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惠安公主自是不能與其他賓客一處坐席的,安國公府單給她開了一桌,叫何穗陪著,何穗也把鍾文謹給拉上了。
何穗就是個人來瘋,嫁人後婆家人又寵著慣著,比做姑娘那會瘋的還要厲害,席上自個狂吃酒就罷了,還硬要灌鍾文謹,惠安公主見她們鬧的歡騰,竟也跟著湊熱鬧……
鬧到最後,鍾文謹也不知吃了多少杯酒,所幸古代的水酒度數低,她也只是臉蛋發燙並走路發飄,倒還不至於醉個不省人事。
壽宴之後,去後花園看戲。
鍾文謹不愛這個,武戲倒還能看個熱鬧,文戲就扛不住了,聽的十分不耐煩,勉強撐了兩出,便與何穗說了一聲,去尋嫡姐鍾文敏說話了。
「怎地喝這樣多?」鍾文敏沒好氣的瞪了鍾文謹一眼,叫人斟了杯濃茶與她,問道:「你那小姑子怎地沒來?」
鍾文謹抿了口茶,小臉立時被苦的皺成了一個包子,吞咽了幾次口水,這才回道:「才剛跟你小叔子定親,如今正是躲羞的時候呢,哪肯出來叫人打趣著玩。」
鍾文敏點點頭,表示瞭然,並未就此發表什麼看法。
雖有些不厚道,論遠近親疏的話,鍾文謹自然是偏向鍾文敏這邊的,故而特意提醒道:「我那小姑子可不是個善茬,最是個看人下菜碟的,捧高踩低欺軟怕硬這一套玩的十分流利,等她嫁進去,你可得防備著點,別被她給坑害了。」
提醒完,又覺得有些沒必要,鍾文敏可是岳氏手把手教出來的,崔九敏這樣段位的,到她跟前,著實有些不夠看。
鍾文敏斜了鍾文謹一眼,嘴角微翹,哼道:「不都說女生外向么,你這做人嫂子的,竟不護著小姑子?」
「咱們是血脈至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我不向著你,向著她一個外人做什麼?我腦子可沒壞掉。」鍾文謹將茶碗往桌上一放,兩手抱住鍾文敏一條胳膊,猴到她身上,臉蛋在她胳膊上蹭來蹭去的。
鍾文敏拿一根指頭戳開她,嫌棄道:「蹭什麼蹭,蹭我一袖子的粉兒,要蹭回家蹭四妹夫去,快別禍害我這新衣裳了。」
不想鍾文敏老氣橫秋的一個人兒,竟也會拿夫妻間的事兒打趣旁人,鍾文謹被她說的臉上一紅,才要張口打趣回去,就見一個婆子走到自個跟前,先行了個禮,然後朗聲稟報道:「稟二奶奶,二爺來接您回府了。」
一瞬間,周圍的女眷,但凡能聽清婆子聲音的,都立時扭頭看向鍾文謹,目光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這汪婆子是靜園的,臉上喜氣洋洋的,一副鍾文謹得寵她與有榮焉的模樣,可惜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這樣的「寵愛」,鍾文謹可是不敢擔的,故而立時劈頭蓋臉訓斥汪婆子:「你這婆子,怕是見了安國公府的好酒,就剎不住車了,吃個頭暈腦脹的,話也回不清楚了。先前出門時,二爺就說了,若今兒下衙早的話,便來奉三嬸回府,這會子他來了,叫你來傳信,你是我院子里的婆子,先來說與我這個主子是應當的,但卻不該渾說二爺是來接我的,二爺那樣遵規守禮的人兒,又怎會做出這般無禮的事兒來?」
那婆子心下一凜,知道自個說錯了話,忙自抽起巴掌來,嘴裡告罪道:「奶奶說的是呢,二爺原也是說來接三太太並幾位姑娘、姐兒的,偏我吃多了酒,舌頭不知道拐彎了,連話都不知道該這樣回了,實在該打!」
鍾文謹斜了何穗一眼,笑著止住了這婆子:「罷了,這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這安國公府的酒太好了,不但你們這些下人吃個醉醺醺的,就是我,也不免多吃了幾杯。」
何穗酒量比鍾文謹這個身體強多了,雖吃的比她還多,但卻絲毫沒半點影響,聞言笑哈哈道:「你們主僕兩個倒是會品,今兒待客的這幾車酒,是宮裡皇後娘娘賞下來的,可不就是好酒?」
話音剛落,不等鍾文謹奉承皇後幾句,旁人就先七嘴八舌的誇讚起來,她張了幾次嘴,都沒能插上話。
沒奈何,她只好打發白芷跟南星分別去喚人。
白芷先獨自一個回來了,她湊到鍾文謹跟前,小聲道:「三太太與咱家三姑奶奶的兒媳婦劉大奶奶相談甚歡呢,三姑娘的奶娘梁媽媽悄悄與我說,那位劉大奶奶看中了三姑娘,想說給她娘家侄兒,可巧她那娘家侄兒與四爺是同窗,但卻比四爺出息多了,早早的考中了舉人,只是運道不太,會試落了榜,與三爺一樣,現正在家溫書,且等下一次的會試呢。三太太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怕是不把劉大奶奶娘家相家家譜查問清楚,怕是不肯走人的。」
這劉大奶奶的侄兒,家世暫且不論,自身條件卻比崔九芳這個庶子所出的庶女強多了,可誰讓崔九芳偏就家世好呢?自個父兄雖不成器,卻有個好二叔跟好二哥,相家要想抱他們的大腿,永定侯府其他姑娘、姐兒的又高攀不上,只好將主意打到崔九芳身上了。
「差輩了吧?」鍾文謹皺了下眉頭,鍾文芳是劉大奶奶的繼母,自個是鍾文芳妹妹,按理劉大奶奶得叫自個姨母,而崔九芳是自個的小姑子,與自個同輩,劉大奶奶得喚她一聲姑母,把姑母說給娘家侄兒,這一差可就差了兩輩。
白芷「嘖」了一聲:「我也是這樣說呢,但梁媽媽說,劉大奶奶說了,京里人家都盤根錯節的,差輩的親事多著呢,大家各論各的便是,並不妨礙什麼。」
這話倒也在理。橫豎這事兒不與自個相干,鍾文謹也懶得理會,只是她才說崔九懷是來接馬氏的,這會子馬氏不肯走,可不就讓自個打嘴了?
鍾文謹正斟酌著是讓汪婆子到前頭與崔九懷說一聲,讓他且等著呢,還是打發白芷以崔九懷的名義再去請一回馬氏,偏南星也回來了,只領回了一個崔琰兒,卻並不見宋氏與崔穎兒的身影。
南星道:「大奶奶與幾個奶奶正說笑呢,我沒敢貿然上前打擾。」
得,連宋氏都捨不得走,便是請來馬氏也沒用,她只好實行第一套方案,叫汪婆子往前頭去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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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崔九懷頂多等上半個時辰的,不想這一等就等到了酉時。所幸已入夏,白日里天長,這會子還夕陽高掛呢,宵禁的時辰也往後推移到了戌時。
當著三嬸馬氏跟大嫂宋氏的面,他並未說什麼,結果才剛進馬車,他就噴起鍾文謹來:「還知道出來?怎地不幹脆待到宵禁的時辰?」
鍾文謹酒醒了大半,語氣卻還懶洋洋的,用那雙水杏眼白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這話你與三嬸、大嫂說去,她們忙著替自個閨女相看人家,我打發人去請了一次,她們不肯走,我又有什麼法子?」
崔九懷聞言皺眉,崔穎兒倒罷了,今年已然十四,宋氏著急倒說的過去,崔九芳才剛十二,馬氏著的又是哪門子急?
平白無故被他訓斥了一通,鍾文謹越想越覺得冤,也沒等他開口,就又哼道:「還大理寺卿呢,大理寺就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人證物證,上來就先打三十大板?難怪積壓了那麼多未破的懸案呢,有這樣昏庸的大理寺卿,能不積壓?也別再提什麼『崔青天』了,你不害臊,我還替你害臊呢。」
崔九懷好容易騰了工夫出來接她,結果被晾了幾個時辰,雖有穆家的爺們陪著,但也難消他的火氣,急火攻心,這才說了她一句,這會正心虛著呢,原不想接話的,奈何嘴巴比腦袋反應要快:「我是官,你是民婦,民告官,按大周律,得先打三十大板,方才能遞狀紙。」
「呵?我是民婦?」鍾文謹將手搭到他額頭上,摸了一下,哼笑道:「沒發燒呀,那怎地說起胡話來?」
崔九懷一怔,這才想起自個已替她請封,如今她可不是民婦了,而是正三品誥命夫人。
鍾文謹重重的一哼:「昏官!」
崔九懷理虧,認慫道:「罷了,你說什麼便是什麼罷。」
鍾文謹聽了這話,卻不滿意,不依不饒道:「什麼叫我說什麼便是什麼,難不成我還說錯了?」
「奶奶沒錯,錯的是為夫。」崔九懷一伸手,將鍾文謹扯到懷裡來,身子往前一壓,將她壓到車壁上,嘴巴湊上來,欲親鍾文謹,好堵住她那張比刀子還鋒利的小嘴兒。
鍾文謹正窩火呢,哪肯叫他得逞,忙伸手去推他胸膛,偏他胸膛硬邦邦的,使出吃-奶的勁兒來也沒能將他推開,恨的她直咬牙,罵道:「虧何穗還說你是老男人呢,老男人就該有老男人的樣子,一步三喘,三步打顫,哪像你,渾身都是勁兒,肌肉比年輕小夥子還結實。」
崔九懷抬眼看向鍾文謹,挑眉道:「哦?你摸過年輕小夥子的肌肉?」
作為一個法醫,年輕小夥子什麼的,她不但摸過,還摸過好多呢。鍾文謹以帕掩唇,「咳」了一聲,在他胳膊上掐狠了一把,然後帕子一摔,假哭道:「二爺說的這是什麼話,叫人聽了,豈不懷疑我的清白?我還有什麼臉活著?索性跳車自殺好了!」說著,衝車簾那邊爾康手,嘴裡道:「你別攔我,就讓我去死吧!」
崔九懷還真沒攔她,只在她身後冷笑道:「你捨得錢箱子里那十萬兩銀子?」
「對哦。」無理取鬧沒人配合,鍾文謹只好自己挽尊了,聽了崔九懷的話,她立時坐了回來,嘿嘿笑道:「我要死了,那些銀子還不知便宜了哪個小妖精呢,且等我揮霍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