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屁孩

洛茗只得咽下沒有問出口的話，轉而說道：「既然你說你先前早已把闌音鐲交給了洛銘，那我為何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記憶？」

「當初我給她的那個布包里確實應該有一片鐵片，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你這裡就只剩了個布包。而且上輩子的洛銘似乎也一直沒有發現第一片鐵片的存在，本來按照我的設定，她該是一開始就擁有的。」傀儡無奈道。

按照傀儡的設想，闌音鐲的三片鐵片將會貫穿於洛茗的整個生命之中，好讓洛茗在他不便出現的時候，也能找到自己應該做什麼的線索。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闌音鐲的線索作用從一開始就夭折了。

聽傀儡這麼一解釋，洛茗大概也明白了。人的記憶畢竟是有限的，她之所以對闌音鐲沒有印象，恐怕是因為上輩子的洛銘從一開始也沒把鐵片當回事，自然也就不會特地記住了。

傀儡既能知道她這輩子已經見過楚清，還能夠有條不紊的安排闌音鐲的下落，這讓洛茗又認識到了這人生前的強悍。洛銘突然有點慶幸自己及時收回了長劍，不然動起手來還真不知道誰會吃虧。

「既然你一直在這裡等我的話，那為什麼我第一次來這裡的的時候，你把我趕了出去？」洛茗明顯能感覺到傀儡身體中的殘魂已經越來越虛弱，恐怕已經撐不了幾年了。

「那個時候我倒也想放你進來，但你的實力實在是太弱了，我無法分辨你那個時候到底是洛茗還是洛銘。而且以我現在的狀態，最多只能跟你說一次話，如果那個時候搞錯了，那我就再也沒機會看到真正的你了。」傀儡有點傷感的回答。他存活了這麼久，實際上也就等著這一次而已。

「你還活著的時候，該不是只能說一次話吧？為什麼那個時候你不直接跟洛銘說清楚，而是非要等到她死了以後才會發現不對勁？」洛茗還是抓住了傀儡話中的漏洞。他既然已經把布包交給了洛銘，只需要多說兩三句話就能確定她是不是自己了，何必要多等那麼久。

「那個時候的我豈止是只能說一次話，壓根就是不能說話。」傀儡苦笑一聲，「在不能真正確定洛銘的身份之前，我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可能都可能產生不可估計的影響。不過我現在反正都已經死了，就無所謂了。」

洛茗對傀儡的話還是只能一知半解，但也隱約明白了一點緣由，因此並未再提出問題。

「好啦，你的疑問我也你解釋的差不多了，你也該好好記著自己的任務了。」傀儡抖擻精神，一臉鄭重地看著洛茗，「我要你在十年之內找到楚清的魂魄，並他毀掉。」

洛茗皺眉：「上次在極西之地的時候，他不就應該徹底消滅了么……」

傀儡的神色更加凝重：「沒那麼簡單，那一次你只是把他從青玥石上剝離了而已。我之所以還給你十年，是因為他需要十年的沉睡時間才能恢復，不然他一旦醒了，時空就會被再次擾亂。」

楚清不屬於這個時代，只要他還存活於世，就是一份潛在的威脅。如果不能完全根除的話，青玥尊者和洛茗兩個人都算是白死一次了。

只不過洛茗還是有些疑惑：「我也不屬於這個時代，你就不怕我擾亂秩序么？」

傀儡睨了洛茗一眼，像是看白痴一樣看她：「誰說你不屬於了，你這具身體可是正兒八經從娘肚子里爬出來的。」

洛茗撓了撓腦袋：「看樣子，你似乎是對我這具身體的生平頗為熟悉，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生母到底是誰？」

洛茗還一直記著早先周漠對她說過的話，關於那個頗為剽悍的生母，她也一直保持著濃厚的興趣。

「生下你的那個女人我倒是見過，但我又不知道她的行蹤。都過了這麼多年了，說不定她早就死了。」傀儡擺擺手，「你不用操心這個，父母是誰對你半點兒影響沒有。你倒是要關心一下楚清，如果他捅出了什麼亂子，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你。畢竟你們倆的魂魄來自同一個世界，容易被天道一起抹殺。」

天道一直是個很玄乎的東西，沒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可就沒有人不忌憚。特別是對於他們修仙之人來說，天道的約束更是無處不在。洛茗雖然一直沒能得道飛升，但也知道九重雷劫是怎麼回事，天道想要弄死一個人簡直比碾死螞蟻還簡單。

見洛茗終於開始正視自己的委託了，傀儡也放心不少。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洛茗緩緩說著：「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做，你對我都是恨大於感激，但這也是人之常情。但我可以告誡你的是，修仙一途最忌諱的就是兒女私情，那個時候就算我不弄死你，你也沒辦法修成大道，最多再活個百八十歲，就要走火入魔而死。年輕人哪，一定要戒驕戒躁……」

「還有沒有其他事要說的。」洛茗毫不客氣地打斷傀儡的話。

傀儡也不惱，只仔細想了想，然後又說道：「日後你若是碰到了青玥石現在的主人，就跟他說說，青玥石是正宗的仙家寶物，不可用歪門邪道來修鍊。要是有人問這話是誰說的，就說是青玥尊者說的，不過應該也沒人記得青玥尊者是誰了，歲月啊，真是一把……」

傀儡還在絮絮叨叨著一大堆洛茗似懂非懂的話，但洛茗這次沒有再打斷他。因為隨著他的自言自語，傀儡的身體已經在慢慢腐朽乾枯。

洛茗親眼看著傀儡的身體化作粉末，心裡頭竟然有些莫名的傷感。不管怎麼說，在這個世上，這具話有點多的傀儡算是除了楚清之外唯一一個了解她的人了。

說實話，在聽到剛開始的那一句「洛掌門」時，洛茗心裡頭欣喜多過惶恐。這種感覺好比是在陌生的小鎮上遇見了一個老鄉，雖然不認識，但鄉音總是那麼悅耳。

青玥尊者說得對，洛茗恨他大過感激他。不過洛茗反過來想了想，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重活這一世以後，楚清對她的影響已經不如前世那麼強烈，心態也平和了不少，修成大道也不是不可能了。

「這一切也是報應哪……」傀儡的說話聲越來越小，最終隨著徹底化作白粉的身體完全消失不見，不消說也知道，這是藏身於其中的殘魂已經消弭殆盡了。

山洞空曠，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將地上的粉末一併吹散，再未留下任何痕迹。說來也是奇怪，照理說先前被傀儡要回去的那個布包該是會被留下的，但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洛茗轉過頭看向山洞深處風吹來的地方，提著長劍走了進去。她相信青玥尊者費這麼大的力氣把她引到這裡來，絕對不只是為了跟她說一堆可有可無的話。

越往深處走去，山洞中的光線便越發昏暗，這樣一來，等到洛茗走至深處之外，一眼便能望見漫天繁「星」。

洛茗置身其中不到片刻，這些光點便都一齊聚攏過來，沿著闌音鐲的痕迹吸附了上去。在周遭暗黑的環境襯托下，闌音鐲彷彿是多了另外一層顏色。不過很快這層光亮就暗了下去，像是從來沒有過一般。

洛茗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但也知道它們並非活物，因此也沒有多惶恐。見這裡頭再沒了其他東西以後，就沿原路返回到了先前那個空曠點的地方。

在正常的光線之下，洛茗還是能夠發現闌音鐲較之先前已經有了很明顯的變化。原先依附在右手上的闌音鐲只是兩道黑色的紋路而已，現在卻已經多了一點點淡藍色，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用處。

傀儡已經沒了，這山洞之中也沒有任何生靈氣息，洛茗還是拿出了第三片鐵片，依著前兩片的方法割破了指尖。

只不過前兩次只需要用一點點血就能融合的鐵片，這一次卻分外饑渴。洛茗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的血流到鐵片上，卻無力阻止，只能異常清晰地感覺到自身血液的流失。

洛茗沒能看到第三片鐵片在自己手腕上的變化，因為她很快就又像第一次時那樣，意識被藍闌音鐲吸附到了空間之內。

洛茗習慣了闌音鐲里的東西隨要隨取，卻很久沒有再進來過。但饒是這樣，她也明顯感覺到了這裡頭的不一樣。

最不同的，當然要屬這裡面所瀰漫的氣息。這次已經不用再親手觸摸，就能明明白白地感知到這裡面的東西已經全部都是貨真價實的仙器。

包括那把她已經用得很順手的長劍，現在也顯現出了仙劍該有的氣勢，哪怕是靜靜立於角落，也隱隱有著王者之氣。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洛茗總覺得這裡面的東西對自己有些抗拒，並不是顯得那麼親近。

萬物皆有靈性，更遑論超脫俗物的仙器們。雖然這裡的東西都沒有修鍊出自己的器靈，但有些脾性也很正常。相傳仙器都是要認主的，洛茗現在的實力還是不怎麼夠看，被仙器們鄙視也在所難免。

洛茗試著把長劍提在手上掂了掂，好在這把劍雖然不怎麼鳥她，但也沒有表現出特別大的排斥。解開封印后的仙器們，外表也變得更為清晰起來。洛茗把手上的劍仔仔細細看了看，卻在劍柄上找到了小小的「闌音」二字。

闌音鐲里的闌音劍，看來這把劍是屬於闌音鐲的第一個主人的。

「日後就要仰仗你了。」洛茗雙手端著闌音劍，笑著說了一句。

闌音劍當然不屑於給予她任何回應，只靜靜地待在她的手上。

洛茗並沒有在闌音鐲中留戀多久，只環顧了一片仙氣逼人的各項物事，就退出了這裡。

手上的印記並沒有因為第三片鐵片而有任何改變，闌音鐲所發生的變化只有洛茗自己知道而已。洛茗攏好雙手，開始尋找出去的方法。

對於洛茗來說，要出這裡並不算難。她一出去，便是身處幽寒洞之中，連潭水都沒有再經過。這樣也好，省得她浪費真氣來避免衣服弄濕了。

一出幽寒洞，撲面而來的暑氣便驅散了因洞穴而帶來的不適。洛茗眯了眯眼睛，過了一陣子才能適應外面明亮的有些晃眼的日光。

「你是誰？！」一個聽起來有些稚嫩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讓洛茗放下了正在搭著眉棚的左手。

洛茗朝那個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小男修看了兩眼，卻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想想，她很快就記起來這個小男修名叫許未，是萬青的親傳弟子之一。

許未在萬華派中的地位當然非洛銘可比，洛銘幾乎沒什麼機會能看到他卻對他印象深刻，就因為許未曾出手幫過她一次。只不過許未的一生也有些悲慘，算是英年早逝型的人物。

從洛銘的記憶來看，許未應該還沒活到十五就死掉了，差不多也就是在這之後的兩三年。

因著洛銘記憶之中的好感，洛茗也沒對這個小男修出手，只是沖他恭恭敬敬抱了一拳：「弟子何音，見過許師兄。」

萬華派雖然不大但也不小，許未自然是不可能認識每一個弟子的。因此他一聽洛茗張口就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就稍稍放鬆了警惕，對她隨口胡謅出來的名字也沒什麼太大反應：「幽寒洞閑人勿近，你來這裡做什麼？」

「前些日子犯了些錯，被師尊罰來禁閉，今日才得以出去。」洛茗隨口回答。

許未狐疑地看了洛茗一眼：「你是哪位長老門下的，為何瞧著你那麼面生？」

「我只是周林長老門下的一個外門弟子罷了，許師兄沒見過我也是正常的。」洛茗又接著說道，「許師兄來這裡做什麼？幽寒洞這種地方還是少來的好。」

「近日門派之中多生事端，我奉掌門之命四處巡視以防有什麼隱患產生。你也不要在這裡逗留了，既然禁閉期已經結束，那就早些回去。」許未對洛茗囑咐了一聲，就又往別處走去。

洛茗卻並未急著走，而是跟在了許未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