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膝蓋上的刺痛感清晰的牽扯著每根脆弱的神經,她手撐地面掙扎著要起身,可腦子暈眩讓她竟提不起一絲力氣。
她只得先用力呼吸。
「怎麼這麼沒用?」
眼前降下一層暗影,男人去而復返,正當她要用力起身的時候一隻強勁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隨著那力道起身,順勢靠近他懷中,男人的身體明顯一僵。
她被推開,然而身體綿軟無力,眼看著就要往下滑。
一隻手臂橫在她腋下,阻止了她身體下滑的趨勢。
她雙眼朦朧的仰頭看了這人一眼,揚著嘴角說,「謝謝,你可以把我放在沙發上嗎,我可能是感冒,歇一會兒就好。」
男人沒有動作,兩個人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可這樣她就不得不依偎著他,她怕再次被推開。
迷糊的想,可能是自己口齒不清他沒聽懂,於是喘了口粗氣又說,「如果有事你就去忙,不用管我。」
這下男人有了動靜,把她的手臂掐的更疼了。
慕文非懷裡的女人柔軟單薄,看著她慘白的臉上故意擠出來的那絲虛弱的笑,心頭隱隱被什麼壓住了似的,他忍不住伸手探那片潔白的額頭,手下溫度燙得驚人。
心猛地一跳。
當即把人打橫抱起,轉身出門。
司機見他把安言抱出來,忙開門,再掃到他的臉色,心頭一驚,也不敢多說什麼,馬上開車。
「去醫院,最近那家。」
後座上,慕文非把安言放在自己身上,半抱著她,手不住的探她的額頭。
明明每一次都是相同的滾燙,他卻還要一遍遍的試探。
她的嘴唇青白乾裂,他用自己的唇去溫潤她的。
看著她被浸潤的水亮的唇瓣,他的心忽而一沉,她還不能出事,至少在他的意識里,不被允許,所有的人都要好好的,那樣才不枉費他苦心經營這麼久……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到後面的情景,心下狐疑,但老闆的事情不容旁人置喙,沉默中腳下猛踩油門,車子疾馳而出。
到了醫院,檢查后醫生要給安言做物理降溫,轉身拉簾后就開始給她解襯衫扣子。
手剛伸到第一個扣子就被擋住。
「你做什麼?」
男醫生皺眉看他,他面色沉冷,眸光不善,語帶質問。
總之很不友好。
醫生似乎也見慣了他這種囂張家屬,耐著性子解釋,「這位女士屬於急性高燒,物理降溫效果顯著,我們必須先用酒精為她擦拭手心、腳心、脖頸、胸口以及腋窩等血管接近表皮處,這樣能擴張血管而散……」
慕文非冷冷的打斷他,「你出去!」
經驗豐富的主任醫師就這樣被毫不客氣的請出去了。
退燒針打上后,燒一點點降下來,護士對他說完結果后,他只冷淡的嗯了一聲,再無下文。
小護士瞧他站在離床一米的距離面色冷峻不動如山,心下遲疑一瞬,還是問道:「您是她的親人?」
慕文非的目光投在那張慘白的小臉上,彷彿沒有聽見她的問詢。
護士見他反應淡漠,眼中對病人又沒什麼關切之情,心裡嘀咕這人長得挺好看,就是太冷情,又沒有同情心,於是不客氣的說道:「如果您不是,請儘早通知她的家屬,病人需要就近護理,每半小時量一次體溫。」說完把體溫計放在床頭,走了出去。
安言醒來的時候正看見一張稚嫩的小臉探出頭趴在床邊包橘子皮,他抬頭對上她的目光,驚喜的叫,「小姨,你醒了?」
腦子沉重,嗓子火辣辣的疼,她張嘴,「水……」
孩子立即起身,轉身找人,「姥姥,小姨醒了,她要水喝!」
葉恭如端了水杯過來喂她。
喝了水之後感覺嗓子清楚不少,說了聲「謝謝。」
葉恭如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如果醫生允許出院,你就跟我回去吧。」
這些年葉恭如被生活磨的越發沒了脾氣,對待她也做到和顏悅色,從不挑剔,只是偶爾的跟趙永源的爭吵中才能窺得她曾經的模樣。如今能夠來照顧她,她已是感激。
「家裡離這裡很近。」
她的意思很明顯,葉恭如沒再繼續深勸,給她掖了被角,輕聲說:「你先休息,至於回哪裡,還得看你身體恢復的怎麼樣。」
安言點頭,疲憊的閉上眼睛。
耳邊是瑞瑞輕聲問,「又睡著了。」
「嗯。」
「那我們小聲點。」
輕輕的腳步聲漸漸遠離。
她又睡了一覺。
一覺到天黑。
醒的時候正好趙麗瀟拎著盒東西進來。
推門看她醒了,柔聲說:「餓了吧,我買了清粥。」
簡單吃了幾口粥,精神好了許多,至少不是頭重腳輕的感覺了。
踟躕問出:「昨天的案子,成了嗎?」
她沒說成與不成,手裡收拾飯盒的動作沒停,「這些事你就別操心了,養好自己的身體最要緊,昨天還說我發燒呢,今天自己就先病了,以後對自己好點。這世界上,你對誰好都沒有對自己好來得實在。」
安言看著她不說話。
「我還有事,媽和瑞瑞又老的老小的小,就先帶走了。我把助理小吳留下來陪你。」
她一系列動作流暢而匆忙。
趙麗瀟走到門口又返回來,臉上精緻流暢的線條緊繃肅冷,眸中蕩漾一種微妙的情緒,看著她,「安言,一味的執著只會害了自己……」
她沒點破,安言也能猜出來,她大抵是知道了事情真相,對慕文非存了抵觸,對她多了擔憂。
沒有因她的隱瞞而怪罪,反而替她著想,她想,大概,這就是親情吧,沒有理由的包容,勝過世間所有的道理。
她紅了眼眶,「對不起。」
趙麗瀟搖頭,罵她,「傻子。」
在醫院住了一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清爽了,測體溫,37度,醫生開了點葯囑咐回家吃。
小吳被她遣回去,她一個人出院誰都沒告訴。
家裡的司機卻早早就等在大門口,見了她忙迎上去。
在她驚愣中把葯接過來,自顧自說:「少爺說您今早出院,讓我在這裡等著。」打開後車門,又說,「看您恢復的不錯,少爺也不用擔心了。」
安言沒將他口中描述的少爺跟慕文非畫上的等號。擔心她,這個,應該不會出現在他的情緒里的。
醫院大樓的露天停車場內,黑色勞斯萊斯的車窗緩緩上升,掩住男人深蹙的眉心。
直到那輛車子在視野里消失,他才靜靜道:「去公司。」
回到家吃了葯,安言就又回床上躺著,懶得動彈。
睡著睡著忽然驚醒,這兩天她沒上班,周子淞不應該沒找過她。
一時間沒找到手機,用家裡的座機打過去。
對方佔線。
「周公子,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慕某的妻子是何用意?」慕文非手裡攥著一部小巧別緻但與其身份完全不相稱的手機。
「我最後問你一遍,安言到底在哪兒?」周子淞語言頓住,又道:「女人而已,你慕大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過得怎麼樣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蓄意為難。她幾乎是你我看著長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馬,就是念著少年時光你也不應該這樣對她,讓她難堪。撇開別的不談,她也曾叫你一聲表哥,你心裡就沒有一點往日情誼?」
慕文非眸色忽凝,語氣森冷,「周子淞,人生苦短,世事無常,有時間操心別人的家事,還不如抓緊手中所能抓住的,一個商人,太自以為是只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威脅我?」
「慕某的家事不容外人置喙。」
對方沉默一瞬,方才低低回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攔下霍鳴送你那瓶酒,如果……」
車窗降下,慕文非側頭將目光投到流動著的景物上,低低一笑,緩緩道:「無論過程如何,結局早已定好,沒有如果。」
未等對方回話,一道流線從窗內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