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別院回憶
「公主我們這是去哪裡啊?還有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採薇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今天是淳于澈的生辰,我想去曾經有過我們回憶的地方看看。」妧熙悵然若失地道,她的眼前似乎浮現出那段短暫卻又美好的時光。
「可是公主,這裡不是去淳于府的路啊?」採薇有些不解的道,她知道妧熙在淳于府呆了十年,那他們之間很多的記憶應該停留在淳于府才對。
「若不是因為我,淳于澈就不會拒絕皇上的聖旨,若不是因為我,或許他就不會墜落懸崖而死。我有什麼面目去見老夫人呢?我要去的地方不是淳于府,而是別院。」妧熙的目光淡然,或許只是在別院那段日子,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對淳于澈的感情,她才開始敢於面對他們之間的感情。
「公主不要過於自責,少將軍的事怨不得公主的。」採薇寬慰道。
馬車很快停在別院門口,妧熙與採薇推門而入,院子里是瓊山正在燒著紙錢。
「公主……奴才拜見公主……」瓊山見到妧熙先是揉了揉眼睛,腦袋不由得一震,很快便緩過神來,跪倒在地上。
「快起來,你不在淳于府侍奉老夫人,怎麼會在這裡呢?」妧熙上前將瓊山扶了起來。
「公主,今日是少將軍的生辰,奴才想起來少將軍曾經說過最快樂的日子就是在這裡跟你一起度過的。便跟老夫人請了三天假,將這裡重新布置起來,若是哪天少將軍的魂回來了,不至於怪奴才沒有……沒有好好打掃這裡……」瓊山悲傷地流著淚,他離開淳于府三日,所以並不知道淳于澈已經回來了。
即便妧熙始終不相信淳于澈死了,可是他已經失蹤多日,如果他還活著怎麼會不回到京城呢?
妧熙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棋盤那裡,用手輕輕觸碰著上面的痕迹,她回想起那時候因為這個棋盤與淳于澈發生的爭吵,他吃醋的樣子頑劣又可愛,他總是像在逼迫她,可是卻從來沒有真正逼迫過她。
「瓊山,你知不知道淳于澈是因我而死,若不是我他就不會違抗父皇的旨意,他就不會墜入懸崖。你……包括淳于府的所有人是不是都很恨我?」妧熙自責地道。
「公主,原本奴才聽聞您與蕭侯爺感情親密,奴才心裡是有些怨懟的,只為少將軍覺得不值。可是前不久,蕭侯爺來到別院要走了飛蝗。起初奴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飛蝗給他的,可是蕭侯爺跟奴才講述了公主在後宮的種種,奴才這才明白公主的心裡一直是記掛少將軍的,所有的怨懟都沒有了。老夫人雖然心傷不已,卻也並沒有嫉恨公主。老夫人說公主自小在淳于府長大,也算是她的家人,如今她的家人越來越少了。」瓊山感懷地道。
妧熙聽了這樣的話,眼睛里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公主,在宮裡是不允許燒紙錢的,你給少將軍燒些紙錢吧。」瓊山悲傷地道。
「不,淳于澈他沒有死,我沒有見到他的屍體,我始終都不相信他死了。」妧熙執拗地道。
瓊山略低著頭,不知該如何應答。
妧熙推開淳于澈原先住過的房間,到處一片冷冷清清,桌上沒有燈光,他是自小就不點蠟燭的。
她能想象他在黑暗裡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也回憶起他會因為做惡夢而將自己驚醒的事情。
「以前,我曾經聽他自言自語說是他害死了爹娘,可是無論我怎麼問,他都不曾告訴我。他到底是為何害死了爹娘?」妧熙一直都很奇怪,淳于澈的房間重來就不點蠟燭,更不會掛燈,彷彿要將自己置身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這件事本來是淳于家的秘密,奴才自小在淳于家長大,我的娘當年也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所以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少將軍小的時候,有一次半夜裡起身,路過淳于夫人的房間,便看到裡面亮著燈,他透過窗子竟然發現床上躺著的男子不是淳于將軍。少將軍當時年紀還小根本就不知道利害關係,等到第二天天亮,便將事情告知了從軍營中回來的淳于將軍。後來淳于將軍將那個男人跟淳于夫人堵在屋子裡,淳于將軍舉劍想殺死那個男的,卻誤殺了淳于夫人。淳于將軍心痛欲絕,抱著淳于夫人的屍體跳海而死。」瓊山講出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妧熙心下無比的震驚,她沒有想到淳于澈的童年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長大的。
「所以,他就怪那日的燭火明亮,否則他就不會看到這一切。」妧熙心痛地問道。
「是。而且從那以後少將軍的性子就遠遠不如以前開朗,他既怨恨自己,也怨恨娘親,便覺得世間的女子都是靠不住的。那日他從大街上將你救回來,因為你女扮男裝,原本以為你是個男孩子,可是回到府里他發現你是個女子,便要將你送回到街上去。可是他想到你若回到街上,就是會被餓死的命運。所以就心軟了,將你留了下來,後來你在少將軍心中的位置,是別的丫鬟都不能替代的,這是府里人人都看得出來的事。」瓊山臉色憂鬱地道。
是啊,人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她卻沒有那麼明白的看出來。他只知道他對她是忽冷忽熱,想起來便是戲弄一番,卻沒想過自小她在他心目中的與眾不同。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等她剛剛從迷局裡走出來的時候,他卻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
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在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一旦消失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公主,皇後娘娘昨日遣人來報說是要與您共進午膳的,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採薇好意提醒道。
妧熙點了點頭,她轉眼看到原來放著飛蝗的地方,對著瓊山認真地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飛蝗的。」
皇宮,皇上將皇后與淑夫人一起叫到御書房。
「皇后,你這次是不是太過分了,你看看淑夫人的臉,都過了一天一夜還是紅腫不退。」皇上心疼地看向淑夫人,淑夫人更是會惺惺作態,用絲絹半掩著自己的面容。
「皇上,林兒受了很重的傷,妧熙已經傳來消息。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意外,那個新兵是因為受到威脅才自殺身亡,妧熙在他的饅頭裡發現了碎紙屑。分明是有人通傳消息,還有人查到在幾日前他的家人就被人所控制了,這分明是有人以他的家人做威脅,才會出了這樣的事情。而且,林兒從未與人結仇,怎麼會有人如此處心積慮要害他。」皇后的目光如刀劍般不停地射向淑夫人,她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淑夫人在搗鬼。
「皇上,皇上冤枉啊。臣妾可是沒有跟蕭侯爺結下什麼仇恨,不知道為何皇後娘娘總是把髒水往臣妾身上潑。」淑夫人一邊裝出無辜的樣子,一邊流下淚水。
「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最清楚,用不著在這裡惺惺作態。」皇后怒不可遏地道。
「皇后,朕還在這裡,你也太過分了。昨日將淑夫人的臉打成這樣,她也是奴才們的主子,以後怎麼在後宮自處。至於蕭慶林的事情,既然沒有查清楚端倪,你就不該隨便把罪責安在淑夫人的頭上。這些時日以來,朕眼見著她的改變,她對你也是越發的謹小慎微,遠不像以前那樣飛揚跋扈,朕相信她是痛改前非。你也不要再咄咄逼人。朕不忍心她不明不白受到這樣的委屈,朕已經決定要封她為淑妃。」皇上說完,忍不住咳嗽的幾聲。
「皇上……」皇后心裡怒火南平,她看向淑夫人那張臉,心下疑慮重重,昨日她的力氣真的有那麼大嗎?淑夫人的臉至今紅腫不退,看來她又是在這件事上做足了文章。
皇上咳嗽的原來越厲害,掏出手絹放在唇邊,竟然有絲絲紅色的血跡。
皇后與淑夫人一下子都慌了神,趕緊傳來卞太醫為皇上診治。
皇上的病情日益嚴重,他將淑夫人封妃也是在安排自己身後之事,他何嘗不懷疑蕭慶林的事情與淑夫人的關聯,只是他已經將皇位留給太子,就不想淑夫人母子完全無所依存。
別院,妧熙戀戀不捨地離開,她在上馬車的時候,頭猛然就碰到了馬車上的頂木。
「採薇,我今日起床便是有些心神不寧,剛才又觸了頂木,記得以前師父曾經說過觸及頂木,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我心裡有些發慌,怕是後宮出了什麼事。你讓馬夫把車開的快一些……」妧熙有些憂心地吩咐著。
「是,公主」採薇應道。
淳于澈從紅冉的住處出來,他忽然想起他有個地方要去,似乎已經有很多的時日,他沒有見到飛蝗了。
昨日問起淳于老夫人,老夫人說瓊山請了三天的假。
瓊山在京城沒有親人,他的家就是淳于府,這三天他唯一會去的地方就應該是別院了,或許他也是去看飛蝗的。
在悠長又狹窄的長巷之中,妧熙坐著的馬車向著淳于澈迎面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