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還是公主秉性

第10章 還是公主秉性

第十章

回了自己的院子,汪夫人先打發人:「吩咐二門上,硃砂回來了先叫她回咱們院子,老太太要見她呢。」

丫鬟領命去了,一個穿著青緞坎肩,容長臉兒的媳婦正好挑簾走了進來,見屋裡只有汪夫人一個,便笑道:「李才家的剛把她男人收的利銀送了來,我收了,擱在裡頭的螺鈿盒子里了。這一筆到了,這個月的月例銀子就有了。」

這是汪夫人當初陪嫁來的貼身丫鬟鈴蘭,當時一共陪了兩個,後來死了一個,就剩了這一個,嫁了侯府里庫房裡一個小管事,還在汪夫人這院子里做了個管事媳婦。最是汪夫人的左膀右臂。

汪夫人一聽,便道:「總算收上來了,既湊齊了,明兒一早你拿出去放給各屋裡吧。」

鈴蘭忙應了,如今侯府還是張太夫人當家,只不過因年紀大了,又好幾個兒媳婦都是三十多的人了,她半點兒不放權也怕人議論,也就把不少事分了出去,給了三個排前頭的也是嫡出的兒媳婦,汪夫人最得她看重,自然是想今後由她來當家,是以汪夫人手裡的權最多,且也多是有油水的地方。

這發放月例銀子這項,如今就由汪夫人來管的,她家底本來薄,這樣白花花的銀子落在手裡,又照樣兒發出去,未免心疼,就有她院子里一個媳婦李才家的,給她出了個主意,拿了這銀子出去放個一二十日的利,既不耽誤放月例,利銀子倒也算是一個貼補。

汪夫人又道:「我剛才去回太夫人的話,把我嬸娘說的那家子的事說了。」

就把張太夫人的話說了一遍,對著這個心腹丫鬟,汪夫人才肯疑惑的說:「我也不明白太夫人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是太夫人這性子你知道的,我也沒敢細問。」

鈴蘭想了一遭才說:「說也奇怪,若說是因著大姑娘訂的這人家,我瞧著人家王府也不怎麼心熱,單看這定親三四個月了,也沒見那家送帖子來請姑娘們看雪賞花作詩的,如今都三月了,大姑娘才頭一遭去王府呢。」

「我也是這樣想的。」汪夫人接過鈴蘭倒來的茶吃了一口:「不說別的,若說指望大姑娘,如今也無非指望著大姑娘靠著那邊的臉面,帶著妹妹們出去走一走,認真指望不上別的。要是等大姑娘嫁過去站穩了腳跟,能給妹妹們說人家了,那綿姐兒都什麼歲數了。單這樣出去說說話,好處不是沒有,可到底自己家底在這裡擺著,不是有個姐姐能嫁進王府人家就拿你當王府小姐似的待的。」

「夫人說的是。」鈴蘭道:「若說因著大姑娘這親事,就能給三姑娘也說這樣的,且不說我不敢信,我想著……」

就是這會子只有她們主僕二人,鈴蘭還是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確實門口沒人,才低聲道:「咱們家老太太這樣精明,難道還會想不到不成?」

汪夫人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氣:「那太夫人到底是怎麼個打算的?我覺得那家子就不錯了,老爺的官兒雖說不十分大,但前程是有的,家底子也厚實,真正論起來比咱們還強著呢。以前咱們連這樣的人家只怕也說不上,聽嬸娘的口氣,多少還是因著咱們大姑娘定了王府的親事,那邊才心熱的。偏太夫人的樣子,像是提也懶得提似的,我這就真不明白了。」

鈴蘭忙道:「夫人也不能這樣說,論起來三姑娘的人物品格兒,那原是比大姑娘強的,安知那邊不是見三姑娘出息,才心熱的呢?大姑娘的事,無非是錦上添花罷了,哪裡能這樣算呢?只如今太夫人的心思,咱們猜不著,偏也不好問,可三姑娘的事是要緊大事,半點兒疏忽不得。」

鈴蘭笑著湊近了些:「以奴婢看,一則跟那邊也不必回絕,想法子拖些日子相看哥兒,算個周旋,二則夫人回一次娘家與老太太說一說,老太太與太夫人是嫡親姐妹,或者好說些呢?待清楚了,是應是回,也好裁度,夫人說可是?」

汪夫人想了想,覺得倒也妥當,便道:「很是,正巧下月初三是我嫂子的壽辰,我是必要回去的,正好與我娘商議。」

一時計議已定,又議了些管家的事,擺了晚飯上來,才吃了幾口,硃砂便回來了。

汪夫人忙叫進,她也難免心急,問道:「大姑娘打發你過去說什麼話了?」

硃砂其實真不大明白謝紈紈使喚她去辦這個差使是什麼意思,只是如今這個局面,大姑娘的樣子,與以往都不同,她隱約覺得這裡似乎有個特別難得的機會似的,此時略一猶豫,橫了一條心。

若是弄錯了,也不過就是沒了機會罷了,可若是真合了大姑娘的心意,或許……她眼前浮現起謝紈紈先前的模樣,明明是看慣的樣子,可不知道到底為什麼,竟叫人不自覺的便不敢仰視了。

忍不住就要低下頭去。

聲音依然溫柔和氣,但卻的確與以前不同了。她決定照著謝紈紈的吩咐做。

硃砂便道:「大姑娘只打發我去送果子給葉姑娘道謝。」

哄誰呢,汪夫人說:「沒有別的話了?」

硃砂依然記得大姑娘的吩咐:「什麼話?大姑娘說的話么?只不知夫人要知道什麼?」

雖然已經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頭了,可到底曾經是大姑娘的丫頭,這會子又是替大姑娘辦差,汪夫人雖然是正經主子,可毫無遮掩的打聽這差使,真叫人說出去,就有點兒沒臉了,一時間,汪夫人倒是躊躇起來,不好明說。

也不知這丫頭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呢?汪夫人正猶豫間,就見張太夫人院子里一個小丫頭跑過來探頭探腦的張望。

汪夫人道:「罷了,你先與我去見太夫人回話去。太夫人先前就傳你呢!這都半日了。」

硃砂嚇一跳:「奴婢去回什麼話呢?」

「太夫人問你什麼你就回什麼!」汪夫人一肚子氣不順:「我怎麼知道太夫人要問你什麼,你倒來問我!」

硃砂還真是心驚膽戰,汪夫人問清楚張太夫人這會子已經用了晚飯了,正在裡頭屋裡,便帶著硃砂過去了。

上房裡剛擺完晚飯,大夫人秦氏,二夫人鄧氏,庶出的四老爺夫人梅氏,同樣庶出的五老爺夫人吳氏都還沒下來,一家子的姑娘,從最大的謝紈紈到最小的謝萱萱還有一位周表小姐,一共七位姑娘坐了一排,正是熱鬧的時候。

因著汪夫人手裡的雜務最多,常沒有上來伺候晚飯的,倒也不顯得突兀,此時見她來了,張太夫人就道:「我還打量你等會子才得來呢。」

汪夫人笑著請了安:「原是我想趕著母親晚飯的時候過來伺候的,偏就遲了一點兒,打聽著說已經擺飯了,就不好過來的,只在自己屋裡吃了,趕著來伺候。」

謝紈紈見硃砂跟在她身後,眼睛就看了過去,硃砂心中有點不安,也忙看過去,別的人倒沒覺得有什麼異常,硃砂本來就是三房裡伺候的丫鬟。

這一頭張太夫人說:「你既忙著,不過來也使得,並不要緊。」那一頭謝紈紈十分正大光明的招手叫硃砂:「硃砂,你過來。」

一家子都靜了下來,連汪夫人都忘了回話,張太夫人也不由的扭頭看一眼謝紈紈。

謝紈紈彷彿沒有任何感覺,待硃砂走過來兩步,問道:「我打發你去安平郡王府給葉大姑娘送東西,你既回來了,怎麼不過來回話?」

沒有人想到謝紈紈會當著這一屋子人問話。任何要緊事都放在水面下眉來眼去的局面,被謝紈紈這一個動作一句招呼就打破了。

硃砂越發不明白謝紈紈的意思了,頭上都見了汗,她是個慣會左右逢源的,此時哪裡敢實說,只得跪下道:「是奴婢疏忽了。」

不過二門上的事看見的人也多,汪夫人真不妨謝紈紈會當面問出來,只又不好不解釋一句,此時便有點尷尬的道:「原是我在屋裡找一件東西,說是硃砂收著的,我就打發人叫她拿,她大約急著這差使,就先回來了。」

「哦?」謝紈紈看了汪夫人一眼,問道:「你出去的時候沒回明白你是去做什麼的嗎?倒也奇怪,你這麼大膽子,敢瞞著主子自己出門去?」

硃砂跪在那裡,不敢回話也不敢求饒,只低著頭,手裡全是汗,簡直像是掉在了坑裡似的,心都涼了半截。

在場眾人顯然是都明白了這個丫頭肯定是去稟告過汪夫人的,得了應允才出的門。

雖然只是今兒的事,可這些永遠豎著耳朵的主子誰不知道謝紈紈今日說的葉姑娘相邀的消息呢?這時候自然人人心中都知道究竟了。

汪夫人越發尷尬起來,偏她也不好說什麼,倒是偷偷的瞟了一眼張太夫人。

張太夫人氣的半死,偏秦夫人真不是個特別有眼色的,本來也格外不滿汪夫人,此時看到這個坑,竟然就出聲道:「三弟妹也是辦老了事的,自然明白,若是三弟妹允了這丫頭出門辦差的,就是有再急的差使,原也該讓這丫頭回來先回了大姑娘的話,繳了差使才是正理,是不是?」

汪夫人被奚落了兩句,等了這一句話的功夫,見張太夫人還是沒發話,她就是吃這個啞巴虧也只得背這黑鍋了,便笑道:「我原想著大姑娘就在這邊屋裡用飯呢,我橫豎要過來,就帶著一起過來,倒是便宜,一家子,還不是怎麼方便怎麼來么。」

秦夫人還想抓著這事奚落她兩句,可到底是看見了張太夫人不悅的樣子,沒敢再說,謝紈紈才笑道:「嬸娘說的是,既如此,硃砂姐姐,你跟我來,我問你話。」

張太夫人重重的哼了一聲:「你嬸娘既在這裡,嬸娘跟前的人,你隨意就使喚了,也不先問問長輩?」

謝紈紈笑道:「是。」

這麼簡單一個字,既不辯解也不說自己不對,擺明了是並不與你的無理取鬧解釋,倒是越發氣的張太夫人不善。

有了先前的鋪墊,自然人人都知道硃砂是得了汪夫人的允許去替謝紈紈辦差的,這會子既然在謝紈紈這裡的差使還沒完,謝紈紈命她回話,自然是正理。

張太夫人的聲音越發寡淡了:「什麼要緊的差使,還要回去說呢?都是長輩,誰不能聽不成?就在這裡回了話,也就是了。」

謝紈紈依然溫順的笑答:「是。」

她就對著硃砂笑道:「先前我打發你往葉大姑娘處送兩盒咱們園子里新下的果子,算是謝禮,葉姑娘怎麼說?」

十分體貼周到的把前因後果都說給一屋子的長輩聽,可是這一屋子的人都知道這差使到底是個什麼由頭,鄧夫人、汪夫人尤其在意。

二姑娘謝玲玲,三姑娘謝綿綿雖然都垂著眼睛,可手也捏緊了手絹子。

硃砂神思恍惚,只是到底心中還是明白,先前在汪夫人跟前說了那話,這會子改口,不但得罪謝紈紈,還照樣得罪汪夫人,只得恭敬的回道:「回大姑娘的話,奴婢奉大姑娘的命,給葉姑娘送兩盒果子去,葉姑娘親自見了奴婢,收了東西,吩咐奴婢回大姑娘,東西很好,多謝大姑娘想著。」

這樣的客氣話是應該的,誰也不在乎這句話,都豎著耳朵等著後頭的話呢,沒想到,這死丫頭,說完了這句話,居然就沒了下文,只在那等著。

謝紈紈倒是鎮定的很,笑道:「好,我知道了。累了你。」

硃砂忙道不敢。沮喪的差點兒沒哭出來。

於是這差使就算完了。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張太夫人這才醒過神來,臉陰的都能滴下水來了,汪夫人差點兒沒把牙咬碎,鄧夫人十分失望,五夫人吳氏到底年輕些,掌不住,又不敢當著人笑,悄悄往後走幾步,指著看茶躲在陰影里悄悄笑了出來。

只有謝紈紈渾然不覺得什麼似的,溫柔和順的坐在那裡,淡笑依舊,和平日里一模一樣,心裡倒是挺滿意的。

硃砂是個聰明的丫頭,但也是個心大的丫頭,聰明人永遠不會老實的。她看明白在三夫人院子里出不了頭,就想要通過原本的關係在大姑娘這裡尋找出路,其實還是個很明白的人。只是,她用的法子,是要獲得對大姑娘的影響力,左右這個屋裡的行動,這是謝紈紈絕不會答應的。

對於硃砂這樣的人,不用可惜,要用也得捏緊了用,要讓她知道,做主的是誰,能下決定的是誰,對這樣的丫鬟,不僅要有恩,更要有威,否則,用她比不用更危險。

不過若是能收服這個丫鬟,倒是個很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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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底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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