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舊事(二)
葉氏有些猶豫,只是想著前幾日定遠侯府那一幕,卻是明白這位瑞王妃是打定了主意不讓小孫氏好過了。
她雖然的侯府多般助力,卻與大房交好罷了。至於小孫氏,她也是瞧不上眼的。況且她當年與賀氏私交甚好,顧青婉只是想知曉往事,她不過是如實相告,也不礙旁人什麼。
嘆了一口氣,葉氏到底是想賣一個好,只遮掩道:「這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顧青婉神色一頓,便轉頭看著葉氏:「既然嬸娘已經開了口,自然是要言無不盡的。」
「那一日,我聽本家一位太太閑話,她提及你母親又有了身孕。正巧我前段時日歸寧,與你母親三個月不曾見過了,便遞了帖子去府上尋你母親說話。」葉氏眯著眼,一邊說一邊回憶著,語氣中卻帶了一絲尷尬,「那時正是夏日,我素來脾胃弱,吃了幾顆蜜餞青梅腹內便有些疼。」
「等我回來,看到不單單是外間,便是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沒有了。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多想。正想打帘子進裡間,便聽到你父母在說話。」
確切來說,只有顧明禮在講話。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表妹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又是母親嫡親的內侄女,如今這般已經算是委屈她了。」顧明禮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如今是雙身子,好好養著就是了,這件事情母親已然知曉,由她老人家出面再好不過。」
葉氏那一支與定遠侯府走的親近,況且與定遠侯府又是連著宗的本家。那位客居在侯府里的表姑娘,因顧老太太常帶著她走動,本家裡哪一位太太不知曉。
雖然只聽了顧明禮幾句沒頭沒尾的話,卻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心驚之下,也知曉不能再聽,便匆匆避開了。
直至等了一刻鐘,又遠遠見顧明禮出了院子。葉氏這才敢進了錦匯堂。
顧明禮前腳走,葉氏後腳便進來,賀氏便猜曉葉氏定然聽了些話去。是以葉氏一進來,坐躺在貴妃榻上的賀氏便笑道:「讓弟妹見笑了。」
葉氏見賀氏臉上淚痕猶在。心下有些不忍。
她也是正室,進門比賀氏還早了一年,可如今膝下只有一個姑娘。為了生下一個嫡子,為了婆婆不再以無子為借口往顧明哲身邊塞人,葉氏這兩年尋了不少偏方,但凡香火靈驗的寺廟都做過布施。
可相比賀氏而言,她卻覺得自己幸運了許多。
不管如何,他們夫妻二人都是相近如賓。可賀氏與顧明禮中間,還隔著一位青梅竹馬的表姑娘。
方才顧明禮那番話,分明是想納了孫柔。竟然不顧原配身懷六甲。只越過了她請顧老太太做主,可見是等不得了。
許是心灰意冷,賀氏倒也不在意什麼家醜不外揚了:「方才弟妹也聽到了,二老爺是想抬她進門做貴妾呢。如今就要死要活了,若是等她有了一兒半女的。哪還有我們娘倆的容身之處。」
「我是小地方出來的人,到底是沒見過世面,這世家的規矩,卻原來是這個樣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賀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帶著嘲諷之色,語氣卻十分堅決。「但凡我活著一日,絕不會同意這樁事。大不了就鬧開算了,看是我沒臉還是他們沒臉。」
葉氏也被賀氏話中的狠意嚇了一跳,只能緩緩開導著。
賀氏到底是雙身子,加上又被氣了一場,沒一會兒便有些力不從心。葉氏見如此。只叮囑賀氏好好休養,便告辭出府了。
沒過幾日,顧明哲便收到外任的消息,葉氏跟著他去任上,自然是要在家中收拾金銀細軟。也不得空去探望賀氏。
「後來,我收到你母親的一封信,算算時日,應該是臨盆前幾日寫的。」葉氏沉吟了好一會兒,「信中提及因她態度強烈,又身懷六甲,顧老太太那段時日也不曾提起納妾之事。可沒想到快到臨盆時,顧明禮又開始咄咄相逼。」
「你母親懷疑,那時小孫氏與他已經有了首尾,且珠胎暗結,因此才這般急不可耐。」葉氏嘆了一口氣,又抬頭看了一眼顧青婉的神色,「只是她那一胎太過兇險,平日保養的又不夠,如何還能管其他的事情,只能拖著等孩子生下來再回娘家做打算。」
「只是卻沒想到,九死一生生下了存珂,到底是沒熬過去。」葉氏聲音也低落了幾分。
顧青婉盯著戴在腕上的一隻羊脂白玉鐲,半晌不曾言語。那鐲子是賀氏陪嫁之物,玉質細膩,色澤純凈,是有價無市之物。
聽聞當年賀氏這鐲子十分喜愛,因為是常戴之物,小孫氏到底不敢堂而皇之的取用,只存在私庫里。
顧青婉出閣之後,這隻鐲子便戴在了她的手上。不管換了什麼頭面,這鐲子十之*都是不離身的。
她用食指緩緩的摩挲著鐲子,一開口便讓葉氏有些心驚:「不知我母親寫給嬸娘的那封書信,嬸娘可還留著。若是留著的話,可否給了我,也算是一種念想。」
便是做念想,也很不必留著母親給舊友的信件。
葉氏雖然心中有些嘀咕,也知曉顧青婉要那信件不僅僅是做念想罷了,卻還是應了下來。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也不過是多送出一封信罷了。
顧青婉見葉氏點頭,臉上便露出了歡喜之意:「上次歸寧,卻不見青泠妹妹,算一算虛歲也有八歲了罷,嬸娘合該帶著她走動走動。」
葉氏所出一子二女,長女三年前便出閣了,長子比顧存珂要小一歲,次女顧青泠還年幼,最得葉氏喜愛。
果然聽顧青婉提及顧青泠,葉氏的面上也多了幾分笑意:「上回本也帶著她一道去的,卻沒想到吹了一場風,身上有些不爽利。」
顧青婉便又把宮中賜下來的小玩意分送了顧青泠一些,只道下次帶顧青泠一道過來坐坐,又用了席面之後,才客客氣氣的送葉氏回府。
葉氏從回府那一日便惴惴不安的等著,生怕這個瑞王妃又弄出什麼駭人的舉動來。卻沒想到連等了幾個月,竟然是一絲消息都沒有,不由得心下納罕。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便說顧存珂即將童試了。
童試要過縣試和府試,縣試是在每年的二月舉行,連考五場,而府試則要等到四月了。院試是三年兩次,恰巧明年便有一場。只等顧存珂過了四月的府試,便直直奔明年的院試去了。
顧存珂在賀家小住,顧青婉又沒有詔令進宮,又不敢細想鄭瑞這一次的差事,便只得了空閑便往賀府跑,平日里又打發人往賀府送這送那的好不熱鬧。
二月二十六日,是顧青嫣出閣之日。
顧存珂縣試,桂葉也是二月底出閣,顧青婉惦記著這兩件事,倒是把顧青嫣給忘記了。若不是寶鈿提醒了一句,她差點就來不及添妝了。
只是顧青婉剛給了小孫氏一個沒臉,又怎麼會在顧青嫣添妝時湊熱鬧的,便只托寶鈿和金釵送了一匣子首飾去了定遠侯府。
寶鈿和金釵是顧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她們二人是家生子,老太太獨獨把她們二人賜給顧青婉,明眼人都知曉要她們去做什麼。
她們二人是聰明人,本就有些猶豫不定,等顧青婉把她們一家子都從顧老太太手上要了過來,便一心伺候顧青婉,不敢再生出多餘的心思了。
只是顧老太太當然不會這麼想,雖然不高興顧青婉打發兩個丫頭回來添妝,到底是把她們二人叫到檀松院里,細細打聽了一番。
寶鈿和金釵便揀了衣食起居這些無關緊要的說了,顧老太太想聽的,卻是一句都不曾透露。
見那兩個丫頭確實和自己離了心,顧老太太又氣又恨,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蔫蔫的打發她們走了。
寶鈿和金釵回府之後,倒是把顧老夫人的話原封不動的學了一遍,顧青婉只是笑笑,卻也不理會了。
及至顧青嫣回門,定遠侯府又打發人上門來請,又在前幾日把顧存珂也接回了定遠侯府。顧青婉想著若是顧青嫣回門之日她都不去的話,少不得別人要編排出來什麼了。
要知道,顧青嫣可算是結了一門好親事。她夫家可是理國公府,嫁的是理國公府的嫡長子謝子然。
偏偏這謝子然,與顧三姑娘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姑娘。
雖然當時顧老夫人已經勒令封了所有人的口,可到底知情的人不少,她躲了添妝里,躲了顧青嫣出閣,若是連回門都不去的話,眾人怕都會以為她還在黯然神傷呢。
寶鈿和金釵是顧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對那件舊事,卻還是隱隱知曉幾分。雖然知曉顧青婉的性子,卻還是有些惴惴的。
顧青婉便笑了起來:「快啟程吧,有人正等著看戲呢,若是咱們不去的話,她們可是會失望的。」
金釵吶吶了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走吧,既然她們想看戲的話,我便排一場大戲給她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