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盡人事不待天命
井上初未曾想到父母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回國。
這對她來說大約算是個天大的驚喜,以至於連自己是怎麼走進家門她都隱約有些模糊。
「我們當然要回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啊。」
笑得溫柔的女人細細打量著許久未見的女兒,看起來平日里她的生活似乎過得不錯，只不過一回來就見她受了傷倒讓她頗為擔心,另外還有剛才那個男生……井上媽媽忽然有些憂慮。
「這麼說……這次回來你們會在東京待一段時間咯？」
溫婉的女人隨即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至少會等到你畢業之後再離開，另外……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重要的事情？心底的困惑在喉間滾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井上初略微蹙眉,還未開口中年女人已握住了她的手,閃爍不定的眼神有些飄忽,「告訴媽媽，外面的那個男孩子,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喜歡她。」
井上家的客廳里綠間真太郎直視著面前的中年男人徐徐開口，拜訪她的父母是他早就預計到的事情,即便這一天似乎比他設想中的來的更早一些，他也不介意早一些表明心意。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心的把小初交給你嗎？」挑起眉端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略微訝異於他的坦白，目光掃過男孩子初顯稜角的面龐，細細打量一番后井上大叔不得不肯定他的禮貌、態度都無可挑剔。大約很難想象這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不過……畢竟小鬼就是小鬼。唇邊揚起一抹並不認同的笑容，他雙手抱胸地開口道，末尾還特意加上了一連串啊咧咧的連音，「話說，小子你真的明白對於一個父親說這句話的意義嗎？」
初次見面的中年男人似乎不像先前在照片中看到的那般容易相處，即便是言語間帶著輕快上揚的語調，如炬的眼神中依舊透露著嚴肅的意味。輕輕扶了扶鏡架綠間默然，父親的意義……他想他還沒有資格明白。
「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才國中吧？」早在先前每周固定的電話里井上大叔就聽女兒提起過鄰居家的前輩，現在想來大概所說的前輩就是指面前這小子了。想及此處，懊惱的中年男人忽然後悔於自己居然沒有早些意識到這件事情，大約從高頻率的提及開始他最珍視的丫頭就已經把這小子放在心上了吧。
「我喜歡她，這個和年齡無關。」長輩們大多傾向於用衝動來概括十幾歲時的感情，他們總認為花季的孩子們還不夠成熟、還不明白何謂擔當。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可是，綠間真太郎又豈會和旁人一樣。他的世界從來都循著軌跡而走，盡人事是他絕對信奉的格言，當人事已盡那麼所謂的衝動也早已被剔除在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為目標的他絕不會放棄自己在意的東西，更何況是他喜歡的女孩，「如果您擔心的是我是否因為衝動才說出這番話，那麼請您相信我這種擔心毫無意義。」
「哦？是嗎？」誠懇認真的少年言辭懇切，泰然自若的態度一度引起了中年男人的好奇，「吶，小子。你知道嗎？其實當初走之前我有告訴過小初一些事情，不過她可能沒有記住……」
兩人間的對話逐漸演變成屬於男人的對話，井上大叔忽然覺得或許自己不該拿看孩子的眼光來打量眼前的少年，「我曾經和她說過，悶騷型的男人不能要，因為那種太深沉；木訥型的男人不能要，因為那種太踏實；孩子氣的男人也不能要，因為那種太幼稚……我想你應該知道小初她性格太簡單，那麼你覺得你屬於哪種類型？」
「……能要的類型。」
少年過於冷靜的答案使得周遭的氛圍瞬間靜默下來，沉默的中年男人冷睨著雙眼，片刻后終究是放下了環抱的手臂，不置可否的態度算是默認了兩人在一起的事實。女兒長大了果然還是留不住啊，井上大叔的心底只剩下一片嘆息。
「在一起哪有說起來那麼容易，未來在哪裡都還未可知，又何必現在就輕易許下承諾呢？」
「盡人事以待天命一直是我所追逐的信條。不過在這件事上，我決不相信天命。」
最終穩重的少年再次禮貌鞠躬，言之鑿鑿的對於看不見的未來給出了自己的答覆。目送著他出門的中年男人旋即陷入思考之中，一旁安頓好女兒的井上媽媽接過杯子，奇怪地問他在想些什麼。
只是後悔當初忘記告訴咱們家丫頭臭屁型的男人也不能要了。中年男人笑眯眯地開口，眼神里掩不住欣賞，順便抱怨著現在的國中教育怎麼把孩子們教成這樣了？……個子高的可怕不說，連想法都不可思議。
或者只是你女兒碰上的這個不可思議吧。重新為他換上一杯熱水，一貫溫柔的女人如此說道。
「……無論如何，倒也是個能讓人放心的孩子。」
「這樣看來，那件事情……大約也沒什麼問題了吧。」
滾燙的熱水蒸騰起淼淼霧氣，目光交錯時兩人的眼神皆是一黯。
……
年末的最後幾天井上初索性就宅在了家裡，假期的秀德籃球部依舊沒有停止訓練，中谷監督見她受傷倒是額外給了她幾天清閑的日子。閑下來的少女念著沒事幹脆重新研究起料理，每當看見自家的寶貝丫頭為了那幫沒見過面的臭小子忙前忙后時，自覺氣悶的井上大叔就傲嬌的不願搭理她，偶爾裝作無事的背著手到廚房溜達幾圈，偷偷往裡面加幾片蛋白質藥片才心滿意足。
——青春期的男孩子蛋白質不嫌多嘛。
眼見著自家老爹再一次偷偷溜進廚房，窩在沙發上的少女囧了囧后又翻過一頁雜誌。爸爸這兩天都在幫忙調整大家的營養菜單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雖然每次問起他意見時中年男人總是滿臉嫌棄的表示一幫臭小子他才懶得管，可是卻也掩蓋不了他一天三次的往廚房跑，添添加加的為他們完善料理這一事實。
鬱悶的少女滿肚子疑問，完全不明白為何自家老爹表面上要對前輩們如此冷淡，更讓她介意的是向來對人和善的父親居然臭小子臭小子的稱呼綠間，以至於她不由得懷疑起那天的客廳里爸爸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她曾經借故問過爸爸，也曾經直白地問過綠間，結果卻是一個高深莫測一個避而不答。深有感觸的井上初只覺得傲嬌真是世界上最麻煩的物種，更何況還是兩個。
不過，好在爸爸也沒有反對他們在一起的事情，只是每次他氣呼呼地埋怨被冷落的時候，她免不得要親自去廚房泡杯茶孝敬自家老爹。
窗外呼哧呼哧的寒風吹得院子里的花草東倒西歪，近日逐漸滑落的氣溫和室內暖烘烘的景象形成了頗為明顯的對比，東京的第一場大雪到現在還沒有落下確實是件奇怪的事情，本來還興沖沖的想要玩雪的井上初也被失望掩蓋了所有的期待。
電視上實時滾動的新聞播報著近日的北海道早已被大雪所覆蓋，哀怨的少女半倚在靠墊上看著直升機航拍帶來的全景圖，抱起手機啪嗒啪嗒按了幾下一條信息就成功發送了出去。
——新年的時候去富士山看雪吧。
彼時收到簡訊的綠間正和高尾一起作自主練習，陷入拉鋸戰的兩人攻防各不相讓。專屬一人的熟悉鈴聲一響起，綠間便抬眸伸手投籃，乾淨、利落、瀟洒、不停頓，只餘下高尾傻傻地看著可望不可即的三分球從頭頂上飛過。所以……這種球怎麼防得住啊，他又不是火神那個怪物。
「喂！說好不用這個變態三分的！」
「抱歉，我急著回複信息。」
後者神色平靜的沒有絲毫愧疚，高尾扶額，他想狐狸教練定下的一百次攻防訓練短時間內他大概是無法完成了。
短暫震動的手機終究收到了她期待的回復，兀自得瑟的井上初滿足的在沙發上打了個滾，然後……再次弄疼了傷處。站在後方的井上媽媽不知道她在興奮些什麼，只是和一旁的丈夫交換下眼神，便懷揣著驚喜將她從沙發上拽起。
「……小初，新年和爸媽一起去北海道吧。」
思維驀然斷節的女生瞳孔中印襯著母親的笑臉，耳邊隱約還有爸爸的聲音。選擇這時候回國也是為了可以一家人一起度過新年啊，這是來自父親的解釋。
可是，真太郎那邊……她和他已經約好了啊。
珀色的瞳孔蒙上一層灰暗的陰霾，低低垂眸的女生安靜地絞著衣角，終究沒有問出為什麼這種幼稚的問題。放下工作從大洋彼岸趕回來的父母是好心，她沒有理由去苛責自己的爸爸媽媽，但……無可奈何的卻是另一邊她也同樣割捨不下。
呼啦啦的風仍舊在吹，夜間的氣溫比白天更加低了幾度。
架起梯子井上初熟稔地爬上欄杆，在對面的陽台上站定時綠間剛從浴室走出。女孩子纖弱的身影被阻擋在玻璃的另一側，柔順的長發搭在肩頭長及她的腰側，微微顫抖的模樣讓他心下一緊。
「你怎麼穿得這麼單薄就過來了？」
迅速拉開門綠間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側，透明的落地窗將冬日的寒冷如數阻隔在外。少年寬大的掌心徑直附上她的臉頰，所觸之處果不其然的全是令人膽顫的涼意，直到用厚實的外套將她完全包裹其中墨色的眸子才重歸於平靜。鎖緊眉頭他將她環入懷中，起伏不定的胸腔頗有些慍怒，「……不要胡鬧。」
「真太郎。」男孩子熟稔好聽的嗓音在耳畔縈繞，安靜的少女乖巧地倚在他的胸膛，纖細瘦弱的胳膊固執地扣住他的腰身，「爸媽說新年的時候……要我和他們一起去北海道。」垂眸的女生一字一頓地輕輕念出這句話，單薄的身子依舊隱隱發顫。
長時間的停頓中綠間呼吸一滯，扶在她腰間的掌心略微鬆開，在瑩白色的燈管下定格許久最終落在她的發頂，「不過是小事情而已，幹嘛難過成這樣？」少年深邃的眸子平靜的好似一潭汪洋，起伏綿疊的波浪從大海的最深處攜卷而來，夾雜著繾綣溫柔卻看不見想象中的責怪。
「可是，我們說好的……一起迎接新年，還要去富士山看雪。」躊躇中的女生咬著唇瓣，柔和的側臉被上方的白熾燈鍍上一層朦朧模糊的色彩，踮起腳尖她試圖觀察他的神色，惶恐不安地下意識握緊拳頭，「如果你不想我去的話，我可以和爸媽商量。」
「笨蛋。」撫平她眉間的褶皺，綠間將女孩子凍得通紅的雙拳握在掌心，垂眼低眸間便輕易掩去心底的落寞。他說富士山我們可以之後再去，他們相處的日子還會有很久很久，所以新年還是陪著爸爸媽媽比較重要。
兀自攥著裙擺的少女站在原處，走到桌旁的少年側過身，無意間以背脊遮住她的視線，不著痕迹地將眼前的紙張夾進書里，那是他為兩人的第一個新年羅列的計劃。
勾起一個好整以暇的淺笑，男孩子修長挺拔的身影背光而立，伸出手再次彈了彈她光潔的額頭逗弄道。
「好啦，別難過了。」
「你這樣看起來好醜。」
「……放心，我一直都在。」
「嗯。」悶哼一聲的女孩子小牛一樣地撞進他的懷抱，笑得清淺的男生故意發出一聲疼痛的哀嚎，憂慮許久的少女終於再次彎起眉眼，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重新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向他，視線相匯時綠間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一陣疑問，目光下移，然後他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半裸著上半身。
「我、我先找件襯衫。」
慌不迭的鬆開環住她的胳膊，綠間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洗完澡出來以後就忙著安慰她，怎麼連這件事情都忘記了。眨巴眼的少女卻是平靜異常，毫無顧忌地打量一番后左手食指輕輕戳著嘴角，隨即彎起一抹弧度。
「原來，真太郎的身材那麼好啊……」
大約是長久運動的原因，細細看來真的是沒有一點多餘的贅肉。走近幾步她大膽地在他精瘦的腰身上又掐了一下，嘖嘖感嘆著果然手感很好，摸起來比上好的松阪肉還要有質感。
作為女朋友她應該有權利多掐兩下吧。
這麼想著的少女撇撇嘴，剛伸出手就被意外的力道重新拽進他的懷裡，對方有力的胳膊壓得她有些生疼，猝不及防的女生試圖扭動身子，耳邊回蕩的是他些許混亂的喘息聲，「……別亂動。」
茫然的少女乖巧地闔上微張的唇瓣，瑩白色的燈光在微微晃動的窗帘上拉長兩人相擁的身影，落下一室的靜默。
「小初……她過去了嗎？」
捧著報紙的中年男人仍舊端坐在沙發一角，面向站在窗邊的女人發問時連眼角也不曾抬起。
「看起來，十幾歲時的感情終究也沒有你先前想象的那麼簡單。」一貫笑得溫柔的井上媽媽難得的掩去唇邊的笑意，低低的一聲嘆息從唇邊溢出，「我有些不放心，如果以後他們不能在一起……那該怎麼辦？」
「那孩子會處理好的。」
昏黃的燈光中男人的側臉稍許模糊，抬起眼他說那個有膽量和他爭鋒相對的孩子已經足夠成熟，小初和他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問題。
說罷，又靜默了兩秒。
「……當然，我也會給他選擇的權利。」
作者有話要說：
一起過，一起過，哪有那麼容易一起過；在一起，在一起，哪有那麼容易在一起。
如果我說下一章是小綠間一個人過新年會不會被揍嗷QAQ不不不，妹子們要相信我是親媽……
但願這章沒有超出脖子以上的限定範圍><超出的地方麻煩未到適齡的妹子們自覺捂眼睛www
至於一開始井上大叔的對綠間的態度，我想沒有哪個父親看到女兒被別人搶走會開心的，所以比較冷淡啦不過後來就全是欣賞了嗯。
另果然我還是沒耐心守著零點更新o(╯□╰)o
另吐槽下這個不能忍的網速，後台刷了二十分鐘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