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風起
朝臣們接到宮中懿旨時,心中極為的忐忑,德親王在朝中位置尷尬,不得皇上看重。而皇上與太后之間的關係極為的微妙,他們一時糾結該不該進宮參宴?
直到日落,接到皇上的口諭,這才悄然鬆口氣,整裝進宮。
鳳瑤進宮的時候,諸位大臣攜帶家眷已經閑坐多時。
婢子瞧見鳳瑤的身影,立即迎上來:「妙音姑娘讓奴婢告知世子妃,德親王妃如今在慈安宮。」
「嗯。」
鳳瑤目光微沉,太後向來不喜母妃。母妃從魏洲而來,自然是不能避開,前去請安。只是這都大半天了,怎得還在慈安宮?
想起往事,鳳瑤眼底閃過寒芒,對雲初道:「我去給皇祖母請安。」
「同去。」雲初望了一眼慈安宮的方向,側身叮囑石韋幾句。
鳳瑤搖頭道:「你要去朝露殿。」
「不急。」
鳳瑤抿唇,坐上轎攆。
自從德親王去了魏洲,慈安宮已經許久不曾這麼熱鬧。
命婦與各府小姐都齊聚問安。
太后一掃陰霾,笑得開懷。
德親王妃坐在太后的身旁,比起離京的時候多了幾分滄桑,烏鴉鴉的青絲也平添華髮。目光黯然,眉宇間透著哀傷。
許是聽聞皇貴妃的噩耗。
那些想要詢問德親王妃魏洲的風土人情的貴婦,也只好作罷。
太后看著德親王妃的模樣,只覺得掃興。
「魏洲富庶,民風開放,你們在那兒如何?」
德親王妃低眉順目道:「百姓和善,倒也自在。」
太后眉心跳了跳,她要聽的可不是這個!
若是過得自在,為何源兒削瘦、蒼老?
方才一回京,便與她訴苦。
蕭寧若是個有眼力見的,自會說出合她心意的話。那麼多的命婦在此,她到時候也可以向皇上討要個恩典,將他們留下來!
可這個賤婢!
太后皺眉道:「哀家為何聽說那邊蠻子、刁民多?王爺治理時,吃了不少苦頭。」
德親王妃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太后話里的意思她明白。含笑說道:「魏洲天高皇帝遠,自然有些難服管教。王爺初去不了解,所以碰壁。如今在王爺的治理下,日益繁盛。」
太后目光凌厲的看向德親王妃,幾乎要咬碎一口牙。
大殿里的氣氛,陡然凝滯。
諸位貴婦、小姐們全都低眉斂目。
「榮王世子、榮王世子妃求見。」門口的宮婢這時進來通報,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太后冷哼一聲,讓人請進來。
德親王妃的手微微鬆開,若非因為雲初與鳳瑤到來,太后定會尋由頭髮作。
看著由遠及近的兩道身影,德親王妃紅了眼眶。
鳳瑤進殿便感受到一道熱切的視線,目不斜視的給太后請安,這才抬頭看向許久不見的母妃。嘴角微微上揚,福身給德親王妃行禮。
德親王妃慌忙握著鳳瑤的手扶一把,順勢起身站在她的身旁,對太后說道:「母后,兒媳許久未見瑤兒,有好些體己話要說,借您的偏殿一用。」
太后眸光微閃,點頭應允。
二人去了偏殿,雲初問安後去了朝露殿。
揮退伺候的人,德親王妃張口詢問道:「此次你父王回京……」
話未說完,嘴被鳳瑤捂住。
鳳瑤睨了一眼大殿四周,豎著食指抵在唇瓣,示意德親王妃有些話如今不是詢問的時候。
德親王妃點了點頭,端詳著鳳瑤的模樣,倏然淚水滴滴砸落下來。
鳳瑤心頭酸澀,她知曉母妃是想起了姨母,心中悲慟。
母妃離京之時,囑託姨母照應她,沒有料到姨母的處境比她更為艱難。
「母妃,姨母走的很安詳,這樣對她何嘗又不是解脫?」鳳瑤輕輕抱著德親王妃,沒有人比母妃更理解姨母。
德親王妃眼底布滿恨意,對蕭予的愧疚充滿胸腔。當初若不是她退了與鳳嘯的婚約,鳳嘯也不會為了報復她而讓予兒進宮。
她還那樣年輕……
德親王妃滿面痛苦之色,年輕又如何?
恐怕在予兒進宮的那刻,她就已經死了。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為了支撐蕭家而活著。
「我……對不起她……」德親王妃捂住口鼻哭泣,整個人彷彿老了許多。
鳳瑤抿緊唇,看著德親王妃不斷的自責,拿著娟帕替她擦拭著眼淚。
「你姨母可有留下什麼話?」
「姨母說她對不起您了。」
這是姨母留給身旁心腹的話,並未直接與她說,怕會讓她警覺吧?
德親王妃痛哭失聲。
偏殿外宮婢緊貼著紗幔聽著內里的動靜,聽見德親王妃的哭聲,皺緊眉頭,走向內殿。
太后已經散去諸位命婦與小姐,正躺在榻上。
宮婢跪在地上回話道:「她們沒有說什麼,只是說到皇貴妃的死在痛哭。」
太后眼底浮現陰鷙,蕭寧留在她的偏殿,自然不會說什麼要緊的事。
「榮王府大小姐回京了?」太后漫不經心的詢問道。
「是,榮王府三夫人帶著人進宮了。」宮婢恭恭敬敬回答。
太后闔上眼,不再說話。
宮婢看向秋娘,秋娘搖了搖頭,宮婢退了下去。
「等等。」太后突然出聲。
宮婢停頓腳步。
「秋娘,你去御膳房加兩個德親王妃愛吃的點心。」太后拿了玉牌給秋娘。
秋娘眸光一沉,太后這是支開她。接過玉牌,退了出去。
太后招了招手,低聲吩咐幾句。
宮婢面色微微一變,緊了緊拳頭,應承下來:「奴婢知曉。」
宮婢走出正殿,正巧碰上從偏殿出來的鳳瑤、德親王妃。
鳳瑤斜睨她一眼,挽著德親王妃的手臂道:「母妃,您在魏洲可適應?」
「那兒的氣候倒是比京中好,就是心裡頭放不下你外祖母與你。」德親王妃情緒穩定。
「這回母妃能夠留下來,我們一家團聚。」鳳瑤說罷,那一頭內侍過來傳話,宮宴快要開始。
宮婢從一旁離開。
鳳瑤喚住道:「你在前面帶路。」
宮婢目光一緊,喏喏應聲,帶著二人去了宴會。
采芙在門口等著,看著鳳瑤來了,迎了上來。
「給賞錢。」
采芙一怔,從袖中摸出一個荷包賞給帶路的宮婢。
鳳瑤在雲初身旁落座,看著德親王妃坐的旁邊位置空著,德親王與人俱在一旁飲酒。微微蹙眉,他何時與榮王府三房的人相熟了?
三夫人看著鳳瑤與德親王妃一同進來,眸光閃爍:「櫻兒,你進京還未正式拜訪你大嫂。」
雲櫻抬首看向鳳瑤,她在外祖家的時候,也聽過鳳瑤的名聲。而她原本是盛京里人人樂道的閨秀才女,如今卻是被鳳瑤的鋒芒遮蔽。
往日交好的手帕交,與她交談也暗自將話題扯向鳳瑤。
「回府後自當去拜訪。」雲櫻心裡知曉母親喚她來京的目地,原本是不以為意,如今鳳瑤在盛京的勢頭不得不令她生畏。
鳳瑤感受到雲櫻的視線,抬眸望去,清淺的一笑,朝她點頭示意。
雲櫻舉杯回禮。
鳳瑤淺抿一口,便看到太後來了。
太後端坐在高位上,看著空著的帝位,正要開口,范忠匆忙過來宣佈道:「皇上犯了舊疾,請太醫與國師去朝露殿。」轉而對太后說道:「太後娘娘,皇上讓奴才與您說一聲,宴會照常進行。」隨後宣布聖旨對德親王行賞。
太后眼底閃過暗芒,鳳嘯這幾日身體欠佳,這個時候病倒是巧合,還是……
德親王面色難看,將手裡的酒飲盡,憤怒的起身。
太后出聲道:「王爺,你離京許久,趁著今日與哀家說道說道你在魏洲的趣事兒。」
德親王面色變了變,強壓下怒火坐下。
鳳嘯他打他一巴掌給他一個甜棗兒,這些個破玩意,比得上他的親自出席?
難免會惹人非議他此次不是正當回京!
他衝動離宮,定會落下把柄在鳳嘯手中。
德親王妃倒是面色正常,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擔憂,心裡有些許的不安。
宮婢們魚貫而入,端著茶點、酒水,替貴人們斟酒倒茶。
「啊——」
倏然,一個宮婢趔趄的倒在地上,手中的茶壺砸在小几上,茶水正好潑了雲櫻一身。
「櫻兒……」三夫人驚聲喚道。
雲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怔,燙得她甩手起身,手背火辣辣的痛,白皙的手已經燙紅。
三夫人看著雲櫻的手,目光兇惡的瞪著摔倒在地的宮婢。
宮婢面色唰的慘白,看了一眼踩她裙擺害她摔倒的宮婢,連忙跪下來磕頭。
「拖下去。」太后目光冷厲,轉而和藹的說道:「哀家沒有雲小姐合適的衣裳。瑤兒,瓊華殿離這兒不遠,你與她又是姑嫂,便帶她下去換洗。」
鳳瑤並未多言,帶著雲櫻下去。
雲櫻歉疚的說道:「勞煩嫂嫂了。」
「不妨事。」
這裡通往瓊華殿的小道,尋常時候不常走,適才有些荒蕪僻靜。
雲櫻緊靠著鳳瑤,咬著唇瓣小聲道:「嫂嫂,我怕黑,我可以走前面嗎?」
「嗯。」鳳瑤含笑的點頭,看著雲櫻快步走在前面,一股甜膩的清香拂面。眼前突然一黑,倒在地上。
而另一邊,內侍驚慌的跑到宴會,跪在地上道:「太後娘娘,藏書閣走水了!」
「你說什麼?」太后臉色大變,藏書閣離皇上的勤政殿極近,若是沒有控制火勢,勤政殿恐怕也會遭殃:「愣著作甚?快去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