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罌粟癮(三)
沈從安很寵自己,沈凡一直都知道。
只不過十六歲之前,他擔心這種基於收養關係的父子親情終有一天會被親生關係的所取代;而十六歲生日之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上加了一重保險,卻也是貼上了一個期限。
——畢竟一個養在身邊的孌寵而已,總有一天會玩膩,然後……被垃圾一樣丟出去。
所以沈凡這一生直到沈家易主的前一日都是如履薄冰。
而直到他帶著人和槍圍了沈家主宅,將一發子彈契進那個男人的身體、然後那個男人倒在血泊里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用盡全身力氣去恨的那個男人,已經深深地刻進了他的骨血里。
他就算死都抹不去那個男人留給他的痕迹。
他甚至模糊地感覺得到,男人有太多翻局的機會,隨意一次都足夠他萬劫不復——
畢竟男人曾經在這方世界虎踞龍盤了那麼多年,和男人比起來,他實在是生嫩得很。
可沈凡不想管那麼多。
他甚至不曾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他知道自己就像是男人手裡的一顆棋子,什麼時候他踩到了底線或者男人煩膩了,他大概就會被丟出棋盤去。
所以他一次次地試探著驚懼著卻又莫名興奮著,他不知道男人寵他的底線在哪裡。
直到今天。
男人握著他的腰身沒有任何前/戲和潤/滑地頂進去的時候,沈凡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戰慄。
他卻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因為興奮,他只知道自己感覺長舒了一口氣。
這一天,終於來了——
男人不再百般地忍著他,不再溫柔地護著他,不再予取予求地慣著他。
——他日日夜夜惶恐著擔心著會到來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沈凡覺得自己該是放鬆下來的,可不知道怎麼卻落了一滴淚。
他便裝作察覺不到,壓抑著泣音低聲地呻/吟,直到被男人就著那姿勢翻了身。
「啊……」
沈凡發誓那是生理性的淚水流了滿面。
「……」男人見了卻是神色沉了沉,下/身發狠似的頂了進去,這麼長時間來男人第一次望著他露出了些陰沉的情緒來,「你就那麼喜歡杜家的那個小子?……那他滿足不了你嗎,每個周還要你出來打野食,嗯?」
沈凡沒有想到男人會在這個時候誤會他,他想要說什麼,只是能夠出口的只剩下或高或低的婉轉呻/吟。
沈從安根本就沒有給沈凡說話的機會——
一牆之隔外,滿城風雨,他護翼了二十多年的小東西跟另一個男人的桃/色新聞鬧得人盡皆知;他沈從安身居高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偏偏討不回來這小東西的一顆心。
他不敢給沈凡開口的機會,他怕自己從那張不饒人的嘴巴里聽見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他更怕自己到時候會真的忍不住把沈凡弄死在這床上咫尺之地。
——沈家就是他放手給沈凡的,與其等到有一天自己再壓抑不住內心的凶獸做出後悔餘生的事情,倒不如直接把處置的權力交給沈凡。
難得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能叫他死也甘心。
……
*之後,卻是難得的平靜。
沈凡昏睡在沈從安的臂彎里,白凈的臉龐上還沾著淚滴。
沈從安放輕了動作,將之啄吻去。
他沉默地將人盯了好一會兒,才蹙眉起身,不見怎麼用力就將赤/裸著一身曖昧紅痕的人兒抱進懷裡,往主卧的浴室走去。
興許是做得狠了些,被他抱在懷裡的青年臉色微微發白,睡得更是昏沉,連起伏都不察覺。
比起之前做完之後便走人的狀態,看來這一次跟杜家的小子鬧得真是不輕。
——沈從安不知道,其實沈凡是放下了那麼多年掛心的結,自以為坦然等到了結局,所以才沉穩睡過去了。
一路將人抱進了浴室,放進浴缸里,沈從安脫了上衣,擰開花灑,仔細試過水溫才開始往浴缸里放水……
沈凡意識模糊地被人擺弄著身體,等到慢慢睜開眼睛,便見著赤/裸/著上身的男人像是在做什麼精細的活兒,眸子專註而動作小心地為自己清理身體。
——這一幕曾經的他再熟悉不過,只是沈家易主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給男人留下這個機會過。
沉倦的意識拉著他往黑暗裡墜去,閉上眼之前的剎那,一抹銀色驟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沈從安動作著的手臂突然被一隻白生生的手緊緊地攥住,他愣了下,抬頭看沈凡,又順著那人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是一隻從他搬進這幢別墅開始就藏在他衣袖下的銀鐲子,也是七年前沈凡十六歲生日那天晚上擎著送到他面前的,沈凡唯一一次偷偷打工掙來的、簡陋得上不來檯面的銀鐲。
看清這件時隔多年他早就快要忘掉了的禮物的剎那,沈凡的腦海里劃過一道霹靂似的。
他的心裡冒出來一個他自己都認為離譜的猜測。
——他好像找到了男人近乎無底線地寵著他的原因了。
他帶著那個膽大的猜測抬起頭來直視男人,然後在那雙依舊沉著的湛黑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片刻之後沈凡攥著男人的手臂兀然仰首笑了起來,那笑容恣肆,即便因著某些原因而有些力虛,卻也聽得出聲音的主人的愉悅心情。
停了笑聲之後沈凡恢復了之前沒什麼情緒的狀態,只是那微挑著的眼角像是染著媚人的春意,他俯在沉默的男人的耳邊,嫣紅的唇瓣一張一合:「原來你竟然是喜歡我,……你完了,父親。」
而沈從安的回應卻再平常不過,停下來的動作重新開始,甚至連專註的情緒都不曾改變。
沈凡絲毫都不惱怒,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有了這種將眼前這個男人掌控的感覺,這種感覺如同醇酒讓他整個人都迷醉。
從前他便放肆,如今更是無法無天。
他俯在男人的肩上,張口用尖尖的犬齒嚙咬著男人頸項處的肌肉,像是個小孩兒在擺弄屬於自己的玩具,愉悅而又漫不經心:
「父親……你怎麼會喜歡我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動作被迫停住,感覺到脖頸位置傳來的刺痛,沈從安知道這是要等到小東西盡了興才肯罷休,便縱容地將濕漉漉的人抱進自己的懷裡,向後倚在邊沿:「記不清了。」
——是真的記不清了,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看著那個站在自己面前乖巧而少言的孩子,看著那個愈發褪去稚嫩的身體,他會感覺到一種深沉的飢餓感,來自無底的欲/望深淵。
他從來自製,更習慣了壓抑自己的各種情緒,唯獨幾次在那個小孩兒的面前險些失態。他嘗試著找了些差不多的男孩兒,可每次眼裡心裡總是被另一個身影充斥——他快被自己逼瘋了。
直到沈凡的十六歲生日那天晚上。
在他潛意識的縱容里第一次嘗了酒的小東西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赤著瑩白的小腳披著沐浴后囫圇套上的睡袍,踩著一路的水痕跑進了他的卧房。當小東西擎著那隻實在算不得精緻的銀鐲兒期待地看著他的時候,他聽見自己的身體里緊閉了多少年的牢籠的鐵門霍然洞開,嗜欲的凶獸探出了他的利爪……
等到理智回歸身體的時候,他身下的沈凡早就被折騰得滿臉淚痕昏睡不醒,素色的床單上有刺目的血跡。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就算是你喜歡那個乾淨的傻子……」
沈凡勾著男人的脖子壓著聲音笑:「後來呢?那個隨你玩弄的孌寵呢,你還喜歡嗎?如今這個……和杜成瑾曖昧不清,身體偏又貪饜而低賤地求你狠狠地上他的……我,」說著他自己卻笑出來了,那笑容里滿是譏誚,「父親,你難道還喜歡不成,啊?」
沈從安沒回答,他沉默地看著沈凡,兩人之間的寂靜持續了很久,久到沈凡的笑容也要無以為繼。
沈從安突兀地抬手,輕輕捏住沈凡的下巴:「他碰過你嗎?」
沈凡的笑容倏然僵住,回神之後他用力抽開了沈從安的手,微狹起來的眼眸里愈發凌厲:「……您再說一次,我沒聽清。」
「……是我錯了。」沈從安將像只小狼兒似的兇狠地瞪著他的沈凡親了親,只覺得對方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咬人了,他不禁笑了,「小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