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話 鬼魂之淚
送走周宇之後,蘇明宇也歇了去一殿繼續逗弄秦廣王的心思,直接回到了中央冥殿。
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幕幕,蘇明宇心中仍舊是五味雜陳,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其實當初在處理完寧凡的事情之後,之所以沒有跟任何人告別就直接離開,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周宇,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告別,畢竟那時的告別,必然是永別,蘇明宇不想給周宇留下任何念想。
當時的蘇明宇認為,也許就這樣不辭而別,悄無聲息地離開,從此以後杳無音信,周宇最終應該是會忘了他吧。也許會失望一陣子,但最後也只能把他當作自己生命中一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過客,是大海里翻起的一個易碎的泡沫,是一場終將醒來的夢境。
只是沒想到,當初的那一絲愛慕,完全沒有因為他突然的離開,從此再也沒有回來而減少半分,反而與日俱增,導致對方即使三魂七魄失了一魄還能保持清醒地詢問地府里的陰差自己如今的去向,成為他保留靈台最後一絲清明的生前執念。
更沒想到的是,周宇竟然一生都沒有娶妻生子,也沒有與任何一個同性-交往過,蘇明宇很難想象周宇在臨死前是什麼場景。是否有人給他養老送終,是否有人來看他最後一眼,是否有人給他操辦葬禮,亦或是,在養老院里,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最終孤獨地死去。
那是何等的悲慘。
而這些憑空臆測,如果蘇明宇想證實,去天命之輪前查一查生死薄就一清二楚了,但他沒有勇氣,他害怕知道事實真相。如果剛才想的那些都是真的,蘇明宇不會覺得自己害了周宇,畢竟感情的事情很難分清楚對錯,而他們兩人其實也都並沒有什麼過錯,周宇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蘇明宇無法回應對方的感情,如是而已。
蘇明宇其實很想裝鴕鳥地認為周宇之所以這樣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他不敢承認,害怕承認,這份感情太過於濃烈,太過於純粹,太過於厚重了。
蘇明宇沒有拿周宇去和酆都大帝作比較,他們沒有任何可比性,也沒有比較的必要,愛上了一個人就是全部,哪還有什麼旁的心思拿別人和自家愛人比較的呢?這樣做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唉……
蘇明宇抬頭望著地府終日灰濛濛的天空,其實這裡的環境和前世B市的霧霾天氣有點相似,但卻不是污染使然。深深地嘆了口氣,雖然他並沒有對不起周宇的地方,但這終究是他欠下的債啊……
盯著地上的白帳紗燈,蘇明宇漸漸有些失神。
忽然,肩膀上的點點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蘇明宇扭頭看去,只見幾滴小水珠停留在衣衫間的褶皺上,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之下,折射出點點星辰之光,瑩潤生輝。
細看之下,這幾滴星點水珠分散開來,並未沁入衣衫之中,好似清晨的荷葉露珠一般。
蘇明宇動了動肩膀,水滴跟著顫了顫,逐漸開始慢慢地聚攏,最後凝聚成一滴稍大的水珠。蘇明宇伸出手指撥弄了兩下,水珠外面好似附著著一層薄膜,蘇明宇嘗試著用手指捻起來。
透著微弱的火光看去,手指間的水珠周身氤氳著淡淡的柔光。
突然之間,水珠驟然散發出刺眼奪目的光芒,蘇明宇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等到光芒漸漸散去,手指間的水珠也變成了一顆真正的珠子,捏在手心有一種硬物感。
蘇明宇心中一動,握緊珠子,加快腳步回到中央冥殿,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珠子應該是之前周宇落在他肩膀上的眼淚所化之物。可一滴眼淚為何會產生這等異象,蘇明宇沒有頭緒,但有一個人肯定知道。
步入內殿之後,只見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正盤膝坐在木榻上,即使是坐著,蘇明宇仍舊覺得這道身影隱蓄著頂天立地的傲然之威,但再看之下,卻又好似融入這天地之中,讓人難以察覺。
蘇明宇稍稍靠近了些許,只見對方肌理之間,暗芒流動,眉心有一道豎痕。這不是蘇明宇第一次看到自家愛人打坐,然而每一次看到那眉心之間的豎痕,即便是閉著的,可蘇明宇依然有一種預感,倘若那道豎瞳睜開,必將會是毀天滅地之勢。
可能是感受到了蘇明宇的氣息,酆都大帝眉頭一挑,睜開雙眼之後,周身氣勢徒然一凜,目露精光。
蘇明宇猛然間身形一震,遂即苦笑道:「你的修為到底有多高深啊,我都有些受不住了。」
酆都大帝勾了勾唇,笑道:「夫人若不是同樣身具金魂之身,在剛才的那一瞬間,夫人早就屍骨無存了。」說完又注意到蘇明宇手中的珠子,挑眉說道:「夫人手中拿著的是鬼魂之淚,亦稱鬼淚,乃是亡魂所流下的眼淚所化。」
蘇明宇握著鬼淚,走到酆都大帝身旁坐下,緊挨著自家愛人的肩膀,將手心攤開,盯著靜靜躺在手心裡的鬼淚說道:「亡魂也會流淚嗎?」
酆都大帝伸出左臂攬住蘇明宇的腰,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說道:「亡魂本無淚,但恰逢大喜大悲之時,同樣也會流淚。」同時從蘇明宇手心裡拿起鬼淚,放在眼前看了一眼后又放回到蘇明宇手心裡,說道:「是那個人的吧?」
蘇明宇聞言,先是匆匆掃了一眼自家愛人臉上的表情,然後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收起來吧,以後你會用到的。」酆都大帝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直視著蘇明宇的眼睛,那幽深的黑瞳宛若深潭一般,讓蘇明宇有些看不透。
蘇明宇定了定神,有些壞笑地說道:「你怎麼不吃醋了?」
酆都大帝輕笑一聲,說道:「吃醋又如何?夫人如此優秀,合該會有那麼多人愛慕,為夫也只能獨自生悶氣了,為夫可捨不得把夫人怎麼樣?」頓了頓,接著說道:「夫人若是不希望為夫生氣,可以……」
蘇明宇聽著自家愛人在耳邊低聲說出來的直白話語,禁不住地「老臉一紅」。原本聽到對方前幾句話時還準備得瑟地翹一翹尾巴,順便小小地傲嬌一下下,結果後半句話直接讓他一張臉紅成了猴子屁股。
蘇明宇當即怒罵道:「你就沒個正形!!!」
酆都大帝斂了斂目,說起另外一件事情:「天帝送了份請帖過來。」
蘇明宇心中一突,問道:「什麼請帖?」
「天華公主生辰,天帝設宴,請帖發往三界,到時候,三界群英都將會聚集在天界,一同為天華公主賀壽。」說到這裡便止了聲,眼神平靜地看著蘇明宇,下面沒說完的話也已經很明顯了。
蘇明宇把鬼淚放到連心戒中后,微微一笑道:「你去吧,沒關係的,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距離產生美,咱倆每天膩歪在一起,沒準哪天弄個七年之癢啥的就不好了。」
酆都大帝眼神有些憂慮地看著蘇明宇,說道:「請帖上也提到了你,邀請你與我一同前去赴宴。」
蘇明宇聞言一愣,沉思片刻,繼而搖頭拒絕道:「我不會去的,也不能去。之前天界派過探子來地府,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天帝是否已經得知了我也是金魂之身的事實,可一旦去了天界,群英薈萃,到時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這一次天華公主的生辰,我堅決不能去!」
酆都大帝將腦袋從蘇明宇的肩膀上挪開,微微頷首后說道:「這同樣也是我所擔心的,雖然我自信有能力護你周全,但卻不得不考慮這期間可能發生的意外,我也很難保證無時無刻能陪在你身邊保護你。」
蘇明宇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地說道:「可請帖上已經明確請了我,我如果不去,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酆都大帝捏了捏蘇明宇的鼻子,打趣道:「夫人自稱聰慧過人,何時變得這麼笨了?為夫到時只需告知那天帝,為夫的夫人正在閉關,不宜打擾。身為修者,修行一事理應為重中之重,任何事情都不及此事重要。」
蘇明宇聞言恍然,嘴角上揚道:「行,就用這個借口吧!合情合理,饒是天帝臉皮再厚,也必然說不出讓我停止修鍊而去參加他女兒的生辰宴會這樣的話。」
須臾,蘇明宇突然間想到了一件事情,語氣有些不善地說道:「那什麼天華公主如今估計都不知道有多少歲了,現在卻要過什麼生辰,我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辦生辰是假,選夫才是真吧?」蘇明宇後來可是聽秦廣王說漏嘴過,那天華公主可是一直對自家愛人存有念想的。蘇明宇可不相信那女人不知道自家愛人現在已經名草有主了,只要一想到自家愛人要跟那女人見面,蘇明宇心中就膈應得不行。
酆都大帝聞言,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緊緊地盯著蘇明宇的眼睛,說道:「為夫以為,夫人對為夫的心意已然瞭然於心了。」
蘇明宇聞言一怔,有些訕訕地笑道:「突然這麼嚴肅幹什麼,搞的我都有些不習慣了,我這不過是有些擔心罷了。我雖然相信你不會對我有二心,但難保那些對你垂涎三尺的女人會不會用什麼下作手段。我……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嘛!」
討論完關於天華公主的生辰一事之後,蘇明宇將腦袋靠在酆都大帝肩膀上,微微嘆了一口氣,淡淡地笑道:「你要等我,等我有自保能力的那一天,到那時候,我一定會與你並肩,和你站在同樣的高度,俯瞰這天地萬物,笑談這萬世風雲。」所以,你要等我,等我成長起來。
在說出這番話時,蘇明宇臉上表情肅然,胸腔中充斥著萬般豪情,凌雲壯志,可接下來自家愛人的一句話立刻讓他破了功:「夫人,為夫想要跟你做-愛了。」
蘇明宇立刻像踩了地雷一樣,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跳起身來大罵道:「你們男人都是下本身思考的動物嗎?!」罵完便看到自家愛人臉上一臉揶揄的表情,又是禁不住「老臉一紅」,改口罵道:「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總是在我感慨人生的時候發-情!!!你知不知道這真的很煞風景啊!!!」
酆都大帝站起身,走到蘇明宇身前,一手攬住蘇明宇的肩膀,一手開始解蘇明宇的衣服,嘴上還不忘說道:「為夫剛才做了一個決定,以後夫人每次和其他男人有身體接觸,作為懲罰,為夫都要『教訓』夫人一頓。」
蘇明宇聞言愣了愣神,很快便想到了自己之前和周宇的那個擁抱,臉色不禁黑了黑,可再黑的臉色也無法阻止酆都大帝的動作。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蘇明宇也只能妥協認命了,在感情世界里,蘇明宇可以做到只有酆都大帝一人,但至於交際圈子,蘇明宇總不能連個朋友都沒有吧。
和兄弟朋友之間偶爾握個手,勾個肩,搭個背,作為男人來說,這些瑣碎再正常不過了,他雖然和那個誰誰誰一樣是以男兒之身嫁給了另外一個男人,但他終究不是一個女人。在和兄弟朋友的交際之中,身體略微的觸碰實在是在所難免,他總不能覺得因為自己嫁了人就要恪守什麼婦道吧?!
男女授受不親?!誰?蘇明宇?扯淡!!!勞資可是男人!!男人!!是站著尿尿的男人!!!
蘇明宇趴在木榻上,回過頭看向自家愛人在身後賣力的動作,瞬間朝對方扔出一個眼刀子,這眼神中包含的意味很明顯:其實你丫的明明就是想跟勞資做-愛做的事情吧?還找什麼爛借口,勞資絕壁不相信你的心眼真的會有這麼小,估計前面的幾次也都是這個原因吧?你真是太low了!
順利接收到蘇明宇眼神中傳達過來的意思,酆都大帝只是輕輕一笑,突然加快自己運動的速度。滿意地看著蘇明宇仰頭輕哼出聲,酆都大帝低笑一聲,繼續加速,把蘇明宇本想罵出口的話直接撞得破碎成一陣陣圍繞在殿內的嬌喘之音,一陣高過一陣,經久不息。
兩個時辰之後,蘇明宇滿面嬌紅地來到一殿。
因為九殿閻王已經回到自己崗位的原因,秦廣王的工作量驟然減少,此刻正悠閑地翹著二郎腿,哼著蘇明宇聽不懂的調調,老神在在地好不愜意。
蘇明宇走上前去,抬腳把秦廣王搭在右腿上的左腿踢下來,壞笑地說道:「你現在倒是清閑了是吧?收拾收拾準備跟我出差一趟吧!」
秦廣王撇著嘴,站起身來,正準備習慣性地行禮,后又想起帝后已經免了自己的禮,於是問道:「帝后想要命屬下去何處?」
「陪我去陽間走一趟。」
秦廣王略微一頓,問道:「帝後為何要屬下陪同,尊上那裡……」
蘇明宇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往殿外走去,邊走邊說道:「地府收到天界請帖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他要去赴宴,我就不去了,所以你陪我去下一個世界吧。」說到這裡又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繼續說道:「就你跟我兩個人,很多事情可能不太方便,要不要再帶上幾個人?」
秦廣王:「帝……」
「嗯,我覺得很有必要,就你跟我兩個大男人去,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處理。嗯,那就這麼決定了。」
秦廣王:「……」帝后您都打算好了還來問我幹嘛?
「愣著幹啥?趕緊跟上啊!」
秦廣王頓時欲哭無淚,心中內流滿面地跟上前去。
再次來到天命之輪前,蘇明宇身邊除了秦廣王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人,兩女一男,兩女便是平時在中央冥殿伺候蘇明宇和酆都大帝的琉璃和流蘇了,至於另外一個男人,便是之前去一殿給蘇明宇報信的那個陰差。
蘇明宇微笑著詢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陰司滿心激動地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目光炯炯地看著蘇明宇說道:「小的沒有名諱,還望帝后賜名。」
蘇明宇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會心一笑后又看向琉璃和流蘇,後者二人同樣是一臉激動和興奮,能不激動,能不興奮嗎?自從死後,就一直待在地府里,很難有機會去往陽間,這下有機會跟著帝后「出差」,他們自然樂意之至。能在地府當職的人,前世必定是大善之人,因為但凡在陽間留有惡名之人,死後魂歸地府,連投胎轉世都是千難萬難,更何況是入籍地府。
秦廣王聽聞兩人的對話,轉過身讚許地看了一眼那說話的陰司,這人倒是有點小聰明。
蘇明宇不知道的是,在地府當值的陰司確實是都沒有名字,但地府為了入籍,所以都會選擇他們前一世在陽間的名諱,可以說是沒有名字倒也不算什麼毛病。
在地府里生活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因為蘇明宇身份的特殊性,地府里所有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所以蘇明宇並沒有覺得這裡的人有什麼可怕的地方,更不會產生什麼敬畏之心。
蘇明宇乃地界之後,地府最高掌權者酆都大帝便是他的,額……夫君,是他的愛人,所以蘇明宇很難對他生出什麼畏懼心理,而同樣作為上位者的十殿閻王,蘇明宇跟閻羅王和秦廣王稍微接觸的多一些,閻羅王又是性格豪爽之人,而秦廣王……那是一個逗B。
可蘇明宇同時也不會拿自己的身份壓人,畢竟前世活著的時候,有些思想已經根深蒂固,蘇明宇骨子裡是沒有什麼階級觀念的,他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覺得別人比他低一等,這大概就是地府里所有的人都感嘆帝后是一個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人。
這便是蘇明宇和地府里的人相處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