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是人
莫莉當初能成為造夢師，完全是機緣巧合。
她第一次發病，好容易才醒來之後，養父恰好在科學院的公告中看到了徵求異能實驗志願者的消息，因這條消息中包括可以用於供給軀殼在無意識狀態中輸入營養物的營養艙，所以跟莫莉商量以後，莫莉果斷就去報名了。
之後的那幾年，莫莉就一直跟各種系統打著交道。
大多數——或者說九成九——的系統都是嚴肅、刻板、程式化的，唯一例外的，就是莫莉本次綁定的系統君了。
雖然造夢師水準沒恢復多少，但是莫莉總算憶起了如何跟系統溝通並召喚其出現的法門，不容易啊，若不是曲錦存這一場「春雨」澆灌，她就連那些最基礎的東西都想不起來的。
在莫莉冥思苦想試著呼喚系統君歸來的時候，曲錦存也沒閑著。
他輕輕搖下遊艇上的某個開關，不知他動了哪裡，突然砰地一聲就有一道灰濛濛的影子飛入了天空之上。
莫莉從深沉的思維中回過神來，愕然的問：「那是什麼？」
「捕撈網具，」曲錦存一本正經的回答，「根據說明，它可以捕撈各個層次水域的淡海水魚——說明書說，適用於深海、淺海、江河、湖泊、水庫、池塘和溝渠的大面積捕撈。獨特的設計可以克服很多缺點難點，捕撈麵積大，捕撈效果好，不傷魚體，配合囤魚網箱，可以隨意捕撈暫養、隨時運輸.」
「……」，莫莉默默地閉上了張開的嘴巴，對他這種神舉措表示無可奈何。
然而曲錦存卻志得意滿，而且果然幾秒鐘后，漁網就準確的「捕」中了某樣東西，噴到天空的網子自動收攏，隨著重力慢慢的落了下來。
網兜里，冒充小天使的系統君狼狽的雞飛狗跳著，在看到仰頭望他的莫莉之後，忽而停止了所有動作，臉上一片悲苦之色，而後便噗通一下跌落水裡。
莫莉：……
「你是不是對他有點太過分了？」她問。
「有嗎？」曲錦存好整似暇的拍了拍白手套，等船上的機械臂把漁網撈起來后，才溫柔的反駁她，「我覺得還好吧，至少沒給他弄斷第三條腿什麼的。」
莫莉以手扶額，無話可說。
系統君被泡的跟個水雞似的，灌了好幾口水之後，才在機械臂的牽引下被拽進了船艙里。
「遊艇怎麼可以配備捕撈設備？」他不敢直面曲錦存，只好跟莫莉控訴，「我正準備隨叫隨到呢，他就用網子彈射我纏住我……翅膀可疼了！」
莫莉把系統君從地上拉起來，略微上下打量了打量，安慰道：「沒關係，至少你的第三條腿保住了。」
系統君：……
突然之間，系統君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造夢空間，眼前這個面色淡定的說著葷話的莫莉，還是他的攻略者嗎？！
一隻大腳踢了踢系統君的小腿，力道不大，但足以催促他往前緊走了幾步。
「我們進來談。」曲錦存若無其事的收回腳丫，把手一招，「船裡面是安全的。」
換句話說，他目前的造夢空間被那麼多非法造夢師「穿」的跟個篩子似的，除了遊艇這類他獨創出來的物體，其他任何地方都不適合高智商的集會。
正版系統君哀怨的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揉了揉小腿，跟著他們一起進了船艙里。
莫莉有點同情的找了一件T恤一件運動褲扔給他，示意他去更衣室換好，全身濕透了的系統君就算有一肚子話，也顧不上說了。
在系統君換衣服的時候，莫莉輕輕抱住了曲錦存，湊在他耳邊說：「一會兒讓我來問他，好不好？」
曲錦存耳根子一片酥軟，輕哼道：「可以啊。你問過之後我再問。」
莫莉滿意的揉了揉他的髮根，很快便鬆開了手。
沒想到自己好說話的後果，就是沒便宜可占，因此曲錦存不滿的抓回她的小手按到自己面頰上，語氣不善的說：「但是你跟他說話的時候不要再那麼和氣了，更別讓他靠近你——我能看出來，那是個蹬鼻子上臉的主兒！」
沒想到他醋勁兒這麼大……莫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手指微微用力，將他的下巴略略扯得低了點。
「啾！」她用力的啄了曲大神一下。
曲錦存：……\(≧▽≦)/
「放心，」莫莉安撫道，「我知道分寸。」
曲錦存手指撫著麻酥酥的嘴唇傻笑了片刻，等回過神來，就發現莫莉已經將乾淨的毛巾遞給了系統君這個美少年，還伺候他喝了兩口熱水。
「嗯哼！」他收起笑容，無比威嚴的瞪了系統君一眼。
系統君好懸把剛喝下去的水噴出來，他膽戰心驚的往後錯了一步，麻溜兒的自己接過了水杯，又拿下了毛巾，直挺挺的站好，大聲的說：「我什麼也沒做！」
莫莉：……
曲錦存：……
「別害怕，」莫莉乾咳一聲，慢條斯理的說，「我只是想問你，根據《造夢師治療協議》，我們的攻略只有等被攻略的人認可，並授權『攻略終結』之後，我才可以離開造夢空間回歸現實——我是剛剛才回憶起來的，而你，在帶我飛離的時候卻什麼也沒說，難道，你也失憶了？」
這一下直切要害，系統君登時語塞，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說上個所以然來。
曲錦存等了半晌，沒聽到莫莉繼續問下去，有點訝然的道：「這就問完了？」
莫莉點了點頭，而後起身切水果去了。
「好吧。」曲錦存於是起身，坐到了她才坐過、還留有餘溫的位置，也就是系統君的正對過，施施然的問道，「那麼接下來該我問了。」
系統君緊張的搓著手，淚汪汪的說：「大神閣下，我真的什麼也沒有做。」
曲錦存無所謂的搖了搖手指，警告道：「裝可憐是沒用的——至少，我不吃這套。」
美少年的臉上，困惑之色一閃而過，在曲錦存冷冷的眼神中，他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局促的眨著眼睛，斯斯艾艾的問：「那麼……」
「那麼，」曲錦存打斷他，一字一字的問，「那麼，請你回答莫莉的那個問題：在沒有我這個被攻略者授權的情況下，你把半失憶狀態的正版造夢師帶走……是要帶去哪兒？！」
系統君連連眨著眼睛，又是咬嘴唇又是揉衣角，看起來就是一個可憐巴巴的小孩子樣。
曲錦存頓了頓，冷笑道：「或者，你根本就已經背叛了你的攻略者，投靠了盜版造夢師的一方——你是要把莫莉帶走，送給盜版團隊的吧？」
「怎麼可能！」系統君的小臉氣的通紅，他跳了起來，連連叫道，「你們怎麼能這樣想系統，系統根本不會背叛，根本不會！」
「為什麼不會？」曲錦存緊追不捨。
他問的咄咄逼人，系統君幾乎是無法避其鋒芒，只能脫口而出：「系統就算是自己死，也不會背叛莫莉的，你那樣看待系統，是偏見！」
「可是你卻從一個無形的系統，化為了有形的人形，」曲錦存氣場大開，冷喝道，「難道不是你收了敵人什麼好處，獲得了成為獨立人格的能量？」
「才不是！」系統君幾乎被逼到角落裡，終於無法忍受的爆出一句，「系統本來就是一個人，根本不需要額外獲得誰的支持！」
話音剛落，系統君就面如土色，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曲錦存聽了這句話之後，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你本來就是一個人？那幹嘛還能當系統？」
但很快的，已經恢復現實世界大多數記憶的曲大神，霍然起身，面色大變，他單手一揮，就凌空拎起了系統君的脖子，怒斥道：「你說，你其實是一個人？一個活著的人類？！」
根據異能者和造夢師律法，任何人都不可以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進入他人的造夢空間，因為，若想要進入他人的造夢空間，需要大量的計算資源，而這資源又是掌握在高能者的手中的，這條律法，約束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異能者金字塔尖頂上的那一小撮人，尤其是科學院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項十分嚴重的事情：那就是，非造夢師者潛入他人的造夢空間，會有可能給那個人帶來可怕的蝴蝶效應，而那種效應不僅不可控，還是不可知的……
根據以往一個個人的事故和故事，一個非造夢師者，進入一個正常人的造夢空間，要麼就會造成這個造夢空間的崩潰；要麼，造夢空間就會吞噬這個非造夢師者，造成空間本身的變異，嚴重的甚至會令這個造夢空間的意識體本身，求生不能求死而不得！
可是，眼前這個美少年，冒充一個系統進入了曲大神的空間，還悄無聲息的混過了如此多次的攻略，不僅已經嚴重違背了那條律法，泄露了大量計算資源，更有可能給曲錦存的意識本體造成了不可逆的、無法估量的損害。
比危及一個人的生命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
那就是，危及靈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