是什麼地方的人啊?」
少女如玉的面頰微紅,羞澀的說道:「小女子姓連名如玉,老家在襄陽。」
風震天微微一怔,隨即大聲笑道:「如玉,恩,如花似玉,這名字起的一點都不錯!」
連如玉羞臊得面如紅葉,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了。
風震天進接著又說道:「算來咱們還是老鄉啊,怪不得瞧著你挺有點親切感!」
連如玉也是一楞,抬頭說道:「大叔也是襄陽人?」
「大叔?」風震天指著自己說道:「你叫我大叔?」
玉容在旁邊笑著說道:「姐姐,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叫他風爺爺,你別看他外表年紀不大,實際上他可是老老人一個!」
風震天故做不悅的說道:「容丫頭,有你這樣稱呼長輩的嗎?」
玉容嘻嘻一笑,低頭繼續吃著自己碗里的飯菜。
連如玉挺不好意思的說道:「真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風震天笑吟吟的說道:「不知者無罪,再說我還希望自個能年輕上幾十歲。」
見風震天如此和藹,連如玉似乎也放開了些,甜笑著說道:「以前總聽別人說,功夫到了一定層次就能返老還童,原本我還以為是說著完,現在總算是相信了。」
風震天眼中閃過一絲異光,快的沒有一個人能發現。
「姑娘這話是在誇我長壽,還是在罵我是個老不死的啊?」風震天半開著玩笑說道。
連如玉臉露驚慌的神色,趕緊說道:「如玉怎敢如此放肆,自然是羨慕您福壽年年,都怪如玉話都說不好惹您老生氣了。」
風震天和顏歡色的說道:「別緊張,老夫只是隨口說說的,你可千萬別埋怨自己。」
雖然他這樣說,連如玉臉上還是帶著自責的愧疚。
玉容見狀連忙替她解圍說道:「風爺爺也真是的,要是把連姐姐嚇哭了,容兒可不會再給你買酒喝了。」
風震天笑著說道:「好了好了,就此打住,你們快吃吧!」
連如玉這才鬆了口氣,在玉容的勸說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連如玉想去夾一塊豆腐,沒想到竟和冷自棄的筷子碰到一起,她急忙把手縮了回來,怯生生的說道:「對不起啊,這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冷自棄沒理會她,徑直夾起豆腐送入口中。
連如玉小心地瞅著他,說道:「還不知道這位大哥貴姓,小女子擠在這是不是防礙到你了?」
冷自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仍舊是那副愛理不理的表情。
玉容拉了連如玉一下,說道:「這個人你別搭理他,一向就是這樣像個大冰塊似的,跟他說話簡直跟在冰窖似的。」
說著還故意做著哆嗦的動作,惹得連如玉低聲嬌笑。
就在幾人酒足飯飽正欲買單結帳的時候,只聽見一陣嘈雜急促的步履聲樓梯下面迅速傳了上來,干是,樓上的這些人瞬時浮現了幾種完全不同的表情,有幾個剛才被玉容通罵的人現在都起身俯望,臉上展露出一片欣喜滿足,等著看笑話的模樣;連如玉有些惶恐驚驚,自感不安;玉容臉上露出煞氣,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態;而冷自棄和風震天則是一個視若無睹擦著嘴角的油膩,一個悠閑自若,穩如磐石,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
很快的,從樓下走上來七、八個腰粗膀闊,凶神惡然般的壯漢,他們後面跟著上來的正是剛才灰溜溜逃走的陳老六,最後還有一個人的腳步聲,但那腳步聲卻一點也不急躁,反而那般沉著緩慢,一步一步往上順著梯板走著。
七、八個大漢立即衝到風震天幾人前面各自把住位置,然後,齊齊回身,恭迎那跟在最後頭的人,那陳老六自上來就沒敢亂動,誠惶誠恐,一副孝子賢孫的德性,勾頭哈腰候著那個人上來。
連如玉更是顯得驚慌失措,拉著玉容的手快要哭出來似的說道:「妹妹,他真的叫人來了,你看我該怎麼辦啊?」
玉容拍拍她的手,讓她放寬心,說道:「姐姐別怕,我就不信那人有三頭六臂兩個腦袋,即便是如此我也讓他傷不了你半個頭髮。」
就聽從樓梯口傳來一個沙啞而冷厲的口音:「何人在此口出狂言?」
玉容抬頭望去,瞳孔中立時映入一個身著豪華錦衣,頭扎文士巾的中年人。這人身材適中,面孔白晰而略帶著一絲鐵青,五官生得十分端秀,但是,卻在一雙眼睛里露出幾分極難察覺的狡猾與跋扈之氣。
此刻那人正冷森地盯視著玉容,當與玉容的正臉相遇時也不免被玉容的絕世美貌激起一絲驚艷的震動,面上的顏色也不禁鬆緩了一些。
陳老六像頭夾尾巴狗一樣垂手囹臀,堆滿一臉背躬棲息的虛笑跟上兩步,低聲下氣的說道:「沙爺,就是這個小娘們害的小的要打擾你老的清興,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叫人欺侮到頭上來,只有斗膽恭請沙爺勞駕,替小的作主伸冤啊!」
中年人重重自鼻孔中哼了一聲,半仰著頭,慢吞吞的說道:「陳老六,你怎麼越混越回去了,一個小丫頭都能把你打成這樣,要我是你早就懸根繩子弔死得了。」
陳老六汗如雨下,面色泛青的說道:「沙爺,不是小的臉皮厚,實在是這娘們太狠毒了,瞅著小的不留神暗下毒手,而且是往要害打,要不是小的跑的快早就被她給殺了!」
又是重重一呼,中年人吼道:「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丟我們宜賓城人的臉,看你平時唬大唬二,似模似樣的,怎麼一旦碰到點小麻煩,就這等膿包法?
陳老六苦著臉,可憐兮兮的說道:「請沙爺明察,不是小的膿包,是這娘們太過強悍,您看小的被她打得鼻塌嘴歪,小的挨打猶可自忍,可著娘們千不該,萬不該自誇如何如何厲害,根本就不將咱們宜賓地面的人物放在眼中,小的就說啦,要請沙爺來主持公道,沙爺,你老猜她怎麼說?」
中年人冷哼道:「她怎麼說?」
兩隻鼠眼一溜轉,陳老六故意嘆口氣,說道:「她可說得氣煞人啦,呸了一聲,兇巴巴的說什麼沙爺石爺的,恐怕也是個下三流的雞鳴狗盜之徒罷了,拆穿了半文錢不植,他要是來了,一樣打的他滿地找牙!」
摸著臉,陳老六又接著裝成義憤填膺的加上委屈不過的樣子說道:「小的這一聽,簡直氣怒得像火燒著了心似的,就待衝上去與她一拼,卻又不是她的對手。沙爺,她罵小的,打小的,甚至真宰了小的,小的也能逆來順受,唯獨他如此辱罵沙爺您,卻是小的難以忍耐的,沙爺你是宜賓地面上的一塊天,誰不尊重您,誰不欽服您?再怎麼說,這外地來的娘們也不該指著您老的名號罵呀,受到這等侮辱,就是沙爺您寬宏大量不予計較,小的也閉不下這口鳥氣,為了大爺的清名,小的亦得向那廝討這公道。」
中年人儘管已經滿腔怒火,雙目如焰,但卻並不衝動,他仔細的、鎮定的打量著玉容,好半晌,才緩慢又沉重的說道:「姑娘這樣做,似乎有些太過分了吧?」
玉容瞥了那中年人一眼,冷冷的說道:「你是對本姑娘說話嗎?」
中年人態度強橫的哼了一聲,撇著嘴道:「姑娘這是明知故問,難道說,剛才除了你在這裡口出狂言之外,還有別的人敢這樣做?」
玉容縷了縷修發,輕鬆自如的說道:「不錯,剛才是本姑娘在說話,不過可不是什麼狂言而是實話實說。」
中年人沙啞而不屑的冷笑道:「看姑娘你小小年紀,大概沒在江湖上跑幾天,不過「入山謁寨,過境問俗」這句話總應該聽說過吧,姑娘也不打聽打聽,我姓沙的是吃那口飯的,居然在我沙某人背後妄加評辱,嘿嘿,這就應了士可忍孰不可忍那句話了。」
玉容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失望的說道:「看來這宜賓城裡都是一些不分青紅皂白,只會強詞奪理的莽漢。」
中年人毫無表情的說道:「我沙鎮海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姑娘你這麼說,那好,我倒要問問你為何將陳老六傷成這樣?」
玉容有些詫異的問道:「他沒告訴你嗎?」
沙鎮海瞟了陳老六一眼,說道:「別管他說了沒有,我現在是在問你。」
玉容這次倒顯得異常平靜,聳了聳肩,拉出連如玉說道:「他想聽,姐姐你就把事情的緣由告訴他。」
連如玉有些膽怯的往後縮了縮,顫聲說道:「這…這…!」
玉容握緊她的手,鼓勵著說道:「不用怕,有我在,你只管大膽的說。」
連如玉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出來鼓起勇氣將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