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Part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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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館開始做早餐，牌子放在門口，寫著『早餐6點』。肉包子的餡料跟烀肉的香料一樣，都是沙家特製的，因此沙茉起床的時間又提前了。她把員工上班時間分成兩半倒，工資不變。小圓為給父親賺錢治病，主動要求上全天。沙茉一直覺得這姑娘跟自己有些像，被家裡拖累被迫放棄學業，年紀輕輕出來打工，就想著盡自己所能幫她一把，適當給她漲了些工資。

像阿花預計的那樣，早餐賣的不錯，第一天包的包子沒夠買。沙茉欣喜，站在櫃檯里，小手拿著一沓鈔票數了起來，看到自己的辛苦付出有所收穫，會心地露出笑容。每次姐姐看她數錢時的認真模樣都會說她是守財奴。不是她愛錢，是深知沒有錢什麼事都辦不了的那種無能為力感。想到姐姐，沙茉把錢放好，拿過手機，發微信說：「中午回來吃飯吧，給你做啤酒魚。」親姐妹哪有隔夜仇。

等了一會兒，姐姐未回，沙茉想可能在忙沒看到，便拿著錢去銀行。

lisa西點屋在沙家麵館與銀行的必經之路上，每次走到這裡沙茉都會不受控制地放慢腳步，目光留戀於櫥窗里陳列的美味蛋糕之間。那白黃相間的檸檬慕斯，顏色鮮艷的馬卡龍，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的草莓芝士蛋糕，每一塊都是漂亮可愛的，看到它們，會讓心情變得美美的，整個人都是甜甜的充滿幸福感。

沙茉站在櫥窗前，瞧著精緻的巧克力泡芙，回味著鮮奶油與巧克力融合的味道，有那麼一剎那想衝進西點屋為自己買上一盒，犒勞自己起早貪黑的辛苦獎勵，可看了眼價簽，還是打消了念頭。這家店製作西點的烘焙材料不添加任何化學成分，價格相對昂貴，別家十塊八塊的一小盒巧克力泡芙，在這裡要一百多塊錢，要賣多少牛肉麵才能掙出來啊。沙茉攥緊衣兜里的鈔票，戀戀不捨離開西點屋。

沙茉把存錢了，回到麵館，隔壁好望角超市的老闆娘胖嫂坐在吧台前的桌上嗑瓜子。胖嫂人如其名，水桶腰，小短腿，外形上有著肥胖人士的全部特徵，從油汪冒著亮光的胖臉蛋子上能看出家裡伙食有多好。見沙茉回來，胖嫂放下瓜子，拍拍手說：「茉茉，快過來，我正有事找你呢。」

「嫂子，啥事啊？」沙茉在她對面坐下。

胖嫂笑著說：「啥事，給你介紹對象唄！你看你老大不小了，再不找都成老姑娘了。」胖人臉上肉都多，眼睛擠得快沒地放了。

聽要給自己介紹對象，沙茉笑得靦腆。

胖嫂說：「我跟你說，我今兒來是後街糧油站的阿發托我來的，那小夥子你也認識，人不錯，憨厚老實，是過日子的料，你倆年紀又相仿，我覺得行，你呢，感覺咋樣？」

「他給我送過幾次面，人是不錯，挺健談的，感覺……好像少了點感覺。」沙茉說。

「哎！感覺可以慢慢培養嘛！你看，他是做糧油生意的，你是做麵食生意的，都有自己的小買賣，他們家在農村還有地，沒有經濟負擔，老人也不能來城裡跟你們一起生活，我看挺好的。」

「我姐姐還沒出嫁呢，我做小的那能搶在她前頭。」

「哎呦！又沒讓你馬上跟人家結婚，先相處看看，這事兒又不是一鎚子買賣，行，咱就處，不行，咱就當多交個朋友，你還有什麼磨不開的。」胖嫂眼睛雪亮，等著沙茉點頭。

沙茉猶豫片刻，說：「我想想。」

胖嫂撿起瓜子繼續嗑起來，「這還有什麼好想的，看你平時辦事麻利爽快，節骨眼上反倒猶豫起來。」

沙茉笑，「終身大事嘛，自然要好好想想的。」

胖嫂五歲兒子胖虎開門，跟他娘一樣，粗胳膊粗腿渾身肉呼呼的，也是個小胖子，他探進半個身子，喊：「媽，我爸叫你回家。」

胖嫂不耐煩，皺眉道：「啊，知道了。」

跟著胖虎來的京巴狗臭雞蛋伸長脖子嗚咽著想從門縫鑽進來，這貨也是條胖狗，四條腿走起路來扭扭，帶不動屁股，單腿撒泡尿都得顫兩下。除了肥不說，還是饞貨，一聞到牛肉味就搖頭尾巴晃的，哈喇子直流。

胖嫂放下瓜子，邊走邊嘟囔著：「一刻也不讓我閑著。」回頭囑咐道：「那個茉茉，別忘了我剛才跟你說的啊！」

胖嫂走後，沙茉上了二樓，回到自己的小屋，坐在單人床上，打開存摺，瞧著存摺上的數字，想著胖嫂子的話。說實話，這幾年在店裡摸爬滾打，什麼事都親力親為，累身又累心，比誰都期望有那麼一個可以讓自己放心依靠的男人，可憑她現在的條件，太好的遇不上，不好的又不想將就，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自己要等的那個人。她從床下取出鐵盒子，解鎖，存摺放進去，拿出一個粉紅色的信封，抽出裡面粉紅色信紙，一字一句仔細讀著，讀到最後，自言自語道：「要是我被生活壓垮了，或許真的會找個男人將就了。」

……

經濟開發區。

恆康製藥公司樓下，尾號四個7的轎跑引人注目，因為它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恆康集團太子爺，現任集團總經理付津澤。付津澤向沙雪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也得到了沙雪的原諒。是真心戀愛，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將戀情暴露在公眾視線內。

一身明黃色洋裝的沙雪從公司出來，瞧見男朋友，笑意盈盈。付津澤獻上百合花，八顆小白牙露出，說著好聽的情話：「只有優雅的百合花才能配得上我的女神。」

沙雪接過漂亮花束，嬌嗔道：「油腔滑調。」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比真金還真。」付津澤打開車門，彎腰伸手，請女神上車。

沙雪翹起嘴角在他臉上輕輕掐了一小下。付津澤在別人面前耍太子爺威風，在女友面前變身軟柿子，認捏認掐揉扁搓圓，絕不含糊。

付津澤啟車，說：「午餐想吃什麼？」

沙雪說：「送我去麵館吧，我妹叫我回去吃。」

付津澤口氣失望：「午餐只能我一個人解決了。」

「晚上補償你好了。」沙茉摸小狗似的摸他的頭。

付津澤拉下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下，說：「明晚叫沙茉出來，咱們一起吃個飯，把咱倆的事情說一說。」

沙雪急聲拒絕：「不行，我妹正在氣頭上，肯定不會同意的，還是等一等吧。」

「沙茉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跟她好好解釋，她肯定會同意咱們倆的。一會兒你回去先跟她說說看，拿出你撒嬌賣萌的磨人本事，她肯定能同意。」

「我妹鐵石心腸，不吃我那套。」

「試試吧，得到親人們的祝福，我們倆才能幸福地在一起。」

「好吧，我試試看。」

車子快到麵館，付津澤減速停車，解開安全帶對沙雪說：「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沙雪猶疑，抬眼看向路邊的lisa西點屋，會心一笑。

付津澤選了巧克力泡芙，像他這樣外形俊朗衣著品味不俗的年輕男士很容易被印在記憶中，店員將精緻的巧克力泡芙裝在漂亮的盒子里，笑眯眯道：「做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付津澤聽著高興，展現迷人笑容道：「她可是我的公主。」

付津澤上車，獻寶似的將西點盒子打開送到沙雪面前，「剛出爐的巧克力泡芙，先吃個。」

沙雪聞聞巧克力的迷人香氣，想吃又不敢吃，很矛盾的樣子，掙扎一番最後搖搖頭說：「我妹給我做了啤酒魚，我得留著肚子，下午吃好了。」說著接過泡芙仔細扣好盒子，放在腿上，笑眯眯地親了付津澤一口，討好地說：「親愛的，你真好。」

車子很快到達沙家麵館，沙雪拎著西點下車，付津澤放下車窗握拳給她打氣，「加油！」

沙雪握拳，「加油！」

沙雪進門，午餐時間店裡座無虛席，沙茉系著圍裙跟著忙活著。沙雪走到妹妹身後，「嗨！」

沙茉回頭，看她一眼說：「先上樓。」

態度不熱情，沙雪「喔」一聲，嘟著唇上樓。

沙茉去后廚給姐姐盛飯，小菜與啤酒魚放進托盤裡端上樓，放在電腦桌上，對低頭玩手機的姐姐說：「吃吧。」

沙雪放下手機，低頭嗅嗅啤酒魚的香氣，像個小孩子似的，舔舔嘴唇說：「流口水啦。」說著拿起筷子夾了塊魚放到嘴裡細細品味起來，神情滿足幸福。

沙茉拉把椅子坐下，拿過另外一雙筷子剝除魚刺，夾出雪白的魚肉粘上湯汁，放到準備好的空碗里。她這個姐姐，從小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媽媽還活著的時候給她摘魚刺，媽媽不再了，她這個做妹妹的給她摘魚刺，什麼時候她才能長大，也不知道她選的男人以後對她好不好，沙茉擔心。

沙雪沒心沒肺，吃著摘好的魚肉，笑得好看，「你吃飯沒？」

沙茉說：「還沒。」

「一起吃啊。」

「我不餓，等會兒。」

「對了，我給你買了巧克力泡芙。」沙雪放下筷子，到床邊拿起西點盒子送到妹妹面前，「喏。」

沙茉說：「你買這個幹嘛，死貴的。」

「你不是愛吃嘛！」

「不吃也不會餓死。」

沙雪撒嬌：「好啦了，人家買都買了，你就吃吧。」

沙茉嘆息，接過盒子對姐姐說：「以後別花沒用的錢。」

「哦，我知道了，管家婆。」沙雪努嘴，坐下繼續吃飯。

好東西不能吃的太快，沙茉吃的很慢，細細品味，要讓舌尖味蕾充分記住鮮奶油巧克力餡讓人沉溺其中的味道。

沙雪邊吃飯邊在心裡措辭，心不在焉的樣子被沙茉看出來。「跟他和好了。」

「嗯。」沙雪隨口應聲，怕妹妹不高興，想想還是把付津澤隱瞞實情的緣由說出來：「那個，你還記得衛北吧。」

「當然記得。」對沙家有恩的人，怎麼會不記得。衛北是姐姐眾多追求者之一，曾經幫助過她們姐妹倆，在他離開c城的那幾年裡一直在暗處保護著姐姐。

沙雪說：「其實這幾年一直在暗中關照我，又幫我找工作的人不是衛北，是付津澤。衛北離開c城的時候拜託付津澤替他照顧我的，誰知道付津澤竟然喜歡上我了，他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朋友的事，又狠不下心放開我，所以才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借用蔣晟的名字跟我交往。」

沙茉放下西點勺子，問：「就這樣。」

「就這樣。」沙雪說：「你不覺得很感人嗎？我聽了之後感動的哭了好久。」

沙茉佩服道：「養死一顆仙人都會哭半天。」

沙雪拉住妹妹的手，「他對我是真心的，我也很喜歡他，非常喜歡的那種，假設沒有他，整個世界都沒了色彩。茉茉，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沙茉不說話，世界失去色彩是什麼樣，就像父母走的那天，好像天塌下來一樣。

「茉茉，你就答應我和他好吧。行不行，求求你了！好茉茉。」沙雪不會別的，最大的本事就是撒嬌。

沙茉停止回想，睨她一眼，語氣變軟，「吃人家嘴短，我就知道你有事求我。」

沙雪笑，「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沙茉眉毛一掀：「哪那麼容易，先見見他再說。」

「好啊，阿澤也說明晚要請你吃飯呢！嘻嘻。」沙雪討好地拿起勺子挖塊泡芙送到妹妹面前，「啊。」

沙茉張大嘴巴，狠狠咬下去，恨鐵不成鋼。

姐妹倆互相對望，呵呵地笑起來。

……

蔣晟開車到臨川街的新店，裝修設計尚卓一手操辦，那小子給新店起了個名叫浮城。浮華世界，虛構與現實。蔣晟就覺著這名太文藝，讓他起，他又不願浪費沒來就不夠用的腦細胞。

蔣晟在浮城裡隨便逛了一圈，到頂樓自己的領地挨個房間瞧了瞧，應他的要求，這裡裝修的跟麥都一樣，要有泳池，卧室床上方棚頂也要透明玻璃的。

從浮城出來后蔣晟感覺肚子有點餓，直接去了沙家麵館，點了麵條醬牛肉幾樣小菜外加一瓶啤酒，摸摸兜，才發現沒帶錢包。小圓被沙茉派出去交電費，招待蔣晟的是張姐，張姐盯著他瞧。

蔣晟拍拍褲袋說：「一會兒給你，先上面。」

張姐沒說什麼悻悻然退下，到后廚找到沙茉說：「老闆，外面有個男人點了70塊錢單，沒給錢讓先上面，看樣子不太好惹，給他上不？」

開飯店什麼人遇不到，小麵館里也有吃霸王餐的人，不摸清情況不上單反倒不好，沙茉說：「上吧。」

「好。」張姐去下單。

蔣晟這邊給尚卓撥電話，叫他過來。

沒多會兒功夫，面上來，蔣晟吃著面喝著酒，心情愜意。一碗面見底，醬牛肉吃光，一瓶啤酒下肚，尚卓還沒到。

蔣晟叼著牙籤，拿起手機撥過去。尚卓說：「哥，這邊大客車跟轎車碰上了，道給堵了，我現在繞道過來，稍等會兒。」

「不用急著，也沒啥事。」蔣晟叫他來，多半是想製造他與小姑娘見面的機會，幾個麵條錢哪裡弄不到。

蔣晟扔掉牙籤，拿著手機往外走，對盯著他的張姐揚揚下巴，說：「我到對面取錢去。」

張姐玩笑著說：「行，我等著，別是吃霸王餐的就行。」

蔣晟眉頭皺皺的問：「我像是吃霸王餐的嗎？」

套頭薄毛衫，泛白的牛仔褲，腳上蹬著運動鞋。像不像吃霸王餐的張姐不知道，不像有錢人肯定是了。別說張姐眼光不好不識貴人，身為酒店老闆的蔣晟平時太隨意，一點精英范都沒有，說他是小旅館老闆有人相信，說他是身家千萬的酒店老闆，我去，扯淡那吧！

張姐笑著說：「不像，不像，你快去吧，待會兒我們老闆算賬，發現少了碗面錢，這錢就得我自己掏腰包了！」

蔣晟心想，等自己入住這條街，小麵館老闆巴結他都來不及，還會在乎幾個麵條錢，隨口說：「你們老闆夠小氣的。」

「誰說我小氣！」

沙茉掀開白布帘子，從后廚出來。蔣晟轉身正要走，清脆小嗓音聽著耳熟，止步，偏頭想著。

沙茉認出他的長發與背影，驀地瞪大眼睛，神情錯愕。

蔣晟慢慢偏過頭來，沙茉倏地轉身。他打量著她的背影，她緊張得一動不敢動，心砰砰地跳，像做壞事被當場抓到一樣，在他尚未走近前，快步逃到往廚房。

怎麼回事？張姐跟不上倆人的節奏，完全搞不清狀況。

「喂！」蔣晟叫著沙茉，跟著往廚房進。

張姐反應過來拉住他，「這裡不能進。」

整條街都姓蔣，哪有他不能進的地方。蔣晟撥開張姐，大步闖進去。沙茉知道今天肯定躲不過去，橫豎都是死，索性轉身，揚著下巴對上他的視線。

四目相接，蔣晟仔細打量她，「我猜就是你，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