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51.第 51 章

次日醒來,五公主只覺得渾身像被重重碾壓過一次。眸子徐徐睜開,迎上略微燦爛的日光,刺痛襲來,她皺眉,抬起右手略微遮擋,混沌劇痛的腦子逐漸清明過來。

視線逐漸清晰,周景夕吃力地舉目四顧,卻詫異地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將軍府。家當陳設極其熟悉,她一怔,連忙掙扎著從榻上撐身坐起來。然而這個動作牽扯到了身下,疼痛,夾雜難以啟齒的酸軟,瞬間勾起了少許模糊的記憶。

她想起了極鳩寨,想起了極鳩鎮的客棧,想起了突然造訪的廠督,還有……那絲詭異的幽香。

瞳孔驀地瞪大,周景夕悚然大驚,面上的神色驚惶同慌張相交織。片刻的震驚之後,她咬緊牙關,強忍著身子的不適下了床,跌跌撞撞走向了梳妝鏡。白皙微顫的雙手勉強撐住金絲琺琅大立櫃,她雙腿虛軟,艱難地站穩,抬起眼帘。

澄凈的鏡中倒映出一個女人。五官艷麗,輪廓精秀,只是白皙的雙頰沾著一絲淡淡的潮紅,秋水明眸中也比平日多了几絲難言的嫵媚韻味……

她的十指顫抖,咬了咬唇,拉開了衣襟,將乾淨得纖塵不染的單衣褪下大半。脖頸與雪肩處的大片肌膚暴露在了空氣中,遍布斑駁的吻痕,嫣紅,青紫,極其曖昧地遍布在她渾身上下。

「不……」

周景夕面色慘白,踉蹌著朝後跌退幾步,抱著隱隱作痛的腦子用力思索起來。昨晚的種種終於在腦海中依次浮現,昏暗的燭光,客棧簡陋的陳設,男人從冰涼到逐漸火熱的身軀,微微伏地的曲線完美的腰背,還有自己幾近瘋狂的嘶喊和尖叫……

記憶悉數倒流,白皙的雙頰從最初的慘白變成了血一般赤紅,公主用力地咬唇,渾身上下都被羞窘與憤怒填塞——該死,藺長澤對她做了什麼!

身上的酸軟依然清晰,她是一個正常的女人,當然明白昨晚發生了什麼。只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驚,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個太監,為什麼……他竟然是個假太監?

公主頹然地扶額,腦子裡一時間混亂如麻。

驀地,菱花門被人從外頭推了開,她眸子一掀,只見魏芙捧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進了門。見了她,副將秀麗的面容劃過一絲驚詫,半晌才擠出個乾巴巴的笑容來,道:「殿下……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

一股淡淡的藥味兒瀰漫開,五公主皺著眉,面色不善地覷魏芙,半晌不作一聲。

魏副將被她盯得渾身發毛,面上的笑容險險掛不住。她站了會兒,轉念又覺得這麼僵持著不是辦法,於是再度開口打破了僵局。端起桌上的葯碗遞了過去,聲音透出幾分小心翼翼的意味,「殿下,葯是熱的,您醒都醒了,不如趁熱把葯喝了吧……」

周景夕垂眸覷了一眼那個葯碗,並不伸手去接,只是十指微動將裡衣重新穿好。未幾,她半眯了眸子望向魏芙,淡淡道:「你知道了?」

「……」副將的神色說不出的古怪,遲疑了好半晌,才艱難地將今日晨間的事情複述了出來,道,「今日天光剛剛開亮口,我便照例去敲了殿下的房門。畢竟殿下你前晚有交代,我也不敢偷懶,恐耽誤了返京的時辰。只是……」

說到這裡,魏芙的聲音變得極低,一張俏麗的容顏飛起几絲異樣的紅雲。周景夕氣得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切齒喝道,「只是什麼?接著說!一五一十地全都說出來!」

這道嗓門兒震天響,副將被唬住了,連忙紅著小臉兒諾諾道,「只是開門的是藺廠督……當時殿下您躺在床上,睡得沉,督主不讓我吵醒您。後來所有人都拾掇妥當了,您還在睡,督主就把你抱上馬車送回來了……哦對了,今早您的身子還是督主親自擦的呢,還有……」

話音未落便被五公主硬生生打斷,她雙頰紅得能滴出血來,斷喝道:「夠了!不許說了!一個字都不許!」

魏芙的面色陡然變得尷尬。她抽了抽嘴角,暗道不是您讓一五一十地說嗎……一會兒讓說一會兒不讓說,那屬下到底說是不說啊……

不過這話也只敢想想,副將向來敬畏將軍,也打不過將軍,真要問出來,恐怕下場會極其難看。因此魏芙忖了忖,決定將這話吞進肚子里,轉而笑了笑,試探著又將葯碗遞了過去,道,「殿下,督主交代了,你昨晚上氣血有虧,這個葯等你醒了就得喝……」

周景夕只覺得胸口怒火衝天,哪裡還喝得下什麼葯。她感到羞憤欲絕,抬腿猛地踢翻了兩個杌子,怒不可遏道,「這個畜生!裝了這麼久太監,騙了我這麼多年,還對我做下這等禽獸不如的事……」說著,她一把拔出了長劍,頭也不回便往房門沖,「老子殺了他!」

五公主雷霆震怒,嚇得魏芙面色大變。她慌了神兒,趕忙上前將公主攔下來,皺眉勸道,「殿下千萬別衝動!事情已經發生了便無可轉圜,就算您把廠督殺了,那也於事無補啊……」

副將是就事論事,可這話聽在周景夕耳朵里卻變了味。她氣得厲害,只覺這丫頭是胳膊肘朝外拐,當即橫眉怒道,「魏芙,你究竟是誰的人?這個節骨眼兒你還替那道貌岸然的色胚說話?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魏芙覺得委屈,哭喪著臉替自己辯解:「殿下這可就冤枉我了,我對您一片忠心天地可鑒,哪兒有胳膊肘朝外拐的道理……」說著頓了頓,面色稍凝,「廠督此行,的確大大不妥,可是事已至此,殿下怎麼做都無力回天啊,這青天白日的,您提著把劍衝進廠督府,讓人看見怎麼想?再者說了,這事兒如果傳出去,您和督主都要倒大霉,您是皇女還算好的,督主可是欺君之罪,被女皇知道了,他必死無疑啊!殿下,您真忍心置督主於死地么?」

副將一番話落地,周景夕眉頭深鎖,稍遲疑,到底還是將手中的劍放了下來。

方才是她怒急攻心,反倒是魏芙這丫頭心思澄明。副將說得對,事已至此,她做什麼都無力回天,即便殺了藺長澤也於事無補。她是女將,那人是西廠督主,一個貴為皇女,一個手握重權,一舉一動都被人盯在眼裡。

周景夕合上眸子揉捏眉心。

她沒有忘記,周景辭還在虎視眈眈。自己的宏圖偉業還未成功,藺長澤不能死,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他死,哪怕他做了再罪該萬死的事。

更何況……她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煩躁,雙手收攏用力握拳。

雖然不願承認,可是要置藺長澤於死地,周景夕的的確確下不了手。她心中是困頓的,他對她而言,到底與所有人不同,他算半個父親,半個恩師,也算半個兄長。她自幼跟隨他長大,認真說,他待她也算有養育之恩。

對待他,她說不清心中的感受是什麼,兩人的關係一直都很怪異,分明只是各取所需,偏偏又互相依存,太過親密,有時甚至親密得像一個人……

腦子裡驀地想起昨夜的一些細節,五公主羞惱地跺了跺腳。不能殺他,可是這麼大件事,難道就這麼算了么?她吃了天大的虧,平白讓他欺負,難道就這樣忍氣吞聲了么?門兒都沒有!

周景夕咬牙,沉聲道,「芙兒,替我梳妝更衣,老子要去對門兒把話說個清楚!」

少時的功夫,五公主換上了一身碧水色的廣袖對襟衫,隨意挽了個墜馬髻便踏出了將軍府的獸頭門。午後的日光晴好,為偌大的京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金。她抬眼望,廠督府門前照舊守著一群錦衣番子,一個個面無表情神色冷肅,釘子似的。

她凜目,提步便徑直朝大門而去。到了門前,錦衣衛伸手將她攔了下來,她蹙眉,紅唇微張正要開口,卻見門內闊步行來一個俊朗青年。

來人是二檔頭任千山,他面容沉靜,蹙眉朝那番子喝道,「沒眼色的東西,認不出這是五殿下么?還不讓開!」說完恭恭敬敬地朝五公主揖手,道:「殿下,廠督恭候多時了,請隨微臣來。」說完比了個請。

「……」恭候多時?這個假太監倒是心寬,料到了她會來算賬么?周景夕冷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廠督真是料事如神。」

她冷嘲熱諷,二檔頭聽了也不以為意,神色間仍是恭恭敬敬。兩人從廊腰縵回中穿行而過,徑直往主院前行,垂花門前的近衛是飛翩和晨鳧,見了她畢恭畢敬地揖手,異口同聲道:「五殿下。」

周景夕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扯了扯唇角,緊接著就飛快提步走了進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方才兩位近衛面無表情,眼底卻似乎有一絲莫名的笑意……她狐疑地蹙眉,不過也沒多想,走到那扇不算陌生的菱花門前,雙生子甚至還未請示廠督便推開了門,請她入內。

「藺長澤,你給老子把話說清楚!」

五公主怒氣沖沖面色不善,打起帘子抬眼看,他正立在菱花窗前盤弄佛珠,凈值無瑕的側顏在日照下璀璨得能發光。

聽見腳步聲,廠督眼角微挑回眸,起菱的薄唇勾起一絲笑來,慢悠悠踱到她跟前微俯首,嗓音低沉,「如此昂首闊步,不疼了?」

她一怔,回過神后耳根子一熱,俏麗的小臉頓時紅了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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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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