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第二天是寶物拍賣的日子,昨天受了不輕的傷,駱玥都還沒有起來,不過她也不去拍賣。只有家底雄厚的金主才有機會去參加拍賣大會,而且拍賣大會之隱秘,不是隨便人可以進入。大會結束后,買主都會重金請有名的鏢局來護送寶物。駱玥只需要在在夜裡偷偷潛入他們下榻的驛站把寶物偷出來就好。蓄泉山莊插手淘寶大會的寶物開始,那些金主都想盡辦法防範,越來越不好下手了。所以白天還是要去踩踩點,摸清情況的。只是駱玥現在的傷勢來看,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好在她這次想要的兩件寶物還比較冷門,琴譜和拘香爐不是真的狂熱愛好者一般都不會有人爭搶,熱門的寶物就是一些價值連城的玉器、服飾或者是珍貴的救命藥材,還好淘寶大會的主辦方並不是一些附庸風雅的人,是認真地在挑選世間珍寶,不僅考慮了寶物本身的價值,還考慮到了寶物的收藏價值。當年駱塵瀟盜枸魂丹的時候,那競爭之激烈,江湖上出了蓄泉山莊這樣的雅盜外,當然還有很多隻為謀財的盜賊,比如公孫勝家族就是這樣的盜賊團伙。駱玥想要的琴譜和拘香爐應該沒有什麼競爭力。所以這次她倒也不緊張,昨夜就遣人一早去摸底。
快到中午的時候,派去摸底的人送來了消息,駱玥關注的那兩個金主結束拍賣準備回驛站了。她果然猜得沒有錯,因為寶物過於冷門,那兩個金主甚至都沒有多加防備。
駱玥梳妝打扮后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門,特意繞了遠路,避免和墨黎打照面。她不知道其實墨黎天還未明就出門辦事了。
她和探路的弟子尾隨那日相中的年輕俊秀的買家,本來為了避免和物主正面相對,泄露面貌,一般他們都會選在晚上動手。但是駱玥昨天受傷了,晚上需要潛入驛站對駱玥的腰傷來說難度有些大,所以臨時改變計劃,決定在他回驛站的路上動手。
眼看物主的轎子已經拐入林間,林間人少好隱蔽。駱玥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她跛腳走向那轎子,一個不小心摔在了面前,露出了纖細白皙的腿肚子,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抬轎的轎夫停了下來,護衛走上前戒備,轎內的主人詢問原因,聽聞一個可憐的女子摔倒在路上,掀起轎簾看了一眼,那個女子穿著白色素凈的紗裙,髮髻上別著茉莉,雖然白色的面紗遮住了半臉,但是明眸善睞,蕙質蘭心,顧盼生情。讓人不免憐惜,那俊秀的男子出轎伸手將她扶起,駱玥只是不小心踉蹌,倚進他的懷中,其實她已經在那一瞬間,試探出了他身上並沒有藏東西。那男子倒是客客氣氣,禮貌地扶她進轎子,自己騎著馬。駱玥坐到轎內,仔細檢查了轎子的暗格,在轎子踏板處發現了一個錦盒,裡面放著一個藥丸,駱玥嗅了嗅,怎麼會是枸魂丹?她竟然猜錯了?
轎子載著駱玥朝著驛站去,幾個弟子暗中跟蹤確保安全,畢竟少莊主還受傷了。到了驛站,駱玥被安置在了一個客房裡,不一會就有大夫進門來為她檢查傷口。恰好,昨夜駱玥真的受傷了,沒有在大夫面前露餡。
等到入夜,駱玥偷偷溜出了驛站,此時,墨黎也剛好在那個驛站,只是他們並沒有在一個小小的驛站里相遇。所幸沒有遇見,不然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奇怪的是第二天,驛站里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沒有提及枸魂丹被盜一事。反而是在第三天,聽說臨縣的一個叫孫福春的鹽商死在了樓蘭,後來弟子來報的時候,原來就是那日在樓蘭酒樓見過病怏怏的男人。人死不能復生,駱玥手裡拿著那顆枸魂丹,恐怕這就是命吧,十八年前,駱塵瀟為她偷了一顆枸魂丹,現在僅剩的一顆也落入了她的手裡。可是遺憾的是,她腰傷在身,沒辦法行輕功,所以沒辦法再去偷其他兩件她想要的寶物了,不過來日方長,等傷好了再謀划,只是向來細心的她竟然會看走眼了。駱玥嘆了一口氣,把枸魂丹塞進了藥瓶,存在自己的葯袋裡。她還一副不滿意的表情,可曾知道江湖為了這顆枸魂丹掀起過多少爭鬥。
回到樓蘭酒樓的時候,墨黎正站在樓道上等她,他恐怕要跟她告別了,只看她灰頭土臉地走上來,看著她身上的傷應該是還沒有好,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活蹦亂跳,到處闖禍了。
「怎麼了,大夫不讓你劇烈活動,至於讓你難過成這樣嗎?」墨黎當然不知道駱玥真正的失落。
「你看你兩手空空,身無分文,來樓蘭淘什麼寶呢?」駱玥想想就來氣,她今天出酒樓的時候還被小二攔住,讓她付清這三天她和墨黎的房費,眼前這個白衣男子,唇紅齒白,面善神怡,怎麼這麼厚臉皮呢?身上沒有錢還敢住樓蘭最貴的酒樓。如果不是恰巧遇見自己,他是不是打算在這裡吃霸王餐?想著,對墨黎的救命之恩就少了一分,多了一分被強制當行走的錢袋而感到惱怒。
「誰說我沒有淘到寶,我就是拿著錢去置寶,才沒錢住店。」墨黎說的也不全是謊話,起碼沒錢住店這一點是真的。因為他從不自己帶錢在身上,自然有人會為他善後,只是想不到這次小二誤以為他們一起,把賬單算在了駱玥頭上。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買到什麼寶了?還有什麼時候把住店的錢還給我?」駱玥其實並沒有真的讓他還錢,只是還真的好奇他去做了什麼,因為拍賣大會那兩天她都不見他身影,總感覺他有事瞞著自己,當然這樣的隱瞞卻那麼理所應當,畢竟她沒有資格知道他的全部。
「噓,你不知道拍賣大會第一條,絕不泄露寶物歸屬秘密嗎?」為了能保護寶物順利抵達物主手中,所以大會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參與拍賣的人不能泄露有關寶物的歸屬詳情,以免給他們的買主帶來殺身之禍。
駱玥並沒有興趣知道他到底得到了什麼寶物,她想知道的是他的行蹤,但是他並不想說,那眼神已經表示拒絕了。
「你又是來樓蘭做什麼呢?」墨黎的這個問題來得比駱玥想象得晚。因為駱玥不知道他把自己和謙王想到了一起。
「當然是來淘寶,你有沒有聽說《流觴一夢》?聽說是晉朝的琴師江一引寫給他的紅顏知己的琴譜,失傳已久,現在重現江湖,你難道不想聽聽看嗎?」駱玥自己不喜彈琴,但是她很想把這本《流觴一夢》送給母親,在她看來也就只有母親蕭漪才能讓琴譜重現曾經的琴韻。駱玥眼裡充滿期待,又頹然喪氣。要不是自己受傷,何至於什麼都沒有偷著,這在他們偷盜界可是很遺憾的事。
墨黎想起了那日在祁縣,他也曾被她彈奏的《萬物鳴》打動,駐足欣賞,只是當時她只談了一個小節,讓人意猶未盡,或許《流觴一夢》在她手中可以發揮它的價值。看她失望成這樣,恐怕她一定很期待。
那夜,駱玥在遺憾中睡去。隔壁,墨黎卻掌起了一盞燈。那本《流觴一夢》琴譜就是他評審留下來的,他已經看過不下十遍,以他的智慧,早就已經把琴譜記在腦中了,當中的琴韻果然不凡,細膩雋永,存存柔腸,片片深情。墨黎一夜未眠,盈盈燭光,他握著筆,想象著她月下彈琴的樣子,琴譜上的音調彷彿飛出來了,他的心也好像跟著飛走,為心愛的人即使做一件小事,都能讓人心花怒放。
第二日早上,駱玥從夢中醒來,桌上放著一本琴譜,打開一看,雋秀的字體寫著《流觴一夢》書頁嶄新,墨跡甚至有些潮濕未乾。翻開書,稍稍哼一段其中的音韻水到渠成,宛如天籟。
當她拿著書去敲隔壁的房門,才發現隔壁已經沒有人了,推門進去的時候桌上的燈油還沒有凝結,難道是他掌了一夜的燈?那這琴譜是他?她不敢去猜,因為有些謎底不會是你要的答案。
她坐在窗邊,長發披肩,倦梳頭,看著樓下來往的行人,微微有些出神。
墨黎騎著馬,從驛站出發,他看見一箱又一箱用木箱裝著的寶物正朝著繁華的京城方向而去,在他看來這些寶物只不過是權力的附屬品,其中沾染了多少虛榮、貪婪、醜陋甚至是鮮血?
更可悲的是,有時候連人也像這些物件一樣,身不由己。
樓蘭鎮的生活又過了半個月,駱玥在城中一邊組織弟子行事一邊養傷,可以自由活動筋骨的時候駱玥決定去牂牁府登門道歉。牂牁雲看到活蹦亂跳的駱玥,感動得快要哭出來,只要駱玥一天不健康地出現,她就要送牂牁陽一天的責難。牂牁府中卻沒有看到牂牁陽,聽牂牁雲說他為了躲避婚事,跑到戰場去了。他躲避的正是牂牁府和烏府的和親。這場婚姻打從他出身開始就存在了。
牂牁雲也不想在家久待,提議帶駱玥去軍營看牂牁陽,按理說她一個中原人實在不適合深入敵方軍營,但駱玥聽說牂牁陽知道她受傷騎著馬尋了一夜。覺得如果不親自道謝過意不去,於是答應了牂牁雲。恰巧遇上了烏狄娜,她去看望未婚夫是理所應當的事。
到達胡軍營,駱玥真是打開眼界,胡人練兵可不像中原人循規蹈矩,有招有式,有板有眼。他們練兵到沒有什麼模式可言,就是袒胸露乳互相搏殺。牂牁陽在教場中一下就被認出來,他武藝不凡,幾下就撂倒了幾個大漢,一看就是軍中好手。
牂牁雲大聲叫牂牁陽,遠處薩克布先飛奔過來,撲在牂牁雲身上,把頭埋在她的胸上,和她很親昵。牂牁陽轉身看到駱玥,今天的她不像之前穿得艷麗,而是著一身淡藍色的紗裙,白色的面紗,很有心意地編了胡人姑娘的辮子。牂牁陽興奮地跑過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赤裸的上身,身上流淌著汗滴,駱玥一下子就臉頰緋紅,好在臉上掛著面紗,不然好尷尬。中原女子怎麼可能會看到這樣的景象,不遠處,一群魁梧的男子都光著上身在練搏殺,牂牁雲已經習以為常,絲毫沒有害羞之感,駱玥都不知道該哪裡安放自己的眼神。
牂牁陽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駱玥,確定她完好無損后,才鬆了一口氣。
「陽!」烏狄娜發現自己被牂牁陽忽略了,軍中又那麼多人看著,心裡一股失落感。
牂牁陽有意躲烏狄娜,並沒有回應她,只是自顧拉起駱玥的手就往士兵堆里跑,牂牁雲牽著薩克布往牂牁舉的營帳去,留下烏狄娜一個人落寞的影子。
牂牁陽把駱玥蛇籠奪寶刀的事迹在軍中說了一遍又一遍,大家都很想看看這個奇女子。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是一個看起來如此小巧柔弱的女子。和牂牁雲一樣,他們也好奇地詢問神技的奧秘。她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這時候,聽到守衛營門的侍衛用渾厚有力的聲音說話,循聲望去,看到牂牁舉威風凜凜地走進來。大家都起身拜見,看來他在軍中威望很高。
駱玥感謝完牂牁陽,就想離開了,但是牂牁陽偏偏是一介武夫,他根本沒有想過留駱玥在營中的不妥,就像他沒有發現冷落烏狄娜的不對。
牂牁舉看到駱玥,只是有一瞬感到不快,但還是被敏銳的駱玥捕捉到了。她可以理解畢竟這裡是嚴肅的軍營,她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出現在這裡實在不合理。
牂牁舉用胡語叫牂牁陽到營帳內商議軍務,駱玥在軍營里找牂牁雲。幾個略懂漢語的士兵告訴她,牂牁雲往大將軍的營帳方向去了,於是駱玥就來到牂牁舉的營帳,因為不是會議帳,所以看守的人只有正門兩位,駱玥從營帳的側面走過,無意中聽到營帳中牂牁舉父子的對話,她聽不懂他們的胡語,感覺像在吵架,覺得沒趣準備要離開,心想等在這裡和牂牁陽道別。
營帳中,牂牁舉父子面色凝重,正嚴肅地討論著大事。
「聽說中原皇帝得到了麒麟印璽,現在他手握這樣的優勢,倘若他哪天和西域神兵聯手攻打我軍,前後夾擊我軍,我們恐怕招架不住,所以一定要提前做好準備。聽說前幾日他派了他的一個兒子來漁陽管理治安,我們的很多線人都被阻斷。烏齊魯有一計,我們先派人把那個小王爺擒來,扣押營中,做質子。如果哪日戰事起,我們起碼還有一個人質可以談判。中原皇帝雖然文弱不能,但是他是極其疼愛他的孩子,相信這不失為一個好法子。」牂牁舉嚴肅地對牂牁陽說。
「可知現駐守漁陽縣的是哪個王爺,是否是宇文苛?如果是宇文苛,我們可能未必能那麼好擒住他,他機敏、武藝高強,恐怕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即使能擒住他,也是兩敗俱傷了」牂牁陽緊張地問。
「不是,聽說是一個毫無戰功的小王爺,線人來報說他並不識武力,昏庸無知。這樣的人我們容易動手,但是要快。」牂牁舉雖然這樣說,但也沒有放鬆的意思。
這時烏狄娜恰巧經過駱玥身邊,看到她在偷聽,本想過去逮著她。心想牂牁陽如此在意這個中原女子,她將是他們聯姻的絆腳石。何不設計把她除了。烏狄娜怎麼說也是草原第一謀士的女兒,聰明絕頂,論心機,駱玥哪裡是她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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