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喋血現場
第九章喋血現場
雷鷹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又會來到這棟舒服的宅子里,只不過這一次就一點都不讓人感到舒服了。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反而襯托得余信的房間分外的明亮,血也格外的紅。
張家的人都已趕來,永興、英仁夫妻、麗莎還有陳君望,都是屍體的第一發現人,東野木忍已站在人群里,他是被英仁妻子的尖叫聲引來的。
三老太太和大小姐韻詩在雷鷹到達半小時后,也從外面回來了。
他們都不安地站在門外,有的人眼中早已垂淚,只有東野木忍如常的冷酷,數名黑衣巡警安慰著他們,也在監視著他們。
雷鷹輕輕摘下了屍體上的白面具,從口角滲出來的血早已幹了,余信的眼珠凸起,臉上的肌肉接近扭曲,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人幾小時前還是為張家鞠躬盡瘁和藹的老管家。
慕千成已抽起了第三根雪茄。
此時永興被帶了進來,雷鷹道:「他是你們的管家余信?」
永興已不忍再看,點了點頭。
取證后,法醫利落地把屍體搬了下來,平躺在地上,雷鷹在檢查著桌上的物品,簡潔實用,不愧是大族的管家。
桌上有一個銀夾子,夾著大量的文書,幾份帳單還攤在桌上,用鎮紙壓著,張家管家的生活看來甚至比很多小老闆都還要華貴,用青銅雕成的鎮紙上有一隻麒麟,銅銹早就因經常使用而被抹去,麒麟的背上閃閃發光,還看到一個小小的張字。桌上有鋼筆,有一隻空的咖啡杯,還有一個舊煙斗,還有數顆回形針灑落在桌上。
雷鷹拿起了帳單,賬單的一角已被血染紅,宛如一封血書。
細看卻發現並不是帳單,而是銀行開出的借款條,借款額高達三千個大洋,借款人上署名:余信。
雷鷹把單據仔細看了一遍,「這是余信的借款條,永興少爺知道什麼嗎?」
永興吞吐著,「不知道。」
慕千成早已戴上手套,從雷鷹手中接過借條,「出借單位是滙豐銀行,永興少爺不曾是那裡的經理?」
「我以前就不分管貸款,現在離開了就更不知情,而且也沒聽余叔說起過這樣的事。」
法醫已結束檢驗,「死因是心臟破裂,一刀斃命,詳細情況要運回局裡解剖才能知道。」
雷鷹把借款條裝進了早就準備好的紙質公文袋裡,「還有什麼特殊情形?」
「不知什麼原因,死者生前像是流了很多汗,頭髮和衣領還有點濕。」
慕千成吸了一口煙,「那後背、手肘和衣袖呢?」
「奇怪的是後背卻是乾的,手肘和衣袖也沒有被汗弄濕倒是正常。」
雷鷹用兩根粗壯的手指夾起兇刀,「永興少爺見過這把刀嗎?」
「好像見過,但沒有印象了。不如讓大家都進來,他們知道的或許比我還要多。」慕千成很仔細留意永興說話時的眼神,他發現只要一被雷鷹問話,永興就會有點不安。
巡警把英仁夫妻、麗莎小姐,三老太太、韻詩、陳君望都帶了進來。望著余信冰冷地躺在地上,三老太太的眼中流出了熱淚,韻詩立刻遞上手帕。
看著雷鷹手上的匕首,英仁突然道:「這不是收藏室里的東西?」
「收藏室?」雷鷹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慕千成道:「難怪我也覺得有印象,張老爺建有收藏室,裡面有不少藏品,這正是其中之一。」
雷鷹掃視了眾人一眼,「這就好,收藏室的鑰匙是誰管得?」
「收藏室的鑰匙相當特殊,只有一條,也沒有辦法配,因為是我父親生前自己製作的」,永興補充道。
雷鷹笑了,「很好,那麼鑰匙在誰的手上?」
永興指了指屍體,「保管鑰匙的就是余管家。」鑒定員確實在余信的身上發現了一串鑰匙,裡面有收藏室的。
英仁插口道:「我若沒記錯,前幾天明義伯父來的時候借過收藏室的鑰匙。」
「那麼這位明義先生了?」
「雷探長,很不巧,我前天找你來,被人說失蹤了的正是他。」慕千成還記著小玉堅持說明義失蹤了的事。
「不過其實收藏室的保衛不嚴,余叔每天都會開門讓傭人打掃,而且只要是張家的人都可以隨時借到鑰匙,這是我父親的規矩,因為他希望家裡人都和他一樣喜歡收藏。」永興又補充了一個情況,也不知是使信息更完整,還是使線索更混亂。
雷鷹嘆了口氣,「那就不像是外人犯罪,你們都有嫌疑了,只好得罪,逐一排查。」
陳君望突然大聲道:「我們都沒有嫌疑,有嫌疑的只有一個人。」
「誰?」大家都看著他。
陳君望沒有說出口,卻看著東野木忍。
雷鷹道:「陳教授,此話何解?」
「剛才我們六人下樓經過余信房間時,門關得好好的,但我們回來時,門卻開了,這能夠證明什麼?」
雷鷹顯然對這情況很感興趣,「你們下樓時余信或許還活著,門不是他開的,就是後來兇手開的。」
陳君望一撫掌,「雷探長這麼說就夠了,因為在此期間我們六個人都沒有離開過偏廳一步,試問又怎可能去開余信的房門,甚至是殺他?」
雷鷹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那當時有誰在樓上?」
「好像只有東野先生,我們請他下樓,他沒有來」,永興吃驚地看著東野木仁。
雷鷹走到了東野木忍面前,冷冷道:「不好意思,能請你解釋一下嗎?」
東野木忍靜了半刻,突然大笑了起來,「不錯,當時我確實留在房中,難道留在房裡犯法了?」
他瞪了雷鷹一眼,「況且他們雖然不在,但大樓里卻有很多傭人,余信當了幾十年管家,難免得罪人,難道你就隨便把他們排除了?」
他說得確實有理。
雷鷹靜靜地看著東野木忍,他的眼睛就像一個鉤子,恨不得把人鉤在上面,他緩緩道:「三二六、三二七,你們去看看這裡的傭人誰有不在場證明,可以麻煩永興少爺帶路嗎?」
張家的傭人確實夠多,取證就花了大半個小時。
永興跟兩個巡捕走回來,「探長,當時大樓內總共有三十七名傭人,但沒有一個是單獨行動的,他們都說沒有見過余管家,也沒有看見誰來過。」
雷鷹笑了,「東野先生,你又如何解釋?」
東野木忍還是不動聲色,「如果他們其中有兩人是共犯又如何?況且我既然知道他們都下樓了,還會選擇此時犯案?這不明擺著我的嫌疑最大。」
雷鷹不出聲了。
「當時誰離余管家的房間最近?」慕千成決心一定要找到個突破口。
那個人很快被找了過來,也是一名老傭人,看他的年紀不在余信之下,聽永興說叫王成禮,大家都叫他老王,在張家也有二十多年。雖然老爺沒有設副管家,但大家早就把他當副管家看待,他也確實是余信值得信賴的左右手。
「下午三點以後,王先生在哪?」雷鷹的聲音讓人無法不恐懼。
王成禮擦了擦眼淚,「在隔老餘三間的書房內,和一名小夥子一起在整理老爺的舊文書。」
雷鷹道:「聽到什麼聲響嗎?」
「沒有。」
雷鷹嘆了口氣,「這情況肯定是家裡人乾的,不然也不會既拿到匕首,又能偷出面具,問又問不出什麼消息,看來只好得罪了。」
英仁的妻子尖叫了起來:「你要對我們動刑,你敢?」
雷鷹皺了皺眉頭,「我只不過要驗指紋,和查血跡。」
用人的指紋辨別犯罪,以及用魯米諾試劑讓被兇手掩蓋掉的血跡現身,是西方科學家在上世紀末發現的,但在當時傳入中國不久。若非在上海,雷鷹也未必有機會懂得這些,更未必有查驗這些的器具。所以他向大家解釋了一遍。
巡捕迅速採集了大家的指紋,拿去跟短刀上的進行比對,雷鷹大聲道:「還要各位配合檢驗一下血液反應。」
大家都沒有出聲,連嫌疑最大的東野木忍也一幅毫無畏懼的神色。
兇手會如此自信?
大家的身上都沒有任何地方有熒光反應,證明沒有人沾上血跡,但兇手的身上應該有的。因為余信的白襯衣上濺滿了血,估計是刀刺進去時,余信掙扎讓血濺了出來。
雷鷹不死心,要檢查東野木忍的房間,因為他有可能在房間內換過衣服,在偏廳的人倒沒有這種機會。
東野木忍哼了一聲,同意了。
他的房間很正常,也沒有任何地方有血液反應。
掛鐘已敲響八點,大家的肚子都很餓,但沒有人提出要吃飯,大家都默默地坐在大廳的沙發里,就像是等著末日的審判。
偏廳借給雷鷹作為檢查室,他和幾名巡警和化驗科的正忙碌著。
掛鐘又敲響了半點,雷鷹很沉重地走出來,「東野先生,多有得罪,兇手確實不是你。」
東野沒有出聲,永興搶著問:「難道探長已有發現?」
雷鷹伸出手指著某人,「因為兇手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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