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生無可戀

當皇帝路易斯的烈金機甲權杖出現在Z06的首府星球上空時，艾澤並不感到意外。

Z06星區是一片狹長的星域，淡藍的伽馬33星雲和39星雲將這一片星區與Z05和Z04星區間隔開來，這裡是通往阿克扎帝國內腹的必由之路，艾澤一旦將其全面佔領，阿克扎帝國將失去一片重要的戰略屏障。

無論對雙方誰而言，這都是一場不能輸掉的戰爭。

為確保勝利，卡洛夫元帥親自前往Z05星區督戰，Z06星區的最高軍事統領蒙南上將駕馭海藍機甲毒鯊緊隨權杖之後。

兩座S級機甲將撒旦完全包圍。

「上將，是否需要回援！」克洛德緊張的聲音從視訊窗口傳出，艾澤瞥了一眼，直接將畫面關閉，從波頻通道回復：「打你們的去，這裡交給我。」

能源有限，而這一場仗卻註定持久。

艾澤直接將撒旦內的燈光全部關閉，黑暗裡，只剩下監控屏的畫面和主控台上的安檢發出幽幽的光線。

宇宙也是黑暗的。

權杖與毒鯊發散出來的光線在這樣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暗中顯得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三座S級機甲都在僵持著，觀察，警惕，準備伺機而動。

艾澤卻忍不住閉上眼，在這樣漫無邊際的黯淡與寂靜里緩慢呼吸。

唯有如此，他才會產生那種幸福的幻覺。

彷彿身後還站著一個人，正用灼灼的目光注視著他，期待著他，拭目以待他在戰場上的表現。

然而，睜開眼，所有錯覺都蕩然無存，他的背後是一片空蕩，極端的寧靜中也只有他一個人穩定卻機械的心跳聲。

這就是孤獨的含義。

生無可戀，死無所懼。

艾澤就是在這樣沒有預兆的絕望里對準機甲權杖猝然發難，撒旦在他的操控下不要命地向權杖俯衝過去，機甲尾端噴射的助推火焰將黑暗的夜空燎燒得過分明亮，毒鯊甚至猶豫了幾秒才敢接近過去周旋。

這是太不怕死的打法，在戰爭伊始就發動機甲的近身搏鬥戰，交纏在一起的撒旦和權杖讓毒鯊都不敢投放雷彈，唯恐一個不小心的爆炸會連權杖一起誤傷。因此，毒鯊也不得不介入這場搏命的混戰。

第一天，撒旦在兩台S級機甲的逼戰里明顯落在下風，幾次死裡逃生，勉強支撐。

第三天，地面戰爭如火如荼，毒鯊的主人不得不分神顧及地面軍隊的全面調度，撒旦趁機反咬，毒鯊屢次重傷，不得不暫時接受權杖的庇護，權杖與撒旦正面對戰開始。

第十天，機械人地面對戰帝**，一如既往的以鮮血開路，以殺戮震懾，毒鯊左右支絀，撒旦不顧權杖在背後的幾次致命攻擊，借勢狠撲毒鯊，最終將海藍機甲擊沉在茫茫宇宙中。

第二十天，機械人軍徹底推平Z06星區首府，烈金機甲孤立失援。卡洛夫元帥前往救駕，卻被機械人軍阻截在伽馬33星雲之前。

第二十七天，歷史重演。

烈金機甲隕落在Z06星區的K73礦產星球上，克洛德率領機械人軍找到了被機甲保護降落卻仍在昏迷的皇帝。

「帶走皇帝，機甲扔了吧。」艾澤知道自己修復不好權杖，也不打算去求維爾西斯，因此只好放棄它，「集體出發，回伊里伽爾星。」

————

維爾西斯在艾澤走進堡壘的第一刻猝然醒來。

香甜而極富於侵略性的omega信息素迅速在半密閉的空間彌散開來，即便維爾西斯被關押在地下室，他都能強烈地感觸到這一切。

艾澤的發情期又到了？

不知道是信息素的影響，還是那些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開始蠢蠢欲動，維爾西斯忽然有些急躁。

他想知道艾澤要怎麼度過他的發情期，會找另外一個alpha嗎？還是……還是再使用默茨試劑？維爾西斯寧可艾澤選擇前者，也不希望他再觸碰默茨試劑，當然，他更希望的是，艾澤還願意找他。

越來越近的omega信息素縈繞在維爾西斯的鼻端，是熟悉的美好，一旦沾上便捨不得戒掉的香甜。他不得不閉上眼，強自平息體內翻湧的**。然而，理智告誡維爾西斯要剋制，情感卻催動他在短短几秒后便深呼吸。

癮君子一樣的面目令維爾西斯愈加憎恨自己，他睜開眼，看了下潛入手臂的鋼釘，爾後猛地一掙，銳痛猝然傳來，維爾西斯痛苦卻過癮的發出一聲低吼，好不容易止住的鮮血再次從傷口創面湧出，這提醒著他，困獸之鬥如無用功。

死心吧，維爾西斯。

你走不出去，艾澤也不會來。

但，就在維爾西斯喘息著自我平復的時候，突然間，又一股強勢的alpha信息素緊隨在艾澤之後闖入這座堡壘。

堡壘內除了艾澤和他本應該沒有第三個自然人，伊里伽爾星的奴隸也並不禁錮在這一片區域，怎麼還會有人alpha的信息素？

而且，如此強大。

像遭遇一頭草原上走來的雄獅，維爾西斯整個人都更加躁動起來，體內屬於alpha好戰的血性不斷翻湧著，他情不自禁地動了一下腿，再一處鋼釘相連的地方傷口破裂，疼痛和鮮血讓他稍稍冷靜了一點，也終於讓他從渾噩中徹底清醒。

——強大的alpha信息素？一場漫長的戰爭結束？

維爾西斯的心跳瞬間漏停一拍。

已知的歷史從他眼前晃過，難道是……皇帝路易斯？！

「路易斯陛下！」艾澤清脆而響亮的聲音突然在一牆之隔外出現，濃烈的omega信息素鋪面向維爾西斯衝來，「讓我來為你引介一個帝國的朋友，不知道您是否見過這個人。」

說完，阻隔在維爾西斯眼前的鋼幕被緩緩升起。

牢獄外明亮的燈光慢慢將他藏在黑暗裡的身體照亮。

維爾西斯內心前所未有的亂成一團。

皇帝路易斯本該是六年後才因為親征被艾澤逮捕，歷史怎麼會提前這麼久發生？帝國淪陷到哪一步了？

路易斯是見過他的，他會不會說出自己的身份？

維爾西斯本能地將臉偏到一側，但他被牢牢釘死的狀態促使他無論怎麼躲避也絕不可能將自己的面目徹底藏起來，就在短短几秒后，維爾西斯眼前一片光明，但同樣，也是一派沉默。

皇帝路易斯一言未發，只是抿著嘴唇虛弱的被克洛德死死綁著。

艾澤目不轉睛地盯著路易斯的表情，希望從皇帝的表現里窺破維爾西斯真實的身份。

雖然他早已認定維爾西斯是帝國派來的卧底，但從始至終維爾西斯都沒有親口承認過，帝國方面也再也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蛛絲馬跡用以輔證。

艾澤猶未甘心。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路易斯和維爾西斯見面的場景竟會如此詭異。

兩個難分高低的alpha只是四目相對，各自沉默。

維爾西斯的眼神里有緊張和疑慮，路易斯的目光中反倒是坦然和平靜。

怎麼回事？

「維爾西斯！」他厲喝了一聲牢獄中臉色頹敗的alpha，故意嘲諷地問：「你傻了嗎？見到你們的皇帝，也不打聲招呼？」

alpha這才遲緩的開口：「陛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果然！

他們認識，聽語氣甚至可以說是熟識！

艾澤憤怒地瞪著維爾西斯，帝國可真是看得起他，竟然將皇帝親自培養的死士都派到他身邊來做卧底……那時候他還甚至沒能佔領Z07星區里任何一個重要的星球，只是幾顆礦產星球，擦邊運一些能源，伊里伽爾星也僅僅是開拓向自然人居住的大型星球的第一步。

而早在那個時候，維爾西斯竟然就已經被派到了他身邊！

艾澤雙手攥成了拳，將怒火強壓到心裡，面上甚至還擠出了一個笑：「很意外是吧？故人竟然能在這樣的地方重逢，維爾西斯，你可真應該好好謝謝我，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把這個老皇帝也帶到伊里伽爾星來。撒旦的地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

說完，艾澤狠狠抓起了路易斯的頭髮，將皇帝的臉抬起來，好讓維爾西斯看清楚。

他可從來都不欺騙人，這就是貨真價實的帝國皇帝。

所以，你看到沒有，維爾西斯。

這就是你效忠的對象，一個孱弱而無能的老皇帝。

聲稱是帝國最強大的alpha，也駕馭著最完美的烈金機甲。

那又如何呢？都成了我艾澤的手下敗將。

艾澤在心裡冷笑，他滿意地從維爾西斯臉上看到了掙扎不忍的表情，雖然alpha沒有說話，可這時候無可奈何的沉默要比那些一心求死的混賬話更能取悅艾澤。

他側首，命令克洛德：「去把我們尊貴的皇帝陛下關到對面的屋子裡，接下來，我還有更精彩的東西要和維爾西斯先生分享。」

艾澤任由克洛德拖走了路易斯，然後走到維爾西斯的面前，蹲了下來，微笑著說：「還沒有好好和你打個招呼，維爾西斯，我們也好久不見了。」

好久，好久。

久到我在伊里伽爾星以外每一個地方都在想你。

看到礦產星球上的泥土與飄沙都會想起你，看到繁華的城市和混亂的街巷也會想起你。

你想我嗎？

「是啊，好久。」與他拉近距離的omega信息素撩動著維爾西斯敏感的神經，他體內的血液開始發熱，奔騰，近在咫尺的臉讓維爾西斯渴望就這樣低頭吻上去，「我很想你，艾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