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靈光寺

第八章 靈光寺

明代張祚《泗池十景吟·龍門靈霧》道:"西北雙峰插泗濱,蒸蒸雲氣似龍津,甘霖旱慰蒼生望,枯稿先回萬象春"。

山東境內泗水龍門山,橫出天漢,宛如石門,向來為山東奇景。龍門山南麓有寺名靈光,自漢建以來逐成佛門重地。

今日煙雨蒙蒙,寺外頗為清冷,與往日大相徑庭,但此時卻來了十一位奇怪的訪客,七名二三十年歲的青年帶著四個半大孩子,咋一看以為是遊學士子,可細細一觀卻又不像,雖俱都一身儒服,但除了為首之人和他身側的少年有些儒家氣派外,其餘皆都看著不搭。

了無和尚是靈山寺十幾年來的迎客僧,素來沉穩機智,但此刻不禁腦門見汗,他已陪著這群人游賞了大半個時辰,寺中的景觀幾乎都看遍了,但對方一點離去的意味也沒有。他當然不是不歡迎對方,只是今日寺中將有大事發生,眼看時辰漸近,這群人還在寺中該如何是好?

訪客當然是華山諸人,恆山一役九大派死傷慘重,而華山派安然無恙,惹的一堆不忿的目光,卓不凡當下就帶人離去,省下不必要的麻煩。眾人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加上恆山上生死間徘徊了一圈后,有種再生為人的感覺,心情大為開闊,卓不凡也是各種原因加在一起豪氣頓發,遂領著眾人行遊覽天下名勝之舉,從下恆山後一路遊玩到此處。

卓不凡一收摺扇,似笑非笑地望著尷尬不已的了無,彷彿沒察覺對方的送客之意,又問道:「『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具足神通力。廣修智方便。十方諸國土。無剎不現身。』學生從前聽聞貴宗《往生論》中語,不得要領,不知大師可否講解一二?」

了無和尚心中苦笑,這位施主還真能問,《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完后又是《往生論》,平時要是有人對凈土宗的典籍如此了解他高興還來不及,現在嘛,算了,一切皆有緣由,他心中默念一聲「阿彌陀佛」,正正神色拋開雜念給眾人講解開來。

李不嚴等人已是完全目瞪口呆了,這個掌門師兄怎麼還對佛法這麼了解,以前也沒見其讀過佛經啊,儘管心中不解,但還是待在一旁雲里霧裡的聽著。

卓不凡當然看出了無和尚的送客之意,從他那暗藏焦慮的神色中也感到靈山寺今日有異,是人都有好奇之心,他當然要留下來一探究竟。至於與了無和尚探討佛門凈土宗之學,乃是受前世一個對佛學痴迷的室友影響,稍稍懂些大概罷了,真正要理論什麼卻是不行的,李不嚴等人聽的雲里霧裡,他也好不到哪去。

了無剛解釋完頭一句,眾人就聽到一陣悠揚的鐘響,了無臉色一變,隨即對卓不凡道:「這位施主請了,實不相瞞,今日寺中有大事發生,恐有血光之災,諸位還是隨貧僧從後門離去,可好?」

卓不凡神色不變道:「大師好意在下心領了。大師今日解惑,在下甚是感激,此乃佛門重地,宵小安能放肆?大師不妨領我等前殿一觀如何?」

了無和尚早感覺卓不凡等人身懷武功,現在聽其一改「學生」而自稱「在下」,遂明白眼前諸人乃武林中人,頓時驚疑不定的看著卓不凡他們,最後在卓不凡的堅持下只得帶他們去往前殿。

了無和卓不凡等人剛到靈山寺前院大殿,就聽到十幾人同聲呼喝,「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了無順間臉現愁苦之色,而卓不凡也是收起微笑,凝神若有所思,李不嚴等人看了奇怪,小聲問道:「這些人什麼來頭?」

了無聞言詫異地望著這些人,還沒等說什麼,只見卓不凡擺擺手,「他們第一次出門大師不必奇怪」,隨後朝中人解釋道:「白蓮教乃現在最大的民間宗教,其中派系林立,教徒廣眾,最大的是信奉彌勒的彌勒教。元末起義軍皆借白蓮教造反,本朝太祖就出身白蓮教其中一支明教,也就是日月神教的前身,太祖皇帝本為「明王」韓山童屬下,後來淹死「小明王」韓林兒,自稱「大明王」登基為帝,只是這位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白蓮教乃邪教。」說到最後語氣嘲諷之極,頓了頓又道:「白蓮教遠遠不是我講的這麼簡單,具體的以後再告訴你們」,此時眾人已經進入殿中,了無再一旁聽了卓不凡的話更是驚訝,懷疑的看著卓不凡等人,只是心中沒個計較,也只能把目光看向殿中。

早時卓不凡等只見到靈山寺寥寥數人,而且俱是不通武功之輩,但現在殿中站著幾十個年紀不等的壯實和尚,卓不凡一眼掃去,不禁暗嘆:真是走眼了,這些人手腳粗大,雙目有神,分明是武功不低之輩,自己孤陋寡聞了。

幾十個壯實和尚兩側排開,雙手合十后就一動不動,低眉順目,當中一個鬍鬚花白的老和尚望著來眾淡笑不語。面對這幅陣仗白蓮教來人沒一絲怯意,為首一個五十左右的氣度深沉的俗家大漢冷聲問道:「法光大師,韓凈月並不想與貴寺為敵,只要大師告之在下佛母的下落,以後白蓮教保貴寺香火不斷。」

「阿彌陀佛,貧僧早就說過,唐施主的去向並沒有告知貧僧。她如今看破紅塵,你等又何必苦苦相逼?」法光老和尚合十緩緩道,聲音渾厚老邁又不失莊嚴,看模樣真是位得道高僧。

「法光,你少在這裝蒜,不是你的勸說佛母怎會出家?看來你是仗著凈土宗不把咱們白蓮教放在眼裡了」,韓凈月不屑道,隨即又正了正神色,道:「法光,看在以往的交情韓某人再提醒你一次,百萬白蓮之願可不是你小小的靈光寺所能阻攔的,你要想清楚。」

「多謝大勢至使者提醒,法光不願與白蓮為敵,但確實不知唐施主下落,還請見諒。」法光老和尚一點害怕的意味沒有,依然淡淡微笑答道。

「大勢至使者」五字一出,卓不凡眉頭微皺,小聲嘀咕:「看來不是彌勒一系啊」,身旁李不嚴等人有些好奇的問道:「這個大勢至使者是什麼東西?」

卓不凡轉頭解釋道:「早期的白蓮教信奉彌陀三聖,也就是阿彌陀佛、觀音、大勢至,到了元末才有彌勒明王之說,彌勒教獨尊彌勒佛,不會有大勢至使者,所以我說他們不是白蓮教中彌勒一系。」

成不憂口快,聞言問道:「那這個白蓮教究竟是怎麼回事,看是去很厲害的樣子,到底從哪來的,我們怎麼從未聽說過?」

卓不凡剛要回答,殿中的韓凈月已經忍不住了,皺眉思索一番,沉聲道:「法光,我們打個賭如何,只要你破了韓某的不壞金身,韓某這一支白蓮再也不追尋佛母,怎樣?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韓某顧忌你和佛母的交情,才不想魚死網破,如若再逼我,從明日起靈光寺將不復存在。」

法光老和尚定定的看了韓凈月好一會兒,緩緩道:「阿彌陀佛,大勢至使者請。」說完顫巍巍的邁入場中,旁邊眾僧就要相勸,只見他一擺手,「大勢至使者修武佛三十餘年,爾等不是對手。」眾僧人不敢不從,只是坐下低頭念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一時之間滿殿俱是誦佛聲,聲音越來越高亢,宛若黃鐘大呂,心神不定者只覺「阿彌陀佛」四字鑽入腦中如蛔蟲般游來游去,噁心欲吐。

卓不凡眉頭微微一皺,雙手如幻影般連點秦有懷四子昏睡穴,有懷他們還沒什麼反應便軟軟倒在身旁長輩懷中。

韓凈月聞梵音響起,不管身後帶來的白蓮教徒,吸氣暴喝一聲「咄」,隨即右腳重重一跺,腳下的大理石地面頓時裂開數道口子,整個大殿都微微晃動,,口念佛號的眾僧不禁短暫失神,有些甚至歪頭倒下,但馬上又重新坐直整齊劃一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韓凈月對此毫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法光看不到別人了,只見他的身軀四肢不經意間變大的數寸,眼神猙獰,恍若金剛羅漢,更似地域惡魔。只一步便走到法光面前,一拳擊出,直轟面門。

法光那顫巍巍的枯瘦身子在這時卻像二八少女般靈活,微微抖動雙腳一錯,已避過偌大的拳頭,一陣指影閃現,只聽「噗噗......」聲不絕,韓凈月寬大的胸膛已沒有一絲遮蔽,白凈的皮膚裂開煞是恐怖,但奇怪的是沒有一滴血跡,看得殿中眾人大是愕然。

韓凈月仿若未覺,或者根本不在乎對方在自己身上點多少下,眼神一凝,瞅住個機會,左掌悠然拍出,似緩實快,已經印上法光胸膛。

被擊中的法光直直飛出老遠,撞的無量壽佛前的香案四分五裂才止住,嘴角吐血,袈裟破開一個大洞,神形狼狽。眾僧見了心中大痛,但並未上前,仍在原地念佛,神情更加莊嚴。

佛家念經總會有諸多經文,但殿中的眾僧只是一句「阿彌陀佛」翻來覆去的念,念到現在聞者的噁心之感越發強烈,成不憂、陸不非和蔡不鐸已是閉著雙目在運功抵禦,李不嚴、封不平、胡不歸三人也是臉上紫氣微現,顯然不好過。更別提那些白蓮教徒了,大都倒在地上捂著雙耳,只有前首的兩個人皺著眉頭而已。

此時的卓不凡甚是奇怪,不僅不感到難受,反而一副享受的樣子,閉著雙目嘴角含笑。

「法光,可以告訴韓某佛母的下落了嗎?」「巨人」韓凈月面無表情的看著倒地不起的法光老和尚道。

「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凈土。佛問圓通,我無選擇;都攝六根,凈念相繼,得三摩地,斯為第一......」一陣渾厚響亮的經文從法光口中念出,法光整個人猶如容光煥發般緩緩站起,初時顫抖著身軀最後竟若壯年人腳步間毫無滯澀之感。

韓凈月看了直接又是一拳轟上,旁者尋思:這要是再被打中,法光就甭想活了。

眼看這一拳越來越近,法光那蒼老的卻煥發光芒的面孔燦爛一笑,「無量壽佛引往極樂凈土」,驀地白玉般的手掌按上韓凈月的拳頭。

「梆梆......」脆響聲不斷,韓凈月的拳頭頓時停在法光掌中,面無表情的臉漸漸有了變化,愣愣的看著法光緩緩收回不復神採的手掌,坐下雙手合十微笑,一動不動。不一會兒渾身光華散去,像瞬間老了十歲。

韓凈月也漸漸變回正常人,眼神複雜的望著地上的法光,最終輕聲道:「恭喜和尚前往西方極樂。」

聽其意思法光竟是坐化了?李不嚴看向卓不凡,卓不凡有些黯然的細聲道:「韓凈月的右臂廢了。」李不嚴一觀,果真如此,看來法光最終勝了,可心中還是有諸多疑問,但眼下也不方便開口詢問。

韓凈月沒再說什麼,也沒為難靈光寺的和尚,領著那幫白蓮教徒走了,倒是還守信。卓不凡安慰下傷心地了無和尚,也匆匆帶著華山諸人離去。

出了靈光寺,卓不凡東看西望,封不平不解道:「掌門師兄找什麼?」

「在那,我們去找韓凈月」,卓不凡大手一指右側的小道,便提步追上,其餘人無法,雖然一頭霧水也只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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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之劍氣沖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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