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痴漢的末日
靈璧在夜間醒了過來。
她正發著高燒,燒得面頰通紅,眼帶水光,她睜開眼后也不動,更不出聲,只是默默掉眼淚,將被角染濕了一大片。
大少爺一直守著她,忙著為她敷冰枕,擦汗。
最初,靈璧身子發抖,有些抗拒,在瞧清身旁之人那雙冷漠的桃花眼之後,她便漸漸平靜下來,只是仍在哭。後來,她哭得累了,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又有了聲響,有人正低聲說著什麼。
「大少爺,昨晚巡撫朱大人在勾欄里留了五千兩銀子的帳,叫老鴇來找花府要呢。」
「新上任的守備太監牛大人,給各府都遞了消息來,這位要的孝敬銀子,可比前面那位高了十倍還不止啊!」
「鋪子上各類稅款又漲了,另外莊子上來信兒說,有好幾十畝田地被東廠的人給霸佔了去。」
「大少爺,您可得想想辦法啊,再這樣下去,這日子可怎麼過呀……」
那人仍在說著,聲音卻漸漸遠去了,四周再次沉寂下來。
等靈璧再次醒來時,已是中午。
空氣中飄來陣陣飯菜的香氣,靈璧雖然餓,卻沒有力氣吃飯,她的腳疼得厲害。
「腳疼?」聲音冷冷的。
大少爺端著粥走了進來,一雙桃花眼掃過靈璧光亮的腦袋,露出幾分笑意。他坐在床邊將粥遞到靈璧面前,試探著伸出手摸在她的額上。
靈璧並沒有躲開。
「退燒了,吃吧。」許是怕嚇到人,他的聲音終於軟了些。
靈璧只是用濕漉漉的眼睛看他,並不伸手。
哦哦哦這是要我喂么?
大少爺頓時心花怒放,他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粥,送到靈璧嘴邊,果然見靈璧張嘴吃下。一連餵了幾勺后,大少爺眼睛閃著光,臉頰上微微染了胭脂色。
哦哦哦又吃了又吃了,他興奮地想著,果然還是女娃娃可愛啊,要是媳婦兒能給生個女兒,該多好啊……可惜媳婦兒是個要強的,隔三差五就要跑回娘家打理生意,說是自己還年輕,暫時不想要孩子。
想到這裡,大少爺不禁泄了氣,這就是嫩草吃老牛的壞處啊。
「老牛」仍在感嘆時,打扮得花里胡俏的三少爺已走進來了。
「大哥,事辦妥了。」三少爺難得正正經經地說話,「信已往京里送了,想必不會等太久。」
大少爺嗯了一聲,道:「花家可以破財,卻不能當冤大頭。」
三少爺笑了笑,彎下腰同靈璧打招呼。靈璧見他穿了一身顏色,一時看花了眼,咬住勺子發起呆來。
見狀,大少爺的面上再次煥發出光彩,他只覺手中瓷勺猶如千萬斤重,一時間讓他動彈不得,他滿面紅光的試探著抽回手,靈璧卻伸出小爪抓在他的手腕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他,靜靜的。
大少爺瞬間被擊中,忍不住摸摸靈璧的小光頭,眼神中的熱切幾乎要戳到靈璧的臉上,「乖,天氣冷,大哥帶你去街上買好看的帽子。」
自靈璧來花家之後,大少爺每每盤完賬,都會跑去街上遊盪,他為靈璧採買的物件已堆滿了三個庫房,附近幾條街的鋪子已基本被他買空。
正巧,近期本地連續發生了幾十起女娃遭拐的案件,因大少爺只採買女娃子的物件,且十分瘋狂,官府差點將他逮捕,縣太爺也已同他談了四五回子話叫他收斂。
大少爺不為所動,卻也很快擺脫了嫌疑,因為好幾條街的店主都站出來為他作證,聲稱這是一場誤會,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販子,捨得給娃娃買這麼貴的東西,而且一買一條街,不買完絕不走,還堅決不還價。
想到昨日老管家來找自己哭訴,說大少爺把整一斛名貴的合浦珍珠丟出庫房,就為了給一疊娃娃飯兜騰地方的場景,三少爺以袖掩面,調侃道:「買!不如連小妹的嫁妝也一塊兒買買嘛。」
大少爺居然十分認真地點頭,「有道理。」
說完不再理會三少爺,抱起靈璧轉身走向房門。
他剛跨出門,便瞧見花平匆匆而來,似是有急事向他稟報,大少爺忙伸手一攔,嚴肅道:「有事找三少爺,我要帶小妹去置辦嫁妝。」
三少爺:「……」
花平目瞪口呆地目送大少爺離去,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什麼,他迫切的需要冷靜一下。
待剩下的兩人都默默冷靜片刻后,三少爺咳了一聲,向花平問道:「何事如此匆忙?」
回過神來的花平一拍腦袋,忙道:「哦哦,是……是錦衣衛!昨晚指揮僉事楊大人家裡遭了賊,楊大人非說此事同花家有關,派人來說過幾日要上門來拿人!」
「無非是要錢而已。」三少爺一雙寒星目眯了眯,吩咐道:「你去安排馬車,再叫人去環采閣訂上一桌。好酒、佳肴、美人,再加上黃澄澄的金子,足夠應付這位楊大人了。」
說罷拂袖而去,等他再回來時,連腰間掛的玉佩也被人摘去了。
另一邊,痴漢大少爺正心滿意足地抱著靈璧向前走,在他身後,二十幾名小廝或挎著包袱,或捧著食盒躬身跟著,一旁帽子鋪的老闆眉開眼笑地關上店門,提早結束了一天的生意。
在大少爺的懷中,靈璧正充滿好奇地摸著頭上的小帽,那是一頂材質柔軟的瓜皮小帽,小帽前端釘了一塊兔形的美玉,頂上拿彩緞縫出兩隻耳朵,兔子耳朵正隨著大少爺的步伐前後擺動,模樣有趣極了。
靈璧一遍遍摸著,又將小帽扒拉下來拿在手裡,她拽拽小兔耳朵,又捏捏帽尖兒,終於露出了離開花滿樓后的第一個笑容。
「仔細冷。」大少爺見她將小光頭露出來發光,伸手便要拿回帽子,替她重新戴上,靈璧正玩得起勁,哪裡肯給,立即扁了嘴要哭。
大少爺一陣心慌,忙揮手喝:「快,再拿一頂來!」
於是,又有一頂釘著蝴蝶結的粉色方巾,被戴在了靈璧頭上。
在連買了一條街之後,大少爺抱著靈璧進了本地最好的飯館,坐在了最好的雅間里。
菜很快上齊,成熟嫵媚的女老闆月娘也推門走了進來。
這月娘在本地是個極傳奇的人物,她是一個寡居的婦人,於三年前來到此地,忽然便置下產業,將幾家飯館辦得有聲有色,且無人敢來滋事。花家與她素有生意來往,花家大少奶奶同她感情極好。
「大少爺來了,」月娘雖長得勾人,笑起來卻很規矩,「這位便是花家的表小姐了吧,哎呦呦,這一身打扮可真好,粉嫩嫩的。」
大少爺一臉「是吧是吧很可愛吧」的表情,嘴上卻說:「不過是尋常打扮罷了。」
月娘與大少奶奶交好,自然明白大少爺裝模作樣的套路,也不拆穿他,想了想便轉移了話題。
「對了,不知二少爺是怎麼了,昨日忽然跑來我門外,念了半個時辰的詩。我特意找了個秀才來,才搞明白他是缺錢,想來我店裡打打雜賺點紙墨錢。我哪裡敢真讓他做什麼,趕緊拿了些銀子給他。二少爺啊,就說賺了錢要還我的,就拿著銀子找了個人多的地方,擺起寫信的攤子來。」
說到此處,月娘掩嘴笑了,「可你說要找個什麼樣人多的地方沒有,他偏偏要擺在小倌館旁邊。現在幾條街都傳遍了,說是花家敗了,二少爺正在小倌館里賣身呢。咳,我估摸著吧,二少爺大約是壓根兒不知道,小倌館是幹啥的吧……」
這下輪到大少爺嘴角抽搐了,他揮手喚來小廝,咬牙切齒地吩咐他們,要將作死的花老二拖回家吊打。月娘見狀,取笑幾句便離開了。
心塞的大少爺揉了揉眉心,開始給靈璧投食。
一桌兩個人,桌上卻擺了整整二十一道菜。
大少爺不曾動嘴,只專心餵給靈璧吃。
這一天下來,他發現自己的小妹實在很奇怪,除了最初的傷心欲絕之外,她一直在盯著自己猛瞧,只有在遇見兔耳帽之類新鮮玩意時,才會將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片刻。
比如現在,鮮醇的天九翅,香甜的奶汁角也只是讓她分神片刻,她吃下后,仍是抬頭盯著他看,有時是看臉,有時是由上至下,將他通身都看一遍,她的臉上充滿了困惑,好像遇見了難解的謎題。
這是為何?大少爺冷著一張臉默默地想,卻沒有答案。
於是他默默地餵飽靈璧,將她抱回家,又默默地開始整理今日為小妹買下的東西。期間,他將一尊紅珊瑚扔出庫房,惹得老管家哭倒過去兩次。
終於,在他為靈璧挑選好可愛的寢衣和棉被之後,他得到了問題的答案。
彼時,他正親手為靈璧整理被褥,靈璧坐在床角,眉間蹙成一個疙瘩,嚴肅的像是個小老頭。大少爺抹平被角,俯身去抱靈璧的那一刻,嚴肅的小老頭忽然一伸手探向大少爺下身。
大少爺虎軀一震,腦海中頓時一陣響雷閃電轟炸而過,心中只剩下這樣一句話在來回飄蕩:
她抓住了我的小jj,
抓住了我的小jj,
我的小jj,
小jj,
jj,
j……
如果說,此刻靈璧的行為讓大少爺羞憤欲死的話,那麼她下一刻說出的話,就足以讓大少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只見靈璧雙眉上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半晌結結巴巴道:「哩……居然、是個男噠!」
說完眨巴著眼,偷桃的手慎重地捏了捏,似乎在檢驗真假。
深夜,花府各處都已熄了燈,花老二正安分地窩在房中呼呼大睡。
他今日實在是倒霉極了,先是走投無路在大街上賣藝賺錢,再是無緣無故忽然被無數男人調戲,最後是被家丁當街拖走打屁股,他已經心力憔悴,無法再面對這個複雜的世界,是以他早早入睡,只求能在睡夢中得到慰藉。
就在花老二在美夢中悠閑地搓麻將,同對桌的李太白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悶時,他的房門被人「砰」一聲踹開,裹在披風中的靈璧,被來人準確地丟在他被抽花的屁股上。
「嗷嗷嗷——」
凄慘的叫聲突破天際。
緊接著,一顆夜明珠被人以巧妙的手法彈出,堵住了花老二的嘴。
夜明珠將房中照亮大半,大少爺早已竄出門逃走,只留下眼神無辜,爪尖發癢的靈璧。
四目相對之時,靈璧忽然咧開嘴,真誠、純潔地笑了。
「嗷嗷嗷——」
凄慘的叫聲再次突破天際,花老二以一個「慘」字結束了自己悲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