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他覺醒了

因為吃了熱滾滾的食物，莫莉的小臉紅撲撲、嘴唇粉嘟嘟的，透著那麼一股子滿足.

他們又在這裡歇了片刻，里弄深處隱約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這時候曲錦存才起身準備結賬。

「不可以在這裡再坐一會兒嗎？」莫莉企盼的仰頭問他。

曲錦存垂下細密的睫毛，神色幽深的看了她幾秒鐘，然後又重新坐下來，要了一壺花茶之後淡淡笑道：「也是，那就再坐一會兒。」

這個巷子是經過他布置的，來之前就已經清理了閑雜人等，換句話說，這裡已經「被包場」，本不可能有其他人或者車子進出的。

那麼在這種雨寂人靜的時候，又是誰會來到這麼個不起眼的小巷裡弄呢？

因為不想被人打擾，所以他才想走，不過既然茉莉想要繼續呆會兒，那繆待會兒好了，反正也不過是些不自量力的入侵者們，難道得讓他這個主人還要避開不成？

曲錦存緩緩地將熱滾滾的茶水注入莫莉的杯子里，還貼心的給她放了兩塊方糖，在她眯起眼細細品茶的時候，他脫下了手套放到桌子上。

「我出去一下。」他言簡意賅的說。

莫莉只當他要去方便，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還調侃道：「怎麼把你的【司機專用白手套】給摘下啦？不裝逼啦？」

曲錦存一怔，忍不住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頂，手指擦著她的髮絲滑過，他說：「是」。

他踩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了出去，莫莉獨自坐在桌旁，一口一口地喝下冒著神秘香氣的茶水，目光定定的瞅著桌面的紋理，陷入了靜默。

雨滴在曲錦存一出門的時候就加大了，絲絲縷縷化為片片雨簾，到處都是灰濛濛一片，不僅遮蓋了他自己的車子，也遮蓋了一輛正從遠而近、不斷放大的房車。

這一幕顯得十分奇怪，一個只能勉強并行兩輛小轎車的里弄，那碩大的房車卻走得很是輕鬆，並不會因為路面狹窄而刮蹭到牆壁。

就像是，車子被使用了霍格沃茲的魔法。

房車裡面黑漆漆的，不知道藏著什麼，在無人的雨巷中，發出轟隆隆的馬達聲，聽起來像是一萬頭蜜蜂。

曲錦存站在雨中，雨水自動從他頭頂分開，像是有無形的雨傘為他這風擋雨。

他對著那輛車遙遙張開一隻手，很快的，房車緩緩停下來，而裡面的人很自動自發的打開了車門，幾個黑衣人乾淨利落的跳下車子，走到了曲錦存的面前。

他們的頭頂，同樣沒有雨滴落下。

領頭的黑衣人面色冷峻，雖然沒有戴著黑墨鏡，但是眼珠子沒有眼白，黑色的瞳孔佔據了整個眼球，乍一看很有些嚇人。

「我來了。」這個人對曲錦存說，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曲錦存點了點頭，並沒有表示詫異，也沒有問對方是誰，對於他來說，對方是誰並不重要，總歸他不會將其看做朋友就是了。

那人的右手伸了半天，發現曲錦存並沒有紆尊降貴的要跟他握手的意思，只得又把胳膊收了回去。

「我想，大神閣下應該知道我是誰。」這人彬彬有禮的說著，柔化了一部分整體的冷峻，看起來倒像是有些真摯動人，「我是……」

他話說到這裡就頓了下來，沒有繼續說，而是轉頭掃了一眼身邊的某個人。

那人面目俊秀非常，然而因為太過美麗，故此有些雌雄莫辯，那人正是京玉白。

見冷峻的人示意自己，京玉白趕忙上前一步說道：「這是我家古老闆，是專門趕來跟曲神人談合作的。」

老闆，一般會拿來稱呼小型或中型異能者團隊的首領，京玉白這麼稱呼，就表明了這至少有一隊造夢是異能者已經潛入了曲錦存的造夢空間。

古老闆，就是這個團隊的領頭人。

「我想，我沒有必要知道一個入侵者的身份，」曲錦存懶洋洋地說，用跟對方同樣的口氣，有些不屑的揚了揚嘴角，「我只需要你們是必須被清掃的垃圾，那就夠了！」

「你！」對方几人面色頓變，沒想到曲錦存都被人打上家門了，居然還如此硬氣，如此淡定。

古老闆咽下怒氣，冷颼颼的笑道：「現實世界里，曲神人你是無所不能的王，但這裡是你脆弱的造夢世界，在這裡，造夢是才是王——難道您以為就憑您那剛覺醒不久的造夢師水平，可以抗衡我們擁有能力翻倍效應的造夢師團體嗎？」

沒錯，在他來之前，就聽說過幾個造夢師離奇失蹤的事情，大家後來通過蛛絲馬跡推斷，很有可能是曲神人覺醒了造夢師異能並出手對付了他們。

但是失蹤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古老闆認為，那些試圖託大的用單打獨鬥方式收攏曲錦存的人，都是自己找死，而他擁有一支無往不利的造夢師團隊，是不可能重蹈那些人覆轍的。

鑒於曲錦存覺醒造夢師能力沒多久，古老闆才決定在這樣一個可以影響人情緒的雨天出動，如果曲錦存答應乖乖跟他合作，他還可以給曲神人保留一部分自我意識。

如果曲錦存非要不識相的反抗……古老闆是決定要把他吞噬，好掌握他現實世界身體里的巨大異能的。

站在雨滴里，冰冷的雨水中已經開始出現細小的冰雹，但是因為無法滲入幾個人頭頂的無形「幕布」，冰雹不得不從他們身周滑落開來，片刻的功夫，地面上就堆積了一圈圈冰雹組成的固體漣漪。

「造夢師團隊協作，能量很大嗎？」曲錦存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調調，甚至語氣里還有一絲好奇，像是在問路人【你吃多了會撐到么】一樣。

古老闆一直認為自己是理智冷靜的高等造夢師中最理智冷靜的那一批，但饒是如此，也被曲錦存的話給激怒了。

他不再多說，一揮手，讓跟隨他的幾個人散開，包括京玉白在內，幾個人團團將曲錦存圍在裡面，而後齊刷刷亮出了各自的盜版系統。

曲錦存被他們的磁場全方位囊括，幾乎沒有一絲逃生的機會，他垂著手，隔著雨滴涼涼的掃視一圈周圍的人，言簡意賅的說：「來！」

小院中，莫莉將所有熱茶喝完，然後端著茶壺穿過院落走入客廳，她借著找熱水的空檔打量這裡，找了兩圈之後，發現裡屋果然沒人。

剛才那一老一少身穿秀禾的女子神秘消失了。

沒有經過大門，也沒有發出動靜，她們不見了。

莫莉垂下視線，看了看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壺，而後漫步走進旁邊疑似廚房的小間，往茶壺裡注入清水，就漫不經心的放在爐火上慢慢的燒。

燒水的地方有幾個小馬扎，她懶散的坐下來，等著水開的時候，就看著自己的手指出神。

人都說失憶的人是快樂的，這話果然不錯。

在莫莉被所有人當成失憶，而她自己也認為自己「穿」到一個平行世界的時候，那種天降寶藏的狂喜感覺，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然而，遇到自稱她的兄長的男子莫林之後，莫莉就發現，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夢一場，夢一場而已。

對美好生活的渴望，扭曲了她的意識，讓她錯誤的將這地方當成了夢寐以求的新世界。

可惜，夢醒之後一切皆空，她還是一個攻略者，依靠著做攻略所獲得的薪酬，治療現實世界軀殼的頑疾，一個無奈的攻略者。

雖然回歸的記憶不算很全，但已經足夠讓莫莉脫離【十五歲少女】的性格了。

她十五歲的時候有多天真爛漫快活樂觀，二十五歲的時候就有多理智冷靜沉默寡言。

十年的頑疾已經足夠讓一個人面目全非。

而現在這個面目全非、自己對生活都充滿絕望的人，卻還要去攻略另一個對生活充滿遲疑的人，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絕妙的諷刺。

造夢師是一種特殊的異能者，如果相對於那些能夠操縱地水風火乃至氣象的高級異能者，他們孱弱無力的。

然而在造夢世界，任何異能者都要像普通人一樣，蟄伏在造夢師的腳下。

就像，她這個小小的造夢師，能夠攻略掉曲錦存一樣。

莫莉想到這裡，諷刺的笑了一下。

她的攻略無疑是成功的了，曲錦存的厭食症應該是痊癒了，然而，他吃東西減少，卻並不是單單一個厭食症的問題。

記憶模糊回歸的莫莉認為，現在自己當務之急不是繼續攻略，而是弄清楚曲錦存的心結。

厭食症也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啊。

看，這麼冷靜一想，感覺自己就像是個面對散掉的拼裝積木的孩子，需要仔細思考如何將一片片零件再度拼合開來，直到曲錦存能夠再度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一個……完整的神。

在進入他的造夢空間之前，莫莉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去攻略一個神。

對於現實世界中的她來說，曲錦存已經是一個象徵，一個無所不能的象徵，世界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也沒有任何人或者事物被他放在眼裡。

現實世界的曲錦存，是統一太陽系的王者，耀眼如阿波羅，哪怕每一個螻蟻都受他照拂，也沒有任何一隻敢於仰視他，乃至靠近他。

火爐上的水慢慢滾開了，白色的水汽裊裊升起，莫莉便起身關了爐火，重新坐下等著玻璃壺降溫到80攝氏度。

誰又能想到，一個神的造夢空間，居然跟一個普通人也沒啥兩樣啊。

吃到好吃的，他會因此愉悅，聽到好聽的，他會因此開心。

他一點也沒有神的樣子么……

不過他在造夢世界再有人氣，等一回歸現實，他又會恢復神的地位。

到那時，她這個小小螻蟻，又將隔著整個遙遠的太陽系，仰望他了吧？

莫莉嘆息著，重又拿起茶壺，一步一步回到院子里屬於自己的位子上，對著頭頂的雨霧舉了舉杯，再度啜飲起茶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