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周遭變得萬籟俱寂,只聽得見呼嘯的劍氣,縱橫滌盪。嬴熒玉變成了亮眼的紅,在玄綾的目光中尤為耀眼,一旁的一干人等像是失了神采,竟灰濛濛地如同籠上了一層紗。有那麼一瞬間玄綾覺得這天地間便只留下舞劍的嬴熒玉和默然注視的自己。
一曲錚錚古琴,一套行雲流水的舞劍,看得人眼花繚亂,心潮澎湃,就連一直心靜如水,清冷如皎月的玄綾都莫名的手心滲出了汗。
嬴熒玉溫潤的外表下依然藏著那一顆赤忱火熱的心,哪怕一世煎熬,她還是深刻地憐憫和愛著自己的國度,與此同時,又如同籠中的小鳥,對自由渴望至極。她的餘光無端地追隨著玄綾,站在那裡亭亭玉立的玄綾就如同天邊的月亮,成為了黑夜裡唯一的一抹亮光,讓人忍不住忽視了浩瀚的星辰。
嬴熒玉香汗淋漓,卻覺得通體舒暢。和嫿娘配合地天衣無縫,就連最好的劍士在醉千秋都比不上在此野外這一場令人驚心動魄。心中的陰鬱果真少去了不少。她將折鐵插入劍銷,走到了玄綾的身邊。
「刃如秋霜,真是一把好劍。」嬴熒玉嘖嘖稱讚。看向玄綾的眼中也溢出了一絲高興和熱烈,看得人略有灼灼。
「多禮。」玄綾避了開去,還好有火光掩護,要不然嬴熒玉定會看到玄綾不自覺殷紅的臉頰。
所有人先是沉寂,而後爆發出了發自肺腑的掌聲,就連景監都大聲叫好叫采。他再也不會覺得君上派來的人無用了,就嬴熒玉的劍法,若是貼身對斗就不知道高出自己多少。
美酒再斟上,似乎一夕之間,壯漢們對嬴熒玉的看法都改變了,有幾個還大膽的摟住了嬴熒玉瘦削的肩頭,拱著她再喝三百碗。嬴熒玉也來者不拒,或許是上一世沒有體會過軍中感受,不知怎的,對於這樣的情義,她也是心生嚮往。
夜風輕撫,重重國事下的眾人難得放鬆了一夜,和山野農夫跳舞喝酒,和山間小孩捉跑大腦,每個人都講對家的思念深深地埋藏在心裡,將羨慕傾注在大笑聲中,誰都沒有掃興,但誰都知道,自己的家還在深受磨難,等著他們去解救。
魏國的民風是中原識禮之風,不像老秦國男女同居一室,多有不便。來了貴人之後,丈夫便把房間騰出來給自己的妻子和玄綾嫿娘小青三人,而其他男子支了帳篷,在露地上睡覺。本就是糙漢子,也管不得那麼多,只是苦了嬴熒玉,一身汗津,無處可洗,著實難受。
再加上鬧騰了一宿的壯漢們各個打呼如雷,擾得本來就淺眠的嬴熒玉更加睡不著了,帳篷里一股酸臭味兒,終於,她受不了地站了起來,攏了攏長衫,走了出去。
皓夜當空,朗朗星辰,那浩瀚如大海般的夜空如此迷人又如此深邃,包容了萬千事物,每當嬴熒玉抬頭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是何等的渺小。微涼的夜風吹得她喝了酒的腦袋清醒了一些。
她想起了老頭在飯桌上說的話,這裡鹽分頗高,又想起路過此處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可疑的薄煙,思前想後,嬴熒玉便覺得或許是溫湯池水。那人家的妻子也說過,這後院再翻過去,就有熱水可取,嬴熒玉便整好衣裳,打算過去看看。
果不其然,嬴熒玉剛翻過後院的小山坡,就看到了一股裊裊的霧氣飄散而起,一碰到她的肌膚就化作了露水,氣味有些沖人,但卻不是忍無可忍,再一仔細看,便看到了一池平靜的湖水,上面漫著一層熱氣。
還真有溫湯池水,嬴熒玉臉上露出了喜色。對於女子來說,不能洗澡實在是太折磨了,那黏膩的感覺快要把嬴熒玉給逼瘋。
嬴熒玉笑著走下了山坡,剛一走近,卻聽到了淅瀝瀝的水聲,她一驚,往後一退,躲在了一塊巨石後面。已是三更天之後,怎麼這裡還有他人嗎?又或是野獸出沒?嬴熒玉整個人打了個機靈。
溫湯池水冒著薄煙,嬴熒玉甩了甩腦袋,繼續側著耳朵,聽著巨石後面的聲響。果然零零落落的水滴聲不規律地叮咚起來。嬴熒玉緊了緊手中的短兵刃,慢慢地探出頭,看向那冒著煙的池水。
一隻細長潔白的玉手從視線中橫掃過來,修長的指節上掛著剔透的水珠,在清冷的月光下露著淡青色的光芒,飄落的薔薇花瓣沾著水珠密實地貼在她白皙修長的玉腕上,順著掌心的紋路,凝集在葡萄般嬌嫩的指尖,復爾又重新落回池中。
竟是一名女子!
嬴熒玉呼吸凝滯了一下,擔心是野獸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秦國雖弱,但到底還是有侍女伺候嬴熒玉沐浴的,所以見到女子的胴/體她也並不意外,而且秦國強大之後,自己貴為公主,又嫁於當時呼風喚雨的衛鞅,幾乎是大秦國最尊貴的女人,被人伺候著沐浴更是不在話下。
嬴熒玉鬆了一口氣,只是,她剛想在巨石后等著女子沐浴完的轉身瞬間,女子的臉微微地露了出來,正好看到了她的側面。這一眼,倒叫她轉不過身去了。
嬴熒玉的目光啥時間停在了她的臉上,似有一口氣直挺挺地憋住了,竟然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不是別人,正是玄綾。
氤氳霧氣中的玄綾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又像是仙境中出水的一位仙女,凝脂般的雪膚之下,隱隱透出一層胭脂之色,雙睫微垂,微微抬起下巴,那精緻的弧線,就是最美的畫工也未必能將這一股清雅中帶著的一絲嬌艷畫出神韻。
或許是知道這裡是無人之境,玄綾的臉色也有些放鬆下來,眼神朦朧地看著前方,微啟朱唇。
嬴熒玉站在那處不會動了,心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啄一般,又疼又癢,可偏生眼神還離不開玄綾。順著她的下巴,脖頸,直至鎖骨,嬴熒玉竟然覺得自己的臉都燙了起來。水紋下面,模糊不可見,可反射著的清冷月光卻又淡淡地透露著那姣好的曲線。
嬴熒玉握著劍柄的手更緊了,甚至都出汗了。但這一次,並不是因為警惕,而是一種極為莫名的情緒,讓她無端地緊張起來。這種情緒她未曾體會過,就連面對衛鞅時都沒有過,女子的玉體她並非第一次見,可怎的從腳底心開始冒出熱氣,一直湧上腦袋,讓人無法思考。
嬴熒玉是習武之人,控制氣息之法自然是掌握地爐火純青,可就在此刻,她竟然無法平衡著進與出的頻率和速度。
「誰在後面?」怪就怪玄綾也是習武之人,嬴熒玉刻意壓低了氣息她是察覺不到,可這濃重的呼吸聲一想起,玄綾立刻警覺了起來。她驚慌地捂住了自己的身體,壁在水下,抬著頭,目光立刻變得謹慎了起來。
「是……我。」嬴熒玉暗罵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可是又不能裝作沒聽見,若是玄綾上岸,那巨石一旁的衣服她總是要拿的,這裡放眼望去,連躲的地方都沒有,一想到自己還是男裝示人,嬴熒玉就覺得會被玄綾誤會。
「你,你怎麼在這裡?」
玄綾立刻就認出了嬴熒玉的聲音,清麗的音色中還一絲被抓包的赧意。但更局促的人可不是嬴熒玉,玄綾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自己在這裡也算是洗了一會兒了,原以為沒人卻發現嬴熒玉就在後面,她到底看了多久,翩翩君子怎麼是個登徒子,偷看女子洗澡!
「我也是猜測此處有溫湯,想來沐浴,你,你放心,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嬴熒玉急忙解釋,巨石后的她看著地上一摞的衣物,耳根又紅了起來。沒看到才有鬼,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半分不差。
玄綾羞惱極了,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生氣,亦或是溫熱的泉水蒸煮,她的臉是愈發緋紅了。抱著身體的玄綾發現自己現在赤身裸/體,就是想揍一頓嬴熒玉都不行。在巨石後面,心跳跳得極為劇烈的玄綾張了張嘴,又隨即頷首低低地吼道:「不準回頭,把我的衣裳扔過來。」
嬴熒玉忙不迭地稱是,抱起了地上的衣物,一抱起來就聞到了上面屬於玄綾的味道,幽幽的帶著清香,和普通女子的花料不同,墨香中帶著點草藥味,讓人聞來特別清明。嬴熒玉抱著玄綾的衣物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對著一位女子的衣裳品頭論足還大有失神的意味,真是著了魔了。
嬴熒玉可以理解玄綾的嬌羞惱怒卻不能理解自己的尷尬面紅,同為女子,就算是赤/裸相對也應該坦然自若才對。上一世甚至經歷過人事的嬴熒玉更加道不明自己的心態了。
「你怎麼,還不拋來?」玄綾見巨石后的嬴熒玉毫無動靜,急了,皺起了黛眉,第一次慌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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