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河神案6
雖然答應了楚昭帶他們下洞,但道士也提前說明了情況,讓帶些結實的浸過黑狗血的繩子,還有鋒利的刀,硃砂符篆也都要備齊了。又提前講了一些那溶洞的奇詭之處,並非普玄觀不許人進入,而是那洞里真有些詭異之處。
很快,楚昭就明白了清正道長的未盡之意了。砍開厚厚的芭茅和濃濃的荊棘,一行人往裡鑽了十多米方才看到洞口的那扇石頭門,也不知是哪年哪月所修,花紋十分古樸。
在清正的授意之下,白巒上前按動機關,沉重的石門嘎吱嘎吱的往兩邊移動。剛一開門,就有一股陰風迎面撲來,居然將幾個走在前面的道士都顯些吹倒,要不是背上的兒子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沉甸甸的,只怕楚昭也要立足不穩摔倒在地——由此可見這股風有多大了,簡直叫人懷疑這個洞口聯通的是不是異次元。
一隻手穩穩地扶住楚昭的腰,小楚玄趴在背篼上,對著爹爹吐了一個賣萌的口水泡泡,楚昭嫌棄的用袖子給兒子擦臉:「和誰學的毛病。」
「哥哥。」
「你哥小時候可不像你。」把兒子輕輕摁進背篼里,楚昭轉頭就看到有個道士被風吹倒,不小心跌入了黑洞洞的溶洞里,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回聲。最前面的幾個道士首當其衝,被那股風一刮,人人手舞足蹈,或抱頭痛哭,或仰天長笑,似乎都不能控制自已一樣。
楚昭懷疑是這扇大門久未開啟,所以湧出來的氣流帶著一些有毒物質,所以小心翼翼地捂住兒子口鼻。
「快,煎硝。」清正命令道。
幾個道士上前,找土腳深的地方挖個洞,在洞頂端用泥巴圍個圈,圈內倒上水,再把千土粉倒人水中,水溫一升,用棍子在水裡不停地攪拌,洞底燒猛火,把水煎開,硝就浮上來了。
天樞低聲解釋道:「這是個土方,可以驅邪鎮痛,治多種頑疾。」
清正讚賞地看了看天樞,笑道:「看來這回我是得到強援了。」
然而話音未落,異狀突起,不知從何處跑來一群白老鼠,大大小小,圍著硝池,一會兒就把硝吃完了。
那些道士目瞪口呆,連天樞也臉色微變,低聲道:「白老鼠吃硝可不是什麼吉兆啊,意味著誰去鑽洞,誰就等於去白白送死!」
清正看著楚昭,道:「我今日是一定要獵殺那孽畜的,道友如果害怕,可以現在走。」
楚昭當然不會走,急忙說:「我們不會走的,是吧,師兄?」
韓起沉默的點點頭。清正見他們態度堅決,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道士們此時都異常的鄭重,在一旁布陣準備法器。只見清正身邊的一個矮個子道士把浸了豬血的繩子一頭繫到自己的腰上,一頭繫到一根黃楊大樹上,清正囑咐幾個跟來的弟子:「你們看著繩子,莫讓什麼東西給啃了。讓無為先下去看看。」說著,就見那矮墩墩的無為抓住繩子往下滑。
緊接著那些道士都一個接著一個的下去了。感覺這次的隊友還不錯,楚昭和韓起也跟在後面,照著道士們的樣子下洞去。只留了幾個暗衛並三個道士在上面守著。
洞里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先下來的道士們也沒有了蹤跡。韓起握著楚昭的手,又把兒子挾在腋下,然後聽聲辨位,循著流水的方向往前走。
在這一片漆黑中,楚昭那具經過系統改造的身體便顯出優勢來了,他環顧四周,發現這個洞穴異常的寬,而且很深,四周都看不到邊,似乎跌入了純粹的黑暗之中。
隱隱約約的,楚昭能夠看見不少天然石筍,這是一個鐘乳石的溶洞。洞里很濕,還伴隨著水聲滴滴嗒嗒,越往下走,氣溫越低,楚昭幾乎能夠感受到洞穴里飄蕩的寒冷空氣,讓一路上緊張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韓起嘴裡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狗尾巴草,明顯比楚昭放鬆。經過這麼多事情,二人的關係似乎有了些微的不同,如果是以前,韓起不會在嘴裡叼一根狗尾巴草,也不會如此平和地來管這趟閑事。而楚昭,也不會背著個背簍,帶著兒子和韓起到處窮游。按照前世的性格,他是恨不得每日都宅在家裡不挪窩的。
可是要說哪裡不同,卻也叫人說不上來,畢竟人還是那個人。總之兩個人只要站在一起,就會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成一個體系,別的人都插不進去一樣。
韓起嘴裡一晃一晃的狗尾巴草明顯讓楚昭放鬆下來,他低聲問:「阿起,你感覺到什麼嗎?」順手把狗尾巴草薅過來,他有些想抽煙,不知道雲南那邊的捲煙廠和製藥廠辦得怎麼樣了。
韓起沒有回頭看他,而是專註的凝視著深不見底的黑暗.並沒有吱聲,手卻在楚昭的手上輕輕捏了兩下。
地下的溫度很低,就算穿棉襖也不為過,韓起模著楚昭冰涼的手,後悔沒有多帶件外套出來——比起什麼怪聲,韓起明顯更擔心楚昭的身體健康。這種奇怪的執著和專情,就好像是巨龍守護財寶一樣。
陰冷的水滴接連不斷的落在脖子上,好像被什麼古怪生物舔舐一般,蘇溪趕忙挪開位置,忍不住開口:「公子,且容奴才把火石點亮吧。」
「先前那些道士都沒有點火,想來這洞里是不能點火的。」楚昭阻止了蘇溪。這洞里不知道有什麼,一來是怕爆炸二來也是擔心會引來什麼東西。好在愛財如命的搖光懷裡帶著一顆夜明珠,此時拿出來,也有微微的光線閃爍。
「那群該死的牛鼻子,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蘇溪嘀咕著罵了一句髒話。
楚昭想了想,說道:「說不定他們剛才下來時發生了什麼,來不及通知我們就跑走了呢。」
蘇溪撇撇嘴:「陛下你就是把人心想得太好,我看那群道士壓根不想我們跟下來,說不定就是故意把我們甩開,讓我們在黑暗裡送死呢。」
說話間,他們這時候已經到了一條陰河邊。陰河被岩石覆蓋,只路出窄窄的一條線。楚昭目測了一下,水不急,緩緩地流動,泛起微微的波紋。韓起清點了人數,又讓大家喝了些燒酒休息一陣。
拿出乾糧準備分給眾人之前,蘇溪先起身去河裡打算清洗一下雙手。搖光便將夜明珠先交給他。
蘇溪站起身摸索到暗河邊,憑著微弱的光線,突然發現了漆黑的河水中似乎有一點白色的反光,他以為是魚,伸手進去一撈,卻一條慘白的人手,已經被水泡爛了!
蘇溪沒防備被嚇得幾乎要停止了呼吸,他渾身顫慄,雙腿發抖,身子往前傾,一個趔趄栽倒進水裡。這斷河水並不深,但是蘇溪卻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麼滑膩膩,潮乎乎的東西。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楚昭離得近,急忙過去將蘇溪拉起來。跟隨蘇溪一起被拉上來的,是一具死人骨架和一大把很長很長的頭髮,從骨架上明顯能看出是小孩子。骨架上還有一些動物啃噬的痕迹。
也說不清是巧合還是什麼,蘇溪的腿剛好卡在死人胸骨的斷裂處,所以才得以讓這句骨架重見天日。
其他人想到剛才自己還打算喝河中的水,都忍不住嘔吐起來。
「都離水遠一點。」韓起道,然後獨自跳過暗河,對著石壁敲敲打打,不知道在那頭查看什麼。隔了一會兒,他又從黑暗中鑽了出來,道:「沿著暗河往上遊走。」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楚昭認為裡面閃爍著賊亮的光芒,不過卻很好的安撫了這群部下。連一直哆嗦個不停的蘇溪也安靜下來。
楚昭點點頭:「這屍骨是從上游衝下來的,不論是什麼東西在作怪,答案應該就在陰河的源頭處。」
稍事休整,喝了點烈酒,便繼續走,這一次韓起在前面開道,天權帶著幾個暗衛殿後。
這洞穴到處是空山,山連著山,洞連著洞,就如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宮。而這個迷宮中住著吃人的怪獸,每一年都要一個新娘。簡直是老掉牙的傳說中才會出現的故事。楚昭一邊邁著酸軟的腿,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如果兒子以後恢復不過來的話,我是不是也該模仿希臘國王,給兒子修一座迷宮住著。以免被那些頗有心計的英雄獵殺了去當聘禮。
「你們看,地上是不是有一串腳印?」天權眯著眼睛指著前方問道。
他的話打斷了楚昭的思緒,在這人跡從未涉及的洞里,怎麼會有人的腳印呢楚昭趕緊走上前去認真查看。
果然,在河邊的岩石上,好像有人走過的兩排腳印,一排大一些的,從河岸下水處開始,延伸至洞穴深處,根據那腳印的延伸方向,倒好像是有人從河岸邊爬出來,往洞穴里走去。楚昭在腦海中計算著,一般人腳步每步之間75公分,而這步子每步之間卻是95公分。腳上大概穿著靴子,留下的花紋複雜古怪,不像是現在的工藝水平。
這時候,隊伍面臨兩個選擇,一是跟著陰河走,總能走出去,二是跟著腳印走,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起當機立斷,命令其他人在原地等著,他沿著腳印去看看。
「令主,我去吧。」天權主動出來請纓。看韓起臉上似乎不悅之色,急忙補充道:「陛下在這邊,屬下擔心保護不好他。」
楚昭簡直要翻白眼了,想要去前面談戀愛培養感情,幹嘛拉著他出來,好像他又多弱似的。不過他看著天權和蘇溪兩個磨嘰這麼幾年,也有點煩了,當下一扯韓起的袖子,便應允下來。
果然,蘇溪立馬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有個照應才好。」
因為天權說地下太黑只有一顆夜明珠,所以兩人是牽著手一起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蘇溪突然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他平生不怕惡人,但是卻最怕鬼,所以就哆哆嗦嗦問天權:「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天權謹慎地打量著山洞壁,嘴裡嚇唬他:「聲音啊,聽到了。這洞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怪物所殺害之人的亡靈,徘徊不能投胎轉世,咱們闖入它們的地盤,它們過來表達一下不滿而已……」
雖然知道天權只是心口胡謅,蘇溪還是被嚇到了,他緊張地看著四周,除了奇形怪狀的鐘乳石之外,就是地下陰河在此處彙集,形成一個小型暗湖。湖水泛著幽幽黑光,偶爾泛起的白光略顯詭異。
蘇溪已經猜測那些白色的反光是什麼了,想要叱責天權胡說,可心裡不免一陣陣發寒。他抱著肩膀,緊張地看著周圍,輕聲問道:「湖裡面的是……是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多反光?」
天權走過去看了看,臉色變得灰白——湖中全都是屍骨,以及密密麻麻的浮屍,全部是童男童女。
天樞走過去查驗了一番,發現這些屍體上有很多遭受凌虐的痕迹。蘇溪也跟了過來,探頭去看。
「啊—」正在這時,蘇溪猛地一聲驚叫,全身肌肉像散了架似地被嚇得癱瘓下去了。原來,湖裡突然躍出來一條古怪的魚,齜著鋒利的牙齒朝著蘇溪衝過來。這魚渾身覆蓋著黑色的鱗片,居然棲息在湖邊,所以剛才他們都以為是岸邊的岩石。
天權將蘇溪推開,把手中的刀鞘放入怪魚的嘴巴里,然後提起缽大的拳頭朝著怪魚落去。
蘇溪驚魂未定的往後退,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撞上了什麼,回頭一看,自己背後站著一個怪物,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蛇頭人身,蘇溪想跑,然而兩腿灌了鉛般的沉重。花費了好大的勁才後退了一步。
那怪物卻已經接近了他的身體,伸出長滿鱗片的雙臂,做著要拉人的樣子。蘇溪轉身就跑,然而沒跑兩步,就跌倒在地上。
楚昭和韓起趕過來時,只看到蘇溪倒在地上,口裡吐著白沫,牙齒咬得鐵緊。天權焦急地守在他身邊。兩人身邊還躺著一條嘴裡插著劍梢的死鱷魚。
天樞趕忙上前,立即掐蘇溪的人中穴,搶救一會兒,他才蘇醒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天樞笑道:「你平時在宮裡作威作福的,怎麼此時卻這般不頂用,還不如我們小殿下一個孩子呢。」
蘇溪翻了個白眼,怒道:「當時那東西就在我背後,換了你這弱雞隻怕更沒用。」
天樞反唇相譏:「起碼我不會被嚇暈了。」
「你……」
兩人的鬥嘴緩和了氣氛,楚昭卻無心理睬,他發現河邊沙地上歇著密密麻麻的鱷魚,總共有十五六條,總算明白了那些屍骨上的咬痕是怎麼回事了。莫非傳言中的蛟龍,就是這些鱷魚嗎?
楚昭仔細觀察,那排更深更大的的靴子印已經消失了。地上多出來一串濕濕的赤腳印,比一般人的腳要長一些。
天權半跪在地上,指著那個腳印說道:「這就是那個怪物留下來的,他好像要抓蘇溪,看我拔出劍,蘇溪又倒了下去,就邊跑邊吼著走了。」
楚昭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那這個腳印是誰留下的?」
天樞開玩笑一般說道:「能把腳印嵌在岩石上,不是神仙就是妖怪了。」
楚昭卻沒有吱聲,他知道大自然本來就有很多難解之謎,所以他走到河邊的石壁上,想要用系統查看一下,才發現系統根本啟動不了。
自從楚昭離開皇宮,系統就賭氣一般不吭聲,但是各項功能還是能用的。只是隨著國家漸漸走上正軌,以及楚昭自身能力的提高,很多事情都不再需要系統幫忙,所以直到現在,楚昭才發現不對勁之處。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同穿越的系統已經徹底離開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