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9.25

121.9.25

驟雨初停,海棠嬌艷。

顧南醒來時恰好是個清晨,窗戶稍稍敞開,幾許清風拂過殿內幔帳,層層疊起時帶起角落熏香裊裊,和著窗外明媚晨光,清新雅緻。

卻是心字成灰。

顧南扯扯嘴角,垂下眼眸看著趴在床邊的帝王,凈若琉璃的眼眸染上雜色,蒼白的手顫抖著抬起,朝著蕭從瑜脖頸探了過去。

冰冷的指尖碰觸到溫熱的皮膚,閉著眼睛的人一驚抬起頭來,看到顧南時烏黑眼睛中光彩猛地升起,卻又在看清楚他動作后瞬間暗了下去。

蕭從瑜艱澀扯了扯嘴角:「……你醒了,還疼么?」

顧南放下手不再看他,靠在床背閉上眼睛,見他如此,蕭從瑜臉上難得出現幾分難過,很快又抑制下去,強顏歡笑道:「你昏迷了許多天,已經餓了,我這就去喚人為你做些吃的……你先好好休息,莫要……莫要想太多。」

榻上的人緘默不語,蕭從瑜苦澀看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雕著雲紋的朱紅木門合上,須臾又被打開,哈士奇探頭鑽進來走到顧南榻邊,蹲坐下去,沉默看著顧南。

聽到聲音,顧南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喲哈許久,嘶啞著聲音開了口:「賀驍戈,是不是……」

喲哈沒說話。

顧南看著他,喉嚨動了動,顫抖著手打開個人面板,看到賀驍戈的名字已經變成灰暗顏色。

瞳孔猛地一縮。

哈士奇垂下眼睛,輕聲開了口:「我去的時候,白虎營十三將還剩下七八個人,我把他們帶到了安全的地方……賀驍戈,射箭的人存摺要他必死的心,還淬了鉤吻毒,那時候依舊停了呼吸,我,我也沒有辦法。」

「沒了……」顧南雙眼無神,伸手握住脖頸處掛著的玉珏,喃喃低語一聲:「那個說要帶我回清河鎮的人,沒了。」

喲哈沉默看著他,許久,抬起身子爬上榻伸爪抱住顧南,無聲安慰。

顧南握著暖玉,突然覺著特別想哭,眼珠僵硬轉動幾下,只有乾澀。

多麼疼。

多麼疼。

顧南伸手揪著胸口衣服,難過的彎下身子,喉嚨不斷發出低沉的嗬嗬聲。

疼到哭都哭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到現在,他終於真真切切體會到了。

聽到耳邊顧南痛苦的聲音,喲哈眼睛一熱,往常總喜歡晃來晃去的尾巴此時也沒了動靜,伸爪搭在顧南手上,想說很多安慰的話卻不知道怎麼說,到頭來只能笨拙的拍著他,不住開口:「你別難過,別難過,別難過……」

顧南不斷發出嘶啞的嗚嗚聲,嘴唇蠕動幾下,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哈士奇看著他煞白的臉色,咬緊牙將他撕扯自己胸口的手扯下來,眼眶發紅看著他:「顧南,賀驍戈還等著你同他一起回清河鎮,你忘了嗎?」

等到中秋過後,我便同你一起回清河鎮。

到那時,我願為你洗手作羹湯,願為你執冠綰青絲,你只要慵懶站在窗邊朝我笑,一切就很好。

騙子。

賀驍戈,你個騙子。

顧南無力倒在榻上,雙眼無神看著上方雕花床柱,喲哈靠近他,輕聲開口:「他的身體被火化……陸戎帶他回了大漠,宿主,他在大漠等著你帶他回家……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嗎?」

顧南沒動彈。

喲哈垂下眼眸在他身邊趴下,伸出爪子輕輕放在了顧南手上。

有些事情,再難熬也只能熬下去。

沒人能替誰承擔什麼。

庄和慶明四年,九月三,大晴。

窗外晨光微醺,惠風和暢。

顧南靠在榻上垂眸看著手中暖玉,眸色淡淡。前來伺候的宮人在門前看一眼,無聲進來將冷掉的飯菜端走讓御膳房重新做,一人來了又去,榻上的人卻如沒看到一般,從始至終頭都沒有抬過。

蕭從瑜站在窗外靜靜看著他,眸色中晦暗與苦澀摻雜一起,分外揪心,看了許久卻沒進去,轉身離去了。

夜裡。

送來的飯菜又原封不動的送了出去。

聽到宮人前來稟報,蕭從瑜眼眸閃了閃,起身去了寢宮。殿內燈火早已熄去,蕭從瑜進去內殿燃上燈火,偏頭,榻上人背對著他沉默不語。

蕭從瑜走過去,只聽呼吸也知道顧南沒睡著,輕輕在床邊坐下:「你恨我,也別跟自己過不去。」

顧南一動不動,雙眼睜著看著眼前牆壁,沉默不語。

宮人送來溫熱飯菜放在桌上垂眸迅速退下去。

蕭從瑜凝視顧南背影許久,聲音艱澀:「你起來吃些東西,好不好?」

帝王如此低聲下氣,眼眸中隱隱帶了祈求,祈求過後又變成濃郁的傷心和絕望。

四周寂靜無聲,蕭從瑜眼眸中僅剩的一點微弱光芒也終於消失不見,他頹然垂下手,剛想要再開口,突然看到眼前背影動了動,隨即被子滑落,眉眼清潤的人坐起來,下床走到了桌邊。

蕭從瑜看著他拿起筷子,那麼一瞬間,眼睛突然有些發熱。

只是這熱度,轉瞬間,便在看到顧南彎身嘔吐時煙消雲散。

蕭從瑜大驚,上前扶起他,被扶著的人抬起頭來,停止嘔吐又劇烈咳嗽起來,一聲一聲猶如病入膏肓之人,平歇下來后抬頭看向蕭從瑜,臉色煞白雙眼暗沉,只有唇角的血跡,灼灼到刺眼。

年輕的帝王目露駭然,顫抖著手想要觸碰他唇邊的血跡,手還未觸及便被人抬手打開,顧南看著蕭從瑜,嘴角儘是諷刺弧度:「你滿意么?」

你滿意么?

我怎麼能滿意?

蕭從瑜後退一步,神情愴然看著他。

我想看到你如初見那年一般眉目清潤對著我笑,為什麼就不行呢?

看著他的模樣,顧南突然笑起來,聲音沙啞低沉,笑夠了,仰起頭對上蕭從瑜的眼睛,一字一字開了口:「蕭從瑜,你會逼死我。」

八個字,一筆一劃,都是落入心底的刀子。

蕭從瑜攢起手指,心疼到極致,嘴裡都滿是血腥味,熱氣無端從眼底升起,流露出眼眶時便變成脆弱的紅色。

「你總是讓我傷心。」蕭從瑜看著他,眼角微微發紅,血液沿著手心蜿蜒而下,落在明黃衣袍上分外刺眼。十指連心,原本是疼痛至極,他卻只是生氣麻木看著顧南,許久,垂下眼睛:「我知道你嫌我礙眼,我這便走了,你……」

他咬緊牙關,喉嚨動了動:「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話說到最後,聲音都顫抖起來,被他看著的人卻還是沙啞笑著,一雙眼睛越發烏黑深沉,裡面的嘲諷怨恨不加抑制溢出來,濃的深沉。

眉眼清潤的小大夫,總是喜歡彎著眼睛笑,回眸一瞥便是溫暖顏色。

蕭從瑜當初為這份溫暖吸引,多少個日夜輾轉逐漸變成執妄,可一步步走到現在,卻是他親手將那份溫和抹殺在了一個雨夜。

登基四年手段凌厲的帝王,在這樣的目光下突然覺著無所適從,他一步步朝著寢殿口退去,走到門邊時再無法忍受,轉頭離開了昏暗寢宮。

身後,一身白衣的人靜靜站著看他離開,神情淡漠眼眸平靜,之前的瘋狂之色早已不見蹤影。

御書房。

一燈如豆。

蕭從瑜提著酒壺,眼眸已成朦朧之色,泛著微紅。蕭從景站在他面前看著他泛紅的雙眼,咬牙:「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我難受……」蕭從瑜睜大眼睛,苦澀一笑,低頭將眼睛埋進衣袖:「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麼疼。」

蕭從景伸手倒了茶水遞到他手邊:「喝杯茶先清醒些,你……算了。」

趴在桌子上的人一動不動,許久才直起身體,茫然看著前方。蕭從景嘆氣,重新換了茶塞到他手裡:「喝下去。」

蕭從瑜握著茶杯,垂眸看裡面褐色的茶水,低聲喃喃:「這樣的顏色,像極了他的眼睛……」

「可是你疼。」蕭從景道。

「是啊,我疼……」蕭從瑜低聲說,手指握起茶杯,感受到手心灼熱的熱度,垂下眼眸:「就像這熱茶一般,我想要它,於是緊緊握著,可握得越緊就越疼,疼了還是握著,慢慢的,慢慢的……」

他說著話,手指逐漸縮緊,直到咔嚓一聲茶杯裂成碎片,刺入他掌心,紅色沿著手腕迅速滑落。

很疼。

蕭從瑜卻笑了:「慢慢的,直到他變成碎片,刺入掌心,疼啊,多麼疼……」

血液已將他的袖口染成赤色,蕭從景瞳孔一縮,看著蕭從瑜逐漸握緊手中碎片,心驚膽戰卻不敢動,顫抖著聲音問:「既然疼,為什麼不放開呢?」

「放開?」蕭從瑜低聲重複一聲,聲音喑啞:「不能放啊……不放,它刺在我手心裡,雖然疼但還能忍受,可如果放了,它會扎到我心裏面,到那時……」

蕭從景一愣。

蕭從瑜抬起頭,朝著他笑起來:「……我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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