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暴露
他給出這樣的答案算不得是意料之外,卻還是讓我默了一瞬,繃住情緒接著將之當做嚴肅話題來談:「畢竟存在著安全隱患。」
說話間腳套上鞋子,施力站起的時候,一陣密密麻麻刺痛猝不及防沿著神經竄入腦海。彷彿這一步踏在了針尖之上,我毫無心理準備膝蓋一軟,險些徑直跪在了地上。
還沒來及反手扶上床沿,手臂便給人扶住了,施力托住我的身體。斐易的聲音急且沉:「怎麼了?」
我當時一下也給痛懵了,沒能思考其他,好似是抱著救命稻草一般著緊抱著斐易的脖子:「腿……」頓了頓,「麻了。」
斐易神情沒變,眉間微蹙著伸手托住我的腰,將我抱了起來:「只是麻了?」
他那麼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的時候,肅然的神情與低斂的眸光都給人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我沒敢硬著頭皮說沒事,避開他的眸光:「還有點疼。你先把我放在床上吧。」
斐易依言身體前傾,將我重新放回床上。小心翼翼而輕柔的動作,彷彿是捧著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我被他的雙手禁錮著,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短短的幾秒臨近之時,他溫熱的呼吸噴洒在我的頸窩,痒痒的,讓我的血液都有些躁動。
斐易卻彷彿無動於衷,徑直抽身轉眸去看我的雙腿,幽白的燈光勾勒著他垂眸時側臉的輪廓,認真而清冷:「讓醫生過來一趟。」
話是對門外的監控機器人說的,語調偏沉。
他這樣的反應讓我有點在意,撐著身體坐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從外表看來幾乎沒有什麼異變。若不是腳掌著力觸地,便只有丁點方才感覺殘餘的麻木。
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抬頭看一眼他的眼色:「好像沒什麼事,現在又不疼了。」
斐易眉間微挑了一下,彷彿忍耐著什麼:「這情況是第幾次出現的?」
我道:「第一次。」
「……」他倏爾便沉默下來。
我大抵理解斐易的心情,他在我面前扮紅臉的事被揭穿了,立場微妙,便以為我不再如從前那樣,事無巨細都願意同他說,尤其是在這剛生氣的關頭。所以覺得我那一句腳麻了,是刻意的隱瞞。
可是按我所想,我起個床就險些平地摔,當時雖然是痛懵了,但我畢竟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沒多少擔憂,早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當時一為了不那麼丟人,二也為稍微安慰他一下才開口隱瞞了些許。
我坐在床上俯身捏了兩下腿,身體柔韌度不行有些吃力,手上卻不敢停,好給自己找點事來轉移這沉默中的尷尬,因為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斐易忽而一聲不吭伸手上來,力度剛好的覆上我的腿,輕輕捏著。
那十指修長而勻稱,指甲修剪得乾淨而整齊,對比著我的……
我默然將爪收回來,直起身坐好:「聽說楚寧昨天的身體狀況突然有了異變,所以槍決推遲了是嗎?」
透過薄薄的病號服,他指尖的溫熱遞來,有種令人心安的力量。「恩,狀態有所好轉。聯盟里有人表示捕獲新的SR代價太高,楚寧如果狀態繼續好轉,或許可以不必處決。」
我輕呼了一口氣:「對他來說不見得是好事。」**實驗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也終有一天還是會死去。
「你希望他死嗎?」
「不知道。」我搖搖頭,「不過基地的存在不就是因為對攻克SR抱著一絲希望。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而他也活著,那我們都得救了。」
斐易忽而移眸看我一眼,輕而淡的:「我會讓他活下來,如果他願意的話。」
我一愣,詫異:「現在就決定不處理沒關係嗎?不是說聯盟不肯調配人手?」
「我會從天空之城調配人手過來。」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為什麼突然做這個決定?」
他看了我半晌,撇開眼:「不知道。」
我心裡微微一動,正要說什麼,門外傳來些許聲響。門本來也沒關,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浩浩蕩蕩一堆白衣大褂的人員下了樓梯朝我這邊走來。其中一名醫生象徵性地在門上扣了扣,七人便陸續在監控機器人的帶領下進到室內,舉止不同程度的僵硬。
他門這邊剛進門,後面緊跟著讓出來一個人,蘇沉。在門口看我一眼,便靠在門框沒有進來了。
我有點默然,沒想到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來,但還是老實和醫生彙報了具體情況。
斐易從醫生來后便讓到床尾去了,眸光卻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偶爾開口問問醫生情況。
醫生首要檢查了給我的藥物,懷疑是不是出現了相剋的情況,可我所有的數據都沒有出現過大的變動,查不出什麼不好來。
一直折騰到晚上,我的腿已經完全沒有麻木的痛楚的時候,醫生們最終焦心焦力地說要開個短會,商討一下。
出了孫博士的事,蘇沉等人的防心已經提到了最高。我這次也是完全不知道狀況,只能配合著他們折騰。平時兩三小時就能掛完的吊水,這次生生增加掛了一個下午,身邊總是帶著個吊液的架子跑來跑去,像個十足的病秧子,人都沒了活力。
兼之實驗基地里也沒什麼業餘活動,檢查治療末了,就該去睡了,每天都這麼過著。
斐易將我送到房門口時正好是八點五十分,九點是我睡覺的點,他便止步在了門前。在我低頭找輸密碼當頭倏爾臨近,伸手輕輕替我將垂落的髮絲挽在耳後,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留戀,恍似壓抑著的親昵:「最近沒怎麼見你笑了。」
他的聲音很低,輕而易舉地勾快了我的心跳,瞬時間莫名緊張起來又怕他察覺,小步往後退了下,避開了他繼而的觸碰:「還好吧。」
表面一邊如斯淡定地說著,按密碼的手卻茫然的停在了空中,是因為腦中短暫的一片空白,什麼記不起來了。
竟然真的有這種事!
斐易還在我身邊,我要是跟他說我一緊張什麼都忘了,他會怎麼想?
這想法就像是個惡性循環,越急著想起來,反而越不知從何想起了。
「密碼忘了?」斐易走近了些,開口說話時,聲音幾乎是從我的頭頂傳來,沉穩淡定,和平時沒什麼不同。我卻彷彿幹了虧心事被抓住了一般,心臟倏爾擰起來,行動在思維之前,回頭偷偷瞄了他一眼。到底是不敢回身,背對著他:「我……」
「因為我摸了你一下?」這還是第一次,他如此強勢地打斷了我的話。高大的身量將我堵在與門之間的縫隙之中,讓我避無可避。
「不是啊,我就是突然……」
話沒說完,就這樣卡在了喉嚨間。因為斐易秉著一臉禁慾地風輕雲淡,低下頭,在我耳朵上輕輕咬了一口。
唇間貼合時溫潤的觸感和他溫熱的呼吸,就好似帶著一股酥麻的電流,讓我從頭到腳都有些發軟。再加上初次被人這麼調戲沒有經驗,在斐易彷彿明白什麼的一聲低笑之後,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慫到不行的縮起脖子,還怕不夠,猛然抱頭蹲下:「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不行么?」
斐易並沒有勉強什麼,同樣跟著我蹲下,分明一副淡定地模樣,指尖卻隔著薄薄的病號服不屈不撓地在我的背上勾畫著。
「你還不承認?」
我被他的指尖撩撥得心慌,抽出一隻手伸到背後拍開他的:「你先別鬧,我緩一緩。」
他說不行,然後直接問:「蘇淮,你是不是喜歡我了?」
「……」
「你以前不會這樣的。」斐易仍是問著。
「……」
「只要有一點喜歡方向的改變就好。」不知是將我的沉默當成了默認,還是他單純的就是篤定。斐易的語調之中都充盈著愉悅與滿足,輕輕握住了我試圖揮開他的那隻手,第一次,笑吟吟地:「我還以為我永遠都等不到了。」
我毫無防備,被會心一擊。然後整個人在愕然的狀態中,被他生生拽進了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