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衛哥，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坐在計程車上，江麓有些猶疑地問道。方才衛靖安以不容置喙的態度強勢地把人給強搶了出來，卻只是簡單地說了是私人問題。江麓向來是個好脾氣，雖然有點鬱悶，但還是耐心地想問下衛靖安是不是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

衛靖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對司機說了目的地地址之後，這才偏過頭來看他：「是上次說的事情。」

「上次？」江麓愣了一陣。衛靖安和他說過的事情太多了，反倒讓他想不起來是什麼事了。

「就是演員兼職的事。」衛靖安簡言意賅地答道，「現在有消息了，時間比較趕，所以沒空解釋。」

江麓皺了皺眉：「但是我記得當時和我說的是在不耽誤正常行程的情況下？」

「是的。」衛靖安點頭，「不過這次機會難得，所以……」

「衛哥。」江麓打斷了他的話，「我之前沒有拒絕是因為我以為您個人出了什麼問題，但是現在看只是我多想了。」

他頓了頓，眉宇間已經可以看得出隱藏著些許怒火，卻並未發泄出來：「如果真的很急的話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請讓我和老闆仔細解釋過了之後再做決定，難道不可以？」

他漂亮的眸子注視著衛靖安，眼底是可見的微怒。他轉頭去對開車的司機道：「師傅，不好意思麻煩停下車可以嗎？」

「不用停，繼續開。」衛靖安阻止了他，對疑惑回頭的司機安撫一笑，「我們只是有些意見相左而已，很快就能解決。」

「好吧。」司機大叔應道，回頭咕噥了一聲。

江麓隨即有些惱火地看向了衛靖安。

他確實是好脾氣，卻並不是毫無理由的好脾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觸犯底線，哪怕是兔子也是會咬人的。

雖然衛靖安只是在那條線的邊緣行走著。

「別著急。」衛靖安輕笑道，「小江，你們老闆的事情我一會兒會和他好好解釋道歉的。但是在這之前，我們先把目標調成一致了，再說其他的，你看行不？」

說著，他並沒有給江麓開口的間隙：「這次機會確實很難得，失去之後大概很長時間都難以遇見第二次。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你很有這方面的天賦，為什麼不願意試試？你的確說過你沒有興趣，但是你應該知道，很多事情，你沒有邁開最初的那一小步之前，你永遠不會知道以後你能走出多遠的路。」

衛靖安誠懇地注視著江麓，試圖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傳送給他。江麓一直是個好孩子，這些日子相處中衛靖安也把他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了。他沒有理由不堅信他若是做出這幅模樣都打動不了江麓的話，他也真該徹底退圈走人了。

果不其然，江麓神色微動，有些糾結地皺起了眉頭，思考了一會兒衛靖安話語的可行性，複雜地點了點頭：「嗯，我……試試。但是我還是……」

「那裡我會解釋。」衛靖安笑了，「他會理解的。」

「可是……」江麓露出掙扎的表情，看樣子仍舊沒有打消想要回去道歉的想法。

「——下午兩點。」

「……什麼？」江麓愣了一下。

「我說，」衛靖安解釋，「他通知我下午兩點到片場。」說著，他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十點十七。」

「如果能趕得及的話，」衛靖安把胡誼發來信息中給出的地址報給了江麓，「我是不會阻止你的。」

江麓聞言，沉默不語。

見他這副摸樣，衛靖安緩了緩語氣：「事實已成，總不差那幾個小時。」

江麓還是不說話。

衛靖安又打量了他片刻，嘆一口氣：「師傅，抱歉，麻煩停下車。我們回剛剛的地方。」他對開車的出租司機道。

車猛地剎住了，他頂著出租司機詢問的目光點了點頭。儘管機會確實很難得，不過也不是丟掉就再也沒有了。兩權相較下，還是江麓的意願比較重要一些。

他的確□□，卻不是不尊重人的人。

「好吧。」司機又咕噥了一聲，看樣子有些不滿。

「等等。」這次卻是江麓打斷了司機的動作，「不好意思，師傅，繼續原來的目的地吧。」

「你們到底去不去？給個明白話啊小夥子們！」司機大叔也毛了。

「對不起，對不起。這次不會再變了。」江麓連忙道歉道，「就去一開始的地方。」

「真的？」司機問道。

「真的，」江麓說，「統一意見了，師傅剛剛真是麻煩您了。」

衛靖安挑眉：「怎麼突然改主意了？」

江麓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機會不容易，剛剛是我太任性了。抱歉。」

到底還只是個孩子。似乎經過方才衛靖安那麼一句妥協，江麓整個人頓時像泄了氣一般，迅速地癟了下來。不僅氣全沒了，還開始變得有點手足無措來。

相比十八|九歲時的游睿白，江麓善解人意的程度真能甩他七八條街。

衛靖安忍不住樂了。

他拍拍江麓肩膀安慰道：「又不是什麼大事，用不著這個。話說回來，前幾日送你的碟子，有看嗎？」

「嗯，」江麓點頭，臉上露出些窘迫來，「不過是借宿舍同學的電腦，結果被笑了。」

衛靖安也笑了：「是因為片子太老？」

江麓沒搭話，算是默認了。

接下來一路幾乎無話。兩三小時的旅途實在有些漫長，衛靖安把筆記本打開，連上網讓江麓自己看《兩儀》去。

總比到了劇組還一無所知的要好。就個人而言，他還是非常抵制因為是龍套就隨意怠慢、敷衍了事的行為的。

旅途意外的順利。一路暢通無阻的綠燈和稀薄的人流使得原本很久的路程硬生生地縮短了足足半個小時有餘。當他們趕到片場的時候，時間不過剛剛過了飯點而已。劇組取景的地方荒郊野嶺的也沒什麼店鋪，好在衛靖安隨身還帶著些能填肚子的東西，他便統統拿給江麓收著了。

「衛哥，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

甫一進去，迎面就來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性工作人員沖著衛靖安打招呼笑道。衛靖安沖著他禮貌性地點點頭，說：「還不錯，小方你呢？」

對方說：「很好很好，多謝關心，哈哈。」說著，他朝里走去，「胡導讓我來這兒接您，您跟著我走就行。片場裡面出了點事，估計得再等一會兒才能把原本的戲份拍完。您得再等會兒了。」

衛靖安無所謂地笑笑：「沒事，我不急，等會也行。」他拍拍跟在他旁邊的江麓的肩膀，「江麓，我新帶的人。孩子挺不錯的，一會兒麻煩多關照下，指導指導。」

說完，他對旁邊的江麓說：「這位是方明遠，胡誼導演的導演助理，沒比你大多少，叫聲哥就行。」

「不敢不敢，都是小事。」方明遠笑著推拒，卻也沒有制止江麓的動作。他朝江麓友善地一笑，轉身邊領路邊道：「指導談不上，只是一些注意事項而已。一會兒我去拿劇本給您。」

他把二人領進場內，就先告個罪走了。衛靖安環視了一圈，果不其然，只見帶著帽子的胡誼站在攝像機前大發脾氣，操著一口北方漢子的口音將罵人的話說的是氣勢無匹，卻硬沒見個髒字。片場里的演員被他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眼見著像是要忍不住想撂挑子了，卻又生生忍了下來。

胡誼這邊罵的興起，眼角一斜卻見衛靖安來了。他晦氣的「嘖」了一聲，對場內道：「休息十五分鐘！邱澤，你休息五分鐘，然後過來我給你講戲！」

說完，他抓起一邊的礦泉水瓶，「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怒氣沖沖地又把水瓶砸在了箱上。

衛靖安不由笑了：「喲，好久不見，脾氣還是那麼大啊，也不怕嚇著年輕人。」

胡誼瞪了他一眼：「滾滾滾，別來煩我，正煩著呢。一會兒把你帶的人教好，別和邱澤那貨一個德行，爛泥扶不上牆。」

「放心，教不好我肯定不會放出來禍害社會的。」衛靖安一伸下巴，示意胡誼看自己指的方向，「不信你看。」

胡誼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卻發現衛靖安口中說的人正捧著薄薄幾頁的劇本認真地看，不由緩和了些臉色，點了點頭：「看樣子還不錯。」

「必須是。」衛靖安道，「你看我什麼時候失手過。」

胡誼瞅了他一眼，「呵呵」冷笑了一聲，只衝另一邊喊道：「邱澤，過來給你說戲！」

衛靖安望了望對面，只見之前的男星帶著一臉黑氣緩緩走了過來。他當即道：「既然如此，不打擾你了。我去看看小江。」

「嗯。」胡誼應道。

衛靖安走回休息席，見江麓已是將那薄薄幾頁紙悉數看完了，正在重新細讀的模樣。他走上前去，問道：「怎麼樣？」

「嗯？」江麓抬起頭來，見是衛靖安，露出了有些赧然的笑容，「剛剛方哥拿來的劇本，已經看完了，正在背。」

衛靖安「嗯」了一聲，走過去坐到他旁邊：「角色知道了吧？方明遠那人還不錯，挺聰明的，可以多交流交流。不過也不用太誠惶誠恐，雖然他也入行幾年了，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江麓愣了愣，點點頭：「好。」

「你不用太擔心。」衛靖安安慰他，「雜事我會處理的，你只要負責認真演戲就行。別的不奢求。」

江麓頓時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行。」衛靖安點頭，「對了，你聽過這劇的小說么？」

他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