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他知道她很想笑,卻又得強忍而憋得難過,故帶她來這隔音好的房間,想想過去,他可是她一踏入一步,就像要把她碎屍萬段的啊。

她記得他的本質本來就好,要不是遭逢重大變故,也不會變了個人。

說來,他也是個可憐人,因父親之故成了殘廢,又失去最親愛的女友……她驀地感到鼻酸,對他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們兩個都很孤單,此時此刻,卻成了彼此的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內心深處某一塊硬如石頭的情感逐漸崩解軟化時,忽然聽到他在她耳旁低聲道,「我去睡客房,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房間回復原樣。」

哇哩咧……果然是大魔王!

她用力把他推開,「房間變成那樣,你也有責任耶!」

「就算我把它掃射成蜂窩,收拾的事也不會輪到我頭上!」

當他轉身離開時,她發誓,她看到他嘴上銜著笑。

好啊!臭男人,想整她?

她就偏不收拾!

仔細想想,這屋子裡頭養了一堆傭人,怎麼好像每件事都有她這個「少奶奶」的份?

飯也她煮,房間也她收拾,還得幫園丁整理花園,真是奇怪了,哪個少奶奶是這樣當的?

回到房間,一屋子羽毛,隨便一動,鼻子就要跟著遭殃。

「我也要睡客房!」

這棟別墅客房四五間,他占走一間,她不會佔走第二間嗎?

「沈芯芮,你竟然沒收拾房間?」

吼聲響徹天際,睡得暈糊糊的沈芯芮第一個冒出的想法是──

可惡,大魔王竟然那麼早就醒了!

她還沒睡飽呢!

走出客房,就看到聞聲趕來的小芳一臉匆忙。

小芳大概也沒想到沈芯芮竟會揉著眼睛自客房走出,一見便知人在客房過夜,故充滿驚訝之色。

「少奶奶,你怎麼會睡客房?」

「因為昨天你家少爺又發神經,把整個房間弄得亂七八糟,所以我只好去客房睡。」

「少爺現在好像很生氣。」小芳一臉擔憂。「發生什麼事了?」

「他乾的好事要我收拾,大半夜的誰理他啊,所以我就乾脆來客房睡了。」她說得理直氣壯。

「那現在怎麼辦?」

「你去拿吸塵器收拾一下吧!」

「嗯。」小芳剛轉身,又回頭,「少奶奶,你很恨少爺嗎?」

沈芯芮水眸一閃。

她知道這屋子的內賊不是他人,就是小芳,故只要是小芳出現的場合,她對杜邯琅的怨之意就會表現得更明顯。

「如果我跟你立場調場,你也會有同樣的心情。」沈心芮不直接回答,僅冷冷回應,眸中充滿憤恨之光。

「少爺會變成這樣也是有苦衷的,畢竟他經歷過重大車禍,連女朋友都失去了。」

「那關我屁事!」沈芯芮不爽道,「難道當他們欺負我的時候,我都得因此默默忍受?我沒那麼偉大,我恨不得杜邯琅去死!」

「少奶奶,你不可以這麼說的!」小芳緊張的左顧右瞧,就怕杜邯琅突然出現。

「就算他知道我也不怕,他能怎樣?頂多也弄死我而已,他不是一直在執行嗎?現在就看我韌性有多強罷了!」

說罷,她轉身朝主卧反方向的公用衛浴而去。

快點露出真面目吧,小芳,這樣她就可以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不要再受大魔王虐待,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錢,過著自由自在的如意生活!

在沈芯芮的背後,一雙美眸從擔憂、關懷一轉為陰狠。

帶著研究意味的眸子盯視了她好一會,方才離開。

沈芯芮發現了那道暗門。

猶記得在書中,丁沉卉意外發現那道通往地下酒窖的暗門,也在那兒與假裝酒醉的杜邯琅翻雲覆雨,也是在酒窖時,杜邯琅殘忍的吐實他的酒醉與柔情密意都是假裝的,他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欺騙她的心,徹底的玩弄傷害她,將她逼入絕境。

他是一個殘忍的男人。

他將因父親而受到的傷害,失去愛人的痛苦,全都報復在父親為他找來的妻子──丁沉卉身上。

他們的恩恩怨怨跟沈芯芮無關,對她而言,他們是書中的人物,即便她在看書時會為女主角難過,會討厭男主角,但當她成了書中人物時,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自保。

這是個對她來說,不是完全陌生,但也沒熟悉到哪的世界。

她孤立無援,還要面對一個變態男人,她只能想辦法,抓緊所有籌碼,讓自己活下去。

所以杜邯琅提出條件交換,她自然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更何況他雖然變態,但給錢爽快,這點她欣賞。

現在是半夜三點,起來上廁所的她發現身邊的男人不在,床單是冷的,顯見他離開已經一段時間。

他去哪了?

這不是她需要關心的範圍,但是好奇心讓她忍不住下床搜尋。

當經過通往廚房的長廊時,她發現牆上隱有光線透出,暈出了一個門的形狀,她好奇以指甲勾開門縫,將其拉開,瞧見往下的樓梯,這才想起這應該就是書中說的那個隱藏酒窖。

這門與牆壁密合度甚佳,要不是半夜屋內未亮燈,虛掩的門隱約有光透出,誰會知道這有道暗門。

緩步走下樓去,夜晚太過靜謐,即使她已經盡量放輕腳步了,酒窖的男人還是察覺她的存在。

「誰?」她還沒回答,杜邯琅就替她回答了,「沈芯芮?」

「不,我是李大嬸。」她故意壓低嗓子冒充他人。

聽到她故意假裝他人的回應,杜邯琅忍不住揚唇輕笑了。

察覺唇揚,他不由得一愣,五指輕觸唇邊,已經想不起來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

打從女友慘死,而他眼瞎腿瘸之後,他的內心充滿憤世嫉俗,笑,早就不存在他的世界內。

對他來說,沈芯芮是個奇特的存在,她既是丁沉卉,卻也不是丁沉卉,她大膽、脾氣壞,是個見錢眼開的愛錢鬼,她在乎自己的權益,不像丁沉卉一心只想為他人犧牲,可也不全然自私的只顧自己,而是盡量在大家都有利可圖的情況下,互相合作,誰也不會去委屈到誰。

初時,他覺得她是個刺眼的存在。

她並不是不怕他,但與其只會害怕失措,倒不如努力的想辦法在狹縫中求生存,若真的希望皆無,那麼,就勇敢反抗吧。

他欣賞此點,杜傳生亦是,當時是父親一別苗頭的想法霍地湧上,本來讓他痛恨的賣身老婆,在當下又成了讓父親受挫的一顆石頭,他確實的利用,卻沒想到,其實他也喜歡她此點。

果然是父子。

他低嘆。

推開樓梯與酒窖相隔的格子門,舒爽冷涼的空氣拂上全身,驅走夏日的熱氣,而杜邯琅人就站在方桌前,臀靠著,手舉著水晶葡萄酒杯,如紅寶石般的艷紅色澤在酒杯內晃蕩。

「幹嘛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下來喝酒?」她微挑著眉問。

「那你下來幹嘛?」他不答反問。

睡不著。

他在心底默默回答她的問題。

什麼時候,當這女人毫無防備的躺在他身邊時,他的體內會產生情慾的衝動?

她不知是哪來的把握,認定他不會對她起邪念,每天都昏睡在他身邊,一點防衛心都沒有,好像他不過是個人形娃娃,擱在一旁,不會有任何危險。

也許,初時他的確這麼想,在他們約好協議之後。

其實,他可以趕她去客房,他的陰陽怪氣、令人捉摸的古怪脾氣,就算他命令她夜夜睡在走廊,也不會有任何人敢有意見──除了她。

杜邯琅萬萬沒想到,沈芯芮執意睡在他床上,是因為他的床最軟最舒適,而她白天與他又打又吵,渾身酸痛,還四處是傷口,太硬的床睡得痛苦,所以她才決定賴在他床上不走。

其二,書里的杜邯琅會與丁沉卉上床,是為了誘引她的心來傷害她,但既然現在他已經放棄此招,而改與她合作,她認為他已經沒有理由對她動手,所以兩人睡在一起是很安全的。

沈芯芮完全沒想到杜邯琅有可能對她上心,她以為他只要別討厭她就很不錯了,所以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

可對杜邯琅來說,女人的體溫就這麼確實的在他的身邊浮蕩,他偶爾會捻亮檯燈細看她熟睡時的側面,與白天用力和他抗爭的猙獰小臉比較起來,睡時的臉兒多平靜,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傾前親吻軟嫩的臉頰。

事實聞,他也做了,就在今晚。

她睡得超熟,完全沒發現他的染指,而這一吻下去,情慾之火一發不可收拾,他差點就拉開被子,伏上她身……

後來,他真的將被子拉開了,只是他的選擇是起身下床,來到酒倒了杯酒,企圖讓自己冷靜一點。

這要是過往,他何必管她的意志,就算知道她會反抗,他相信他有辦法威脅她的順服。

但他不想。

他想看到她是帶著欣悅的笑與他結合。

慘了,他在心中哀嚎。

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因為這代表他在乎起她來了。

「我是起來上廁所,發現你不在,所以找找看你去哪了。」她回道。

「怕我在哪摔死?」

「這種第一發現者的機會我可不想錯過。」有仇報仇啊。

「說不定你早就偷偷摸摸在園裡挖陷阱。」她是挺有可能這麼做的。

「就算要挖,我也一定會等到尾款拿到的時候。」她可沒那麼傻。

「你我名義上的妻子,我死了,你可繼承我的一切。」她該不會忘了此點吧?

「那可不一定,誰知道你是不是空有虛名的富二代,所有的資產都在你老爸名下。」

呵,她的腦袋還真清楚。

「我名下的不少。」

「那我真可以考慮考慮。」她眼兒發亮。

「我要上去了。」他突道。

「幹嘛?」她握住他放下酒杯的手,「難得我們可以平靜的說話、鬥嘴,有必要這麼早走?」

兩人鬥嘴斗得還挺開心的,他幹嘛這麼破壞氣氛,說走就走?

偶爾平靜的聊聊天說說話,也不行嗎?

想想,她在這兒一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明明身邊這麼多人,她卻好寂寞好孤單,難得可以與她的「枕邊人」愉快的說話,他卻是急著要走,是有這麼討厭她嗎?

她清楚自己說不定是因為與他有了協議,有了合作者的身份,才得以安然活到現在,說到底,她是個用者,而她也為了錢甘於被利用,她也不是不認分,只是……唉,她也無法完整解釋此時此刻的心情,她就是氣惱他不願意「正常」的對待她。

就是因為氣氛如此和諧,豕讓他情不自禁的盯著張合的小嘴,無法移開,唯一的想法就是親上那粉嫩的唇。

他低眸,望向抓著他手腕的小手,心想,她是哪來的自信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

他微眯了眼,想要摧毀她的自信,讓她曉得,只要是男人,都會是狼,而她,絕對不是毫無吸引力的小羊。

對於她,他可曾客氣過?

不過,他也很清楚這丫頭的個性,她並非無反擊之力的小羊,若是他硬來,她也不會輕易讓他得逞,說不定這一酒窖的上等好酒得一起跟著陪葬。

思緒轉了轉,嘴角若有似無的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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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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