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未來終究不可知
臨近年末的城市一連幾日都晴空萬里,蔚藍的天空折射著淺金色的光芒,在細小的塵埃中蒸騰了飄落的雪花，旋即乾淨的玻璃上氤氳起一片水霧。
窗外稀疏的樹影攀附著陽光的軌跡在白紙上暈染開來,影影綽綽地逐漸拉長晃動帶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微眯起眼的少年不經意望向窗外，隨即闖入視線的居然是個漂浮在空中的氫氣球，超大號的氣球拉著條幅固定在操場的另一端,上下翻動的紅色綢布被風吹得呼啦作響。
——遊園會？
抬起眉綠間忽然想起早些班上同學議論的種種,好像是學校準備舉辦……新年遊園會什麼的。
大概和帝光祭差不了許多。
不動聲色的男生迅速在心底給出了定義,飄忽的思緒卻沒有表面一般不以為意。
——新年……嗎？
——新年……他們可以做什麼呢？
……去淺草寺祈福,還是去東京塔觀景？他依稀記得，五重塔那天似乎會有撞鐘活動？……等等、好像去富士山看雪也不錯？畢竟她念叨了好久想玩雪了……或者,還可以帶她去遊樂園體驗一下那個摩天輪傳說？
手裡的筆提起又落下，循著心意匆匆寫下幾行字再如數全部劃去,陷入思考中的少年鎖緊眉頭，暖烘烘的陽光照在他墨色的眸子中漾起大片柔軟。
「綠間同學？」講台旁夾著課本的任課老師似是發現了他的反常，頗為不滿地提醒道，「綠間同學，這道題目麻煩你來解答。」
被點名的少年動作一滯，抬起眼后瞳孔里閃過片刻的茫然。伴著一陣噓聲，周遭同學或驚或喜地睜大眼，暗暗琢磨著這位品學兼優的學霸同學似是第一次這樣在課堂上徹底走神。當然，暗潮洶湧下自然也有未知的情緒在瘋狂增長，就好像同班的女生們終於肯定了某個既定的事實——高綠啊高綠，居然露出這麼無害的眼神果然綠間才是受。
要說學霸的定力自然與常人不同，收斂思緒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待綠間重新走向座位時，黑板上詳細完整的解題過程已經一步未錯地列在了上方。請問還需要寫出第二種解法嗎？扶著鏡架認真的少年一本正經地開口，饒是方才還頗有不滿的任課老師也挑不出毛病。
「嘖嘖，學霸的待遇就是好。」看到對方雲淡風輕的輕鬆應付了老師，高尾忍不住湊過身擠眉弄眼道，「真醬你剛才又想起小學妹了？」
「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零散的畫面。」憶起自己剛才那場居然莫名其妙的走神，綠間不禁有些懊惱他的情緒怎麼會變得這樣容易的就脫離控制，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和平日的他大相徑庭。思索未果后他隨手翻開課本，從中飄出的紙張上還印有未乾的墨漬，那些是他先前無意識寫下的。
新年。
約會。
還有最後三個字……一起過。
——於是，綠間真太郎再一次恍惚了。
綠間再次見到井上初的時候是在校醫務室，彼時笑得諂媚的女生正捂著腳踝坐在床邊，仰起頭搶在他開口之前轉移話題，「真太郎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難道中谷監督沒有給你們加訓嗎？」
「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回事？」依照慣例每天放學綠間都會特意繞路來帝光接她回家，不想今天在校門外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接到電話才知道這傢伙居然因為扭傷腳被送進了校醫室。更鬱悶的是自己擔心她的狀況一路跑來，沒想到見面后這丫頭居然還笑得這麼沒心沒肺。
「好啦。」撇撇嘴不甘心的少女皺起臉，小聲碎碎念一番后又揚起下巴，頗有一副強詞奪理的意味，「你先答應不生氣我再說。」
「……好。」略微無奈的少年輕輕扶額，於綠間而言這也倒是個沒有意義的承諾，畢竟他大概也沒法做到提起脾氣沖她生氣。得到特赦的少女似是安心了許多，雙手一攤就如實交代了全部，都是因為要爬上去掛宣傳海報結果沒站穩不小心摔下來了，帶著一連串的委屈她不自覺得抱怨道，順便可憐兮兮地強調她真的只是不小心。
「就這樣嗎？」沉默的少年斂下雙眸，只見眼前的傢伙難得乖巧地拚命點頭，漲紅的臉頰頂著略微蓬亂的長發，輕易就映入他的眼底。瞬間失笑的綠間傾身揉揉她的頭髮，蓬鬆的觸感夾雜著陽光的味道，修長的指尖略微曲起，然後……重重地彈了彈她的額頭。
「喂！說好不生氣的！」
「……沒說不動手。」
理所當然的男生蹲下【防抽】身子扶住她的腳踝，取來一旁的繃帶一圈圈地裹住紅腫的部位，擁有幾年籃球經歷的綠間對於簡單的包紮手法也算熟練，指尖冰涼的觸感暫時壓制了她傷處灼熱的疼痛感，扶住床沿井上初身子一僵，隨後又愉悅地放鬆下來。原來平日不苟言笑的王牌大人也擁有耍賴這種特性啊，大概就和他的包紮手法一樣，屬於隱藏屬性之一以待發掘。
托起下顎她安靜地打量著面前的男生，平日里多是仰視的少女倒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觀察綠間。溫熱的陽光從她身後斜射進來落在校醫室的地面上，從額前的劉海開始勾勒著男孩子好看的眉心和那長的過分的睫毛，金屬質感的半框鏡架在柔和中平添了幾分硬朗。伸出手她不自覺得在他的臉頰上掐了掐，確認觸感似得重新縮回手在另一側又掐了掐。
不知何故的少年停下手上的動作，巧笑嫣然的少女吐吐舌頭故意望向別處。
窗台上即將綻開的花苞搖曳著清淺香甜的氣味，少了幾分刺目的夕陽照射著兩人紅彤彤的側臉，難以掩蓋的是唇邊淺淺勾起的笑意。
「……咳、看來小丫頭你不需要我來照顧了吧？」已過中年的校醫大叔站在半開的門邊望著他們，暗自琢磨著自己不過是出去尋個葯的光景就看見這個場面。
「啊，謝謝您。」被逗弄的少女尷尬地低下頭，綠間順勢起身扶住她的肩膀也一同問好。和善的校醫大叔稍稍打趣了他們幾句，接著為她檢查完傷處后又仔細叮囑了些注意事項，便示意他們可以回去了。
再次道謝后井上初試圖起身，站在一旁的少年忽然在此刻傾下【防抽】身來，「來，我背你。」瞬間呆住的女生結結巴巴地擺手說這樣走出去好丟人，輕托鏡架綠間表示橫抱的話他也不介意。
「你……」氣結的少女終於徹底明白了耍賴的意思，不甘願地攀上他的背，「不準嫌我重啊！」
托住她的身子綠間朝校外走去，離開時還遠遠聽見校醫大叔嘖嘖念叨著年輕真好。下顎抵在他的耳側，女孩子未綁起的長發落在他的頸間，偶爾會有□□的感覺，「在想什麼呢？」綠間望著前方不經意問道。
「沒什麼，只是……我本來以為你會生氣不理我的。」
「怎麼會？」
彆扭的少女隨意抓起耳邊的碎發在指尖纏繞，顯然易見的孩子氣舉動讓綠間啞言，想起自己被她拋下的事實才頗有幾分委屈，「倒是你昨天那樣，我差點以為你會不理我。」
「昨天……對不起……」
提及昨日的事情井上初似乎有些煩惱，整個腦袋埋在他的頸間，聲音悶悶的聽不真切。接二連三的有別的女孩子當著自己的面對他表白心意，就算是知道這並不是他的錯大約也沒有女生會開心。正是借著這種不開心，她也確實任性了一下故意不答應他的請求。
「昨天發生了什麼你還不打算告訴我嗎？」挑起眉綠間若有所思地問道，他想那大概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以至於小早川綾奈面對他的詢問也一直推脫說這件事還是由小初親自告訴他比較好。
埋著頭的女生終究還是沉默了許久，斷斷續續地複述了一下昨日的任性的原因。聞言抬眸的綠間稍許詫異，奇迹世代的光環居然會給她帶來意料之外的煩惱是他沒有想到的，萬能的王牌大人突然在此時開始局促起來，安慰女孩子並不是他的強項，「我……其實你根本不用在意那些。」
「我才沒有在意，就是有那麼一點點不高興，你怎麼怎麼好這些根本不用她們來說……」分開的指尖穿過發尾，有些吃味的井上初狠狠一拉，隨手扯開尾端因為蓬亂而打結的發梢，接著圈在他頸間的胳膊猛然收緊，「再說，我可不是那種八點檔的小女生，被人說幾句配不上你就乖乖離開……」
碎碎念的女生揚起下巴，「更何況我才沒有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少女宣誓主權般的論調在綠間的腦海里轟然崩開，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大概是誤解了她的心思，原來不是因為不相信他，只是單純的因為吃醋。如此明白的認知給了他極大的愉悅感，唇邊淺淺上揚的弧度夾雜著頗為滿足的寵溺。
「咦？真太郎你為什麼突然臉紅了？」發現驚喜的井上初忽得湊近臉頰，過近的距離以至於連對方臉上細微的絨毛都可以清楚瞧見。少女熟稔的氣息拂過耳畔，隨之而來的悸動酥酥麻麻的劃過他的頸間。等不到答案的女生心下不滿，撇撇嘴索性在他腰間狠狠一掐，只當是剛才被彈額頭的報復。
「你別亂動。」深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平復心底早已紊亂的氣息，反手扣緊她的身子綠間在亮有紅色指示燈的路口停下，周圍明快鮮亮的櫥窗瞬間就奪去了井上初的注意力。
「真太郎，你看……是之前那隻齙牙兔哎！」前方電玩城玻璃上不知何時掛上了巨幅海報，大約是商家為了迎新年招攬生意之類的，用那隻限量版的齙牙兔來吸引顧客。
「你想要嗎？」保持著先前的姿勢男生微微眯起墨色的眸子，不疾不徐的語氣清冷又好聽。搖搖頭井上初說還是不要了，那個逆天的娃娃機實在是太麻煩了。說罷又在他的頸間蹭了蹭，小小打了個呵欠便半闔上眼，慵懶得像只陽光下打滾的貓咪。
心底冒出的笑意從喉頭中滾動而出，他知道她一直都嫌棄著這些頗要花費些時間的事情。穩穩地背著她綠間走過人潮蜂擁的路口，耳邊清淺規律的呼吸聲在紛擾嘈雜的街頭有些模糊，若有若無的像是穿越了亘古綿長的歲月一般，雖然隱約卻也是他當下所擁有的最真切的幸福，「……到時候一起迎接新年吧。」
「嗯。」思維逐漸遠去的少女試圖睜開眼去看他的面龐，眼皮翕張時只聽見他的聲音似是從遠處傳來一般，輕喃一聲后最終枕著他的頸間沉沉睡去。
……
再次睜開眼時兩人已經站在了井上家的宅院前，清醒后的少女沉思半晌也想不通自己先前是如何入睡的，大約是她過於睏倦，又大約是他的步伐太過沉穩。無論如何，不可否認的是她好像越來越貪戀他所帶來的溫暖了，以至於枕著他的體溫就可以安心入睡。
——如果以後分開的話，她又該怎麼辦呢？
莫名的憂慮像無數根看不見的藤蔓狠狠綁住她的心房，不知怎麼的井上初突然開始害怕這種感覺。明明她一直都是這樣不管不顧的性格，此刻居然會輕易的被未知的恐懼所掌控。拍拍臉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抬眸便撞進少年深不見底的瞳孔里，沉靜而又溫暖。
「又想到什麼了？」
「……沒有。」
一貫穩重的少年口吻依舊平和，緊緊扣住她的掌心卻在不經意間加重了力度。她想，縱使自己墜入深淵，他也一定會拉她回岸。「……真太郎。」終於在紛亂不堪的迷霧中找到了想要答案，井上初懸落半空的心最終放下，再次埋首在他頸間輕輕一蹭。
「今天這是怎麼了？」
得意地看著他的眼底閃過無可奈何的笑意，伏在他背上的少女明眸皓齒，狡黠地眨眨眼表示就是不告訴你。接著便急急忙忙地開始找尋家門鑰匙，「我記得是放在……」
「永遠找不到鑰匙的性格真是一點都沒變。」
落日中的漆紅色木門忽然緩緩打開，撞上門框上方的白瓷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響。詫異的少女忽得睜大眼，面前的場景仿若慢半拍的老膠片在視網膜上逐漸定格，門后那裡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歡迎回家，小初。」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這個網速真可怕……orz
話說今天一上*看到站內簡訊說以後文章限制親密描寫，所有的描寫都局限在脖子以上的範圍……
有種被嚇到的感覺……>
另外所謂虐點就是在兩個人覺著離不開對方的時候爆出來的，於是從這章結尾開啟虐點……每章都越寫越長終於要寫到虐梗了好欣慰╮(╯▽╰)╭
當然大虐還要有那麼幾章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