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決絕 一
總裁,求你別碰我!,與君決絕一
他望著面前的奼紫嫣紅,鬱鬱蔥蔥,以及,聽到了車聲正含笑迎出來,笑容明媚的她,忽然覺得,心情彷彿這天氣一樣,晴朗無比。ai愨鵡琻
陳琳剛放下電話,一回頭正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眼底的淡淡笑意,著實是透到了心底去了。
陳琳忍不住就在心裡期盼了一聲,這樣的日子,若是能同夏園裡此刻正濃烈綻放的花一般,長長久久的過下去,該有多好?
「醫生不是說了讓你多休息的嗎?磧」
他下車,將手裡的文件遞給陳琳,雖是語調平緩沒有什麼起伏的一句,但卻掩不住裡面的關切。
盛夏的笑容綻上眉梢:「天氣好,醫生說我也可以多出來走動走動的。」
顧亦寒並不理會,只是看向一邊的醫生,見他點頭,他方才「嗯」了一聲,舉步往園子里走去攸。
盛夏轉身跟過去,顧亦寒的手彷彿只是不經意的握住了她的,「手還是很涼。」
周圍還有那麼多人,陳琳更是忍不住歡快的笑了一聲,盛夏的臉一下就紅到了耳根處,她往後抽了一下手,可他修長的手指突然攥緊,她微微咬了咬唇,纖細的指尖乖巧的任他捏住,沒有再動。
陳琳給周圍人使了眼色,大家都四散而去,夏園裡一時之間變的靜悄悄的。
他不說話,盛夏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卻又保持著十分貼近的距離,緩步向前。
從前總是覺得這園子太大,尤其是那一個一個數不清的深夜裡,她一個人一圈一圈的繞著夏園走,那路漫長的彷彿怎麼都沒有盡頭一樣。
可是此刻,他的手握著她的,她竟覺得這段路那樣快就走完了。
黃昏將至,太陽的餘暉猶在,他走了這一段路,就覺得酷熱難當,高挺的鼻樑上也密布了一層汗珠,可握在掌心裡的那隻手,卻是玉一樣的冰涼入骨。
「肚子還疼不疼?」
他忽然的一聲詢問,讓盛夏怔仲了一下,旋即卻是一張臉羞的如同紅布一般——這人,怎麼連這樣的問題都直截了當的問出來……
從上次跌進湖中沒了孩子之後,她似乎是落下了肚子疼的病根,尤其是下面斷斷續續的出血,直到上個月方才有所好轉,醫生說她原本就體質虛寒,又在冷水裡泡了一場,兼之生產的兇險,子宮受創十分嚴重,要小心的調養著,不能受涼,興許才會有漸漸好轉的可能……
「好多了,現在天氣熱,就不怎麼疼了。」
盛夏的聲音低的像是蚊子哼,顧亦寒的眉心卻仍是蹙緊的,這樣熱的天氣里,他握著她的手這麼久,卻仍是沒有一丁點的溫度,而且——她一直瘦的嚇人,這段時間飲食恢復了正常,氣色卻還是不健康。
「過些天,我要去國外出差,你跟我一起。」
她一怔,旋即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驟然的一暖,「沒有事的,你不用太為我擔心……」
他卻是不容她有任何的反駁,「我會讓陳琳去安排這件事的。」
總是這樣的霸道,從前,她討厭過他的霸道和獨斷專橫,可是此刻,這霸道卻也是透著甜蜜的。
盛夏沒有再多說,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
暖暖的風吹來,顧亦寒仍是覺得燥熱難安,可坐在他身畔的盛夏,伏在他的膝上,正靜靜望著不遠處熱鬧盛放的鮮花,他的心,就那樣一點點的平靜下來,手指從她冰涼的髮絲之間穿過,他嗅到了她專屬的味道,他卻從不知道,他會為這樣平凡的味道,沉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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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A市一年中最熱的一個季節,那是A市那一年最熱的季節中,最熱的一天。
烈日毫不留情的炙烤著整座城市,在人們幾乎熱的難以承受的時候,卻忽然在黃昏降臨了一場瓢潑一般的大雨。
五星酒店的頂樓,整層都被他包了下來,美酒,鮮花,動人的音樂,還有他即將送給她的最重要的生日禮物——
顧殤正在包廂里的小床上熟睡,再等不久,他就會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媽媽。
顧亦寒聽著雨點敲擊在玻璃上的聲音,莫名的覺得,這等待怎麼如此的煎熬。
他撥了陳琳的電話。
「三少,我正在趕去夏園的路上,您稍等,我會準時把盛小姐送過去的。」
「雨下的大,路上開車小心。」
他沉聲吩咐,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他讓WAITER倒了紅酒,慢慢的喝著,安心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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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秋幫著盛夏將禮服穿好,又整理了一下肩上的頭髮,她方才退後一步,望著鏡子里的盛夏。
「真美。」
瘦弱至極的女人,反而褪去了原本的天真,有了弱不禁風的嬌媚。
盛秋由衷的贊了一聲,唇角一點點的揚著,眼睛里卻是深潭一般的寂靜,漆黑一片。
盛夏微微有些羞赧的看向鏡子中的自己,盛秋給自己挑選的是一件月白色的改良旗袍,大方簡約的款式,她自己也喜歡極了。
「小秋,我這樣子,真的好看嗎?」
似乎是與世隔絕的久了,她怎麼都有些不自信。
盛秋的手指如同撥弄琴弦一般從那質地極好的衣服上緩緩滑過,她嘴角噙了一抹譏誚的笑,聲音甜美至極:「當然好看,姐姐,我敢保證,待會兒顧大哥看到這樣子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盛夏笑容就越發的璀璨了幾分,她站起身,想要去穿鞋子,可一回頭,卻看到了盛秋站在她的身後——同情的看著她,是,那樣的目光,她只能用同情來形容。
「小秋?」
盛夏有些愕然,輕聲喚她。
窗子外面,忽然間就狂風大作,風聲挾裹著豆大的雨點,驟然間就落了下來,敲在玻璃窗子上,噼里啪啦的響成一片,而敞開的半扇窗子里更是湧進來呼嘯的風和冰涼的雨,就那樣劈頭蓋臉的將兩人打濕。
盛夏慌忙的就要去關窗子,盛秋卻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她笑的美艷,卻又笑的毒辣,她脆生生,用甜美至極的嗓音再一次輕喚:「姐姐……」
「小秋,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盛夏越發的愕然,盛秋怎麼忽然就變了一個人似的,這樣怪異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有一個秘密,在我心裡埋藏了好久了姐姐。」
她輕聲的說著,像是小時候她想要把秘密說給盛夏聽時,一模一樣。
盛夏鬆口氣,寵溺一笑:「你呀,把我嚇一跳,還以為你怎麼了呢!讓我先關了窗子……衣服都濕了,還要重新選衣服呢……」
「姐姐,你不喜歡我選的這件衣服嗎?這可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呀。」
「我當然喜歡啊,可是,我也不能穿著濕衣服出去呀。」
「可是這件衣服最適合今晚了。」
盛秋忽然低低的笑了一聲,窗子外電閃雷鳴,片刻之間就彷彿從白天直接進入了黑夜。
盛夏冷的抱住了肩:「小秋,我先關了窗子……」
「姐姐,你見沒見過這張照片?」盛秋忽然鬼魅的一笑,她的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相貌秀美,眼神澄凈,彷彿是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溪,就那樣一點點的沁潤進了人的心裡。
盛夏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顧亦寒母親墓碑上的那一張。
「這是……亦寒的母親?」
她伸手接過來,狐疑詢問;「我記得……顧太太的墓地被毀了,幾乎所有東西都破壞殆盡,小秋,你怎麼有這張照片?」
「你不用管我怎麼會有岑若涵的照片,姐姐,我想對你說的,是另外一個秘密。」
盛秋退後一步,施施然在沙發上坐下來,她的目光里蘊著得意,卻又淬著毒,針一般狠狠戳進了盛夏的心裡:「姐姐,你知不知道,顧亦寒為什麼喜歡你?」
雨,無遮無攔的從天幕降下來,視野完全都是模糊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夏園的哪個地方?她也看不清眼前的路。
頭髮被淋的濕透了,雨滴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她卻彷彿完全感覺不到。
「盛小姐,盛小姐……」
管家撐了傘急急的追過來,盛夏忽然回身惡狠狠的將那傘打掉在地上,她的目光隔著雨簾卻還是透出讓人恐懼的光芒,她的聲音,嘶啞,低沉,卻讓人膽顫心驚:「誰都不許跟過來。」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周遭的一切,她都聽不到,她的耳邊回蕩的,都是盛秋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當初蘇晉一張照片就能讓顧亦寒和他做交易?」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羅曼真那樣的花瓶女人也能讓顧亦寒寵了這麼多年?」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是待在顧亦寒身邊最久,他最用心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當初岑若涵的墓地被人毀掉,顧亦寒當場就吐了血?」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顧亦寒不是顧家的骨肉,卻這樣死心塌地的留在顧家,寧願忍受了這麼多的屈辱也要守護顧亦秋?」
「你知不知道……」
「姐姐,你知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麼?」
她的笑聲那樣的殘忍,她一句一句的逼問,幾乎讓她瀕臨崩潰,她說不出話來,她卻在死命的搖頭,她不想聽盛秋馬上就要出口的答案,她不想知道那一切都是因為什麼……
「因為,顧亦寒他,他戀慕著他的母親,他深深的,偷偷的,痛苦的,悄無人知的愛著自己的母親,那個在他五歲時就陪伴著他,一直到死的——母親。」
頭頂上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雷聲,可盛夏彷彿是失了魂魄一般,她只是茫然的向前走,手裡緊緊的握著那張照片——岑若涵鐫刻在墓碑上的那一張照片,她要去問他,她要去問問他,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從前她從未在意過的那些小細節,忽然之間就山呼海嘯一般的洶湧而來……
為什麼蘇晉這麼容易就能讓顧亦寒與他交易?
為什麼他會那樣痴迷的喜歡她身體上的味道——是了,她曾經愛的味道,早已被他勒令換成了他喜歡的,而久而久之,他的喜歡,早已變成了她的摯愛!
為什麼他當年會那樣的迷戀羅曼真,如果只看那張臉,無疑羅曼真比她還要像岑若涵!
也許正如盛秋說的那樣,她長的不是很像岑若涵,可她們的眼神,她們骨子裡的倔強和堅韌……都像足了他的母親!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的明白,這一切是多麼的可笑!
他是在她身上尋找他母親的味道嗎?
他是在她的目光里,尋找當初和母親相守的那些歲月?
她只是言情小說里才會有的可憐的女主角——別人的替身?那樣狗血的劇情,卻原來真的會發生……
「你不相信是么姐姐?」
她拚命的搖頭,一遍一遍說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只要把這張照片拿給他看,姐姐,你看看他的表情,你好好看看他是什麼表情,你就明白了……」
她赤著的雙腳裹滿了厚重的泥漿,身上月白色的衣裙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如果顧亦寒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一定會非常喜歡——這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顏色,最愛的款式。
顧亦寒……顧亦寒!
你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不堪?你真的如她所說的那般——所有對我的好,對我的喜歡,對我的……愛。
都只是因為她么?
她不知道自己跌了多少跤,臉上也沾滿了泥漿,可她仍是向前走,在漫天的雨水中,她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她付出的那麼多,不求收穫同樣的回報,可也不要如此的羞辱。
她怎麼能忘記了,怎麼能忘記了要驕傲的,自尊的活在這世上?
「盛小姐?」陳琳大驚失色,車子還未停穩,她也無暇顧及,拉開車門跳下車就沖了過去。
手裡的傘撐開來,卻好似根本不起作用,很快周身就濕透了。
她乾脆把傘甩到一邊,和司機一起將盛夏從泥濘中拉起來塞進車子里。
她像是一具木偶,坐在那裡動也不動,身子早已涼透了,臉色是慘白如鬼的,嘴唇也是灰白的一片,全身瑟瑟抖著,眸子里卻是透著異樣的灼燒的光芒。
陳琳拿了大毛巾給她擦頭臉上的泥水,她依舊是毫無反應。
「盛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就這樣子出來了,這雨下的多大啊,您身子原本就不好……」
「帶我去見顧亦寒。」
她忽然開了口,聲音抖的幾乎讓人聽不清。
「盛小姐……」
「帶我去見顧亦寒,陳琳!」
她冰涼如雪的手指忽然緊緊攥住陳琳的手腕,她幾乎難以想象,她這樣瘦弱的身軀里,怎麼會有這樣大的力氣!
陳琳被她目光里的癲狂嚇到了,她胡亂點點頭:「……好,我們這就去……」
車子在潑天的雨水裡開的飛快,她沉默不言的坐在那裡,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臉上,冰涼濕黏的難受,陳琳幫她輕輕撥開:「盛小姐,今天是您生日,三少早早就吩咐我準備好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三少親自安排的,他為了您的生日,很用心,而且,他今天還要給您一份很重要的禮物,您一定會開心的……」
他是不是也曾經這樣用心的哄他「母親」開心?
他也曾經這樣用心的,充滿愛意的哄著羅曼真開心……就在那個她歡天喜地的回來的聖誕節的夜晚。
而今天,他也這樣對她,她到底是該喜,還是該悲?
她是不是會成為下一個羅曼真?不,她會比羅曼真更慘……
因為,她的一顆心,早已丟在了他的身上。
而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一個女人丟了一顆心而那個讓她丟了心的男人,卻根本就沒有愛過她,更殘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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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豪華的酒店外,一身泥漿的她自然不被准許入內。
陳琳和一個經理模樣的男人低聲說了幾句,那人才狐疑的上上下下看她幾眼,揮手讓保安散開。
她走向電梯,陳琳想要跟過去。
「琳姐,我想單獨和顧亦寒見面。」
她蒼白的一笑,那回頭的一眼中,陳琳竟是從中看出來萬般的蒼涼。
她忽然覺得心裡有些不安,想要說什麼,可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也許,也許見了面,見到了孩子……再大的矛盾也會煙消雲散了吧?
陳琳心中懷抱了美好的幻想,停下腳步,沒有再追過去。
可她若是知道,知道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也許會不顧一切的將孩子的事情提前告訴盛夏,那麼,至少……
至少三少,他也不會就那樣和盛夏越走越遠,直到,徹底的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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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美麗的地方,只坐著一個他。
盛夏走出電梯,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眉目俊逸,氣勢逼人的顧亦寒。
他也同一時間看到了她,彷彿是立刻的,他的眉眼中就有了淡淡的笑意。
她站著沒有動,似乎是有些痴迷的享受著他此刻的溫柔。
不管怎樣,就這一刻,他的溫情,總該有那麼一小部分,是賜予她的吧?
他站起來,似乎是預備走過來接她——他看到了她周身的狼狽,瞧出了氣氛的異樣。
可她卻已經邁開腳步,他看到她眼底最後的那一點繾綣,忽然就煙消雲散了,他覺得心口裡驀地一痛,有什麼抓不住的東西,從他的身旁緩緩的溜走,可他——竟是毫無辦法。
ps:還是虐了寫起來比較順。。。O(∩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