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何苦糾纏
後來,殷苬在君老爺子口中得知殷光之被人所殺害,又被埋葬在附近的山林,於是隨著君老爺子去林中祭拜。
之後幾天,殷苬平復了心情,在君老爺子的建議下,她與鹿溪回到了殷母的家鄉,瀧水城。
在鹿溪看來殷苬似乎太過平靜,他以為她會尋那殺父仇人,豈知現在的他們竟然過起了平淡的日子。
他還記得那晚他問為什麼,殷苬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淺淺地笑道:「鹿溪,話本里那些個報殺父血海深仇的血性女子,不是我,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不敢強求,性子也弱,我沒有能力去找仇人,更沒有能力去報仇。
有的人一生都在各种放大了的愛恨情仇中活著,有的人就在小小的柴鹽醬醋中生存,他們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我也有,我選擇了後者,你可以說我無情,你也可以說我懦弱,可正是我殷苬。
沒有轟轟烈烈,只有平淡無奇,有人偏愛清淡小菜,有人偏愛珍饈美味,鹿溪常人都這樣活的,而我就是那個平常人!」
鹿溪靜靜地聽完她說的話,他沒有想到一個才將將二八年華的女子竟能將世事看得這樣透徹,他尊重她的選擇。
她並不是無情,她也傷痛著,她也生不如死,只是她比大多人看得明白,這樣通透的人若是修仙的話,肯定是個好苗子。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平凡而簡單,無風無波,她還是那個勤勞的女子,他也還是那個愛吃花桃妖。
過去終將逝去,終將告別,未來總要迎接,何苦糾纏?何謂人生?
殷苬在瀧水城的一戶人家做起了女花匠,維持著兩人一妖的生計。雖然做的還是同一件事,但也是有差別的,以前是打理,現在侍弄,這就是別人的和自己的差別。
這裡是瀧水城一戶姓辛大戶,家中的小姐公子都愛花草,正逢之前的老匠人回了鄉下,這才有了殷苬的差事。
這大戶人家也還寬厚,每月給殷苬三錢銀子,足夠他們正常的生活了,所以殷苬也勤勤懇懇的做著,不敢有一絲差錯。
一日,辛家公子辛放,巧在花圃中看到了滿身是泥的殷苬,他開始時以為是哪家跑進府中的調皮小孩,用紅繩綁著兩個長長的辮子,青藍的布衣,瞧著煞是可愛。
「你是何人?」他上前問道。
殷苬聽見有人叫自己,一看是曾經管家讓她遠遠見過的辛放,便低頭行禮道:「回稟公子,奴婢是新來的花匠。」
「花匠?還是個女子?這管事是怎麼一回事?竟然招來你這樣小的,不知者以為我們辛府虐待女童。」辛放平日里也是愛逗趣的人,見著小小的殷苬,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逗。
「不……不是的,公子,奴婢只是長的小,可是奴婢已經二八了,不是女童。」殷苬唯恐新活計也弄丟了,便急忙解釋道。
辛放見她如此惶恐膽小,便覺得沒了意思,倍感無趣地走了。
見辛放放過自己,殷苬大呼一口氣,放下心來繼續干自己的活,鹿溪化作的小鳥飛在空中目睹了這一切,他不明白這樣的日子有什麼好的,這麼久了也不見殷苬提起離凡,更不見離凡派人來尋她。
他豈知在殷苬離去之後,韶顏和玉浮剝離了離凡的記憶,並幫助離凡儘快完成人間的事,以便早日回歸天宮。
離安城皇宮
離凡這日像平常一樣,到皇宮給太子季連諾教學,自幾日前回到嚴國之後,離凡總覺得身邊少了些什麼。
他問知分,知分茫然地看著他搖頭,他也不記得少了什麼,以為離凡對自己最近做的飯菜不滿意,便埋頭專研起了新菜式。
季連諾學得也是心不在焉,出神地望著窗外,離凡一時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不過等他自己反應過來時,季連諾還是一動不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外面的景色。
「太子在觀何物?」離凡順著他望的方向看去,冰冷的臉上無波無痕,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太傅,本宮在想是否有前世今生之說。」季連諾最近變換了性子,不像之前那麼浮躁,變得更加沉穩,也沒有離凡初見時的暴戾,現在不多話,皇帝季連誠安排好的事,他也能夠很好地完成,不驕不躁,像是變了一個人。
離凡對他的改變雖有疑惑,但也不指明,但是現在的太子會讓他更願意在皇宮多待半個時辰,多說一點東西。
「前世今生有之便信之,無之就不要多想。」
「有之便信之?太傅果真不同常人,本宮常想像您這樣的人怎會入世朝野,在我心中太傅就像仙人一般,無論是模樣還是性子,都與塵世不同。」季連諾說出了心中想法。
「仙與人,都存在於世間,然而他們成什麼樣子,不是自己選擇的。是人是仙取決於心,而不是在哪裡。」離凡模凌兩可地道,不知指的又是什麼。
「太子,今日便到這裡吧!」見季連諾沒了學習的心思,離凡也不強求,便自行離去了。
季連諾看著離凡不凡的身姿,這眼前像仙人一樣的人,無人敢指染。就連想也不敢想,他想著離凡說的話,何嘗不是道理,他想選擇的卻不能選擇,他想找的人也找不到,不能像離凡那樣恣意,想到這兒他不禁羨慕起離凡。
「來人!去查一查那日在丞相府彈奏琵琶曲的紅衣女子的身份!」季連諾喚來一名暗衛,這一世,他不會放過,也不會錯過了。
當離凡回來的時候,梓埠和凌初還有蘭飛沒有見著殷苬鹿溪回來,滿心疑惑,還是韶顏後來告訴了他們真相。
梓埠和蘭飛雖心有不舍,但都想著這是為了離凡好,接下來的日子裡便絕口不提殷苬的事。
凌初卻為殷苬不值,她收拾起包袱,準備去找殷苬,順便回一趟無棱山,她的打算沒有告訴其他人,心想也不會有人在意她,一人就默默地走了。
只是那晚她離開離安時,有一襲紅衣目送了她,也許這一生她都不會知曉了吧。
在途中凌初還遇到了趕回來的爾朱嵐主僕和元東頤,聽說爾朱嵐也是趕往比目城去尋人,她也就搭了個便,一同上路了。
在這個時候,凌初才見識到與當初單純少年不一樣的爾朱嵐,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也不能說現在的少年不純凈了,只是覺得他變得不一樣了,同樣的恭謙有禮,卻夾雜了一份說不出道不明的氣質。
當一行人到達了比目城時,殷苬他們早就離開了,撲了個空,四周的鄰里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只知道拜祭殷光之之後,便不見了人影。
幾人看來尋人之路漫漫無期,凌初知道此處離無棱山不遠,便與爾朱嵐等人辭行,回了無棱山。
她離開之後,言生勸著爾朱嵐放棄尋找,可是爾朱嵐是個執拗的人,就算爾朱白不給他調派人馬,憑他的能力,他也能夠尋人。
爾朱嵐畫了很多殷苬的畫像,畫得入木三分,怎麼看都比殷苬本人還要好看,他在江湖中出言,若是誰能找到畫中人,他便贈送一副畫。
不知者便覺得好笑,一副畫有什麼好的,隨便找個畫師便是,而知情人定會罵那些不知者愚笨,畫仙之畫千金難求,多少人想要一副,都難以實現呢。
原來爾朱嵐除了丞相府二公子這一身份,還有就是江湖中鮮有人見過的畫仙的身份,人都知道他妙手丹青,所作之畫躍然紙上,叫人看了無不稱出神入化,神乎其技!
元東頤當時都驚得掉了下巴,沒想到畫仙竟然就是自己病人,當即他就搭上了爾朱嵐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形容猥瑣的對爾朱嵐道:「小嵐啊,咱們這一伸一仙還真是緣分哈。」
爾朱嵐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一把推開他,嚇得離他幾丈遠道:「元神醫有話儘管將就是!」不用如此肉麻!
「聽說你那畫千金難求,不如也給我隨便畫幾幅唄。」元東頤挑眉說道。
言生聽了自然不幹了,先前爾朱嵐為了殷苬的畫,就費盡了心神,現在每日又舟車勞頓,他才捨不得自己工資如此辛勞。
「我去,你這個小廝也管的太多了吧,不就幾幅畫嗎,你家公子能怎麼傷了?就算死了本神醫也能就回來,這腦子被豬踢了!」元東頤最不喜人家當他財路。
他就差一巴掌給言生呼上去了,想他堂堂大大大神醫,每天跟在一個痴情少年身後保駕護航,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啊,沒有收穫的他自然心中不甘,更遑論他還是如此貪戀財寶。
見元東頤駭人的神色,言生趕緊躲到爾朱嵐身後,爾朱嵐今日都沒有休息好,聽不得他們如此吵鬧,便允了元東頤,只是條件是等他們找到殷苬之後。
元東頤這才有了好臉色,哼哼歪歪地瞪了言生兩眼,便到一旁獨自想象自己未來的錢財可以增添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