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轉身走到了竹林這裡,竹子長得挺拔高聳,看來這幾年間沒少生長,她忽然想起司徒玄霜曾經說過關於竹子是如何的堅韌和後期的瘋狂發力。這一瞬間,荼蘼有一股異樣的感受,「難道他會像這竹子一樣?」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吳婉柔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眼前一亮,彷彿想到了什麼,興奮的說:「我們去書閣看看吧!裡面不光有書籍,裡面的側室里除了珍貴樂器和武器之類的,還有很多有趣的物件。」
書閣里到處都是擺放整齊的書,荼蘼走到一處,便隨手翻翻,並未有多大興趣。這裡她曾經來過一次,不過裡面的偏室她倒沒見去過,偏室的門一打開不禁讓人眼前一亮,仿若一個藏寶閣,她仔細的打量著這裡一切,每個物件她都饒有興趣的觸摸著。
她彷彿想到什麼,隨口一問:「聽聞王爺有一串珍貴的珊瑚手鐲,不知道我是否未有幸目睹?」
她驚訝道:「什麼珊瑚鐲子?從未聽王爺提過,而且自王爺走後府中庫房皆是由我一手打理,也從未見過,估計你是聽錯了。」
「沒有,怎麼會沒有?」
她心裡不停地犯嘀咕,憶起當日司徒玄霜的話:「本王的書閣里還珍藏了一串珊瑚鐲子。」她想到司徒玄霜曾經說過的話,以及當年辰王的那番似有深意的話語,當時自己並未多想,只覺辰王的那些話是在提醒鐲子有問題,莫非他的意思是真正鐲子的主人有問題?
荼蘼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難道是與司徒玄霜有關?」這一瞬間她腦子將過往種種都快速過濾一遍:「辰王平時喜歡舞文弄墨和奇珍異寶,想必曾在睿王的書閣中看過那串珊瑚鐲子。這麼說來,那日他是話中有話,指的不是沈薇,辰王和睿王他們之間有什麼?不然置身於朝堂之外的辰王為何這麼確信鐲子有問題?」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的疑問,讓荼蘼百思不得其解,繞在其中得不到合理的解釋。
吳婉柔偏轉過頭,「你怎麼了?怔在那兒想什麼呢。」
「沒什麼,我想到有急事必須立馬回宮。」然而這一切的線索只能從沈薇身上找到出口,荼蘼恨不得立馬將此事弄個究竟。
「現在就回去,這麼急?用完午膳再回宮也不遲吧,」弄得李婉柔此刻一頭霧水。
「不行,我現在就得回去。」說著便匆忙的走了出去,叫上青葉一同急忙上了轎,並吩咐李德立即前往辰王府。荼蘼回宮便匆忙去了永和宮,片刻都沒耽擱。
沈薇正在窗前修剪新進的盆景,門外傳來一聲皇後娘娘駕到的清脆音調,她立馬停下手上的動作,怔想,「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怎麼會來?」
她整了整妝容,出門迎接,還未走幾步荼蘼便迎面而來。沈薇福了福身子,溫靜道:「臣妾參見皇後娘娘,未曾遠迎,還請皇后海涵。」
「你性子倒真的溫和不少。」
沈薇換了神情,悠然的笑笑:「真是稀客啊,什麼時候皇后也願來這永和宮了,這裡面的婢女們都被皇后吩咐下去了,莫不是想要耍一些不為人知的手段來藉機報復臣妾?婢女不在,皇后連茶水都喝不到了,也怪不到臣妾侍奉不周。」
荼蘼取笑道:「你真是不經誇,這隨意一誇就立馬原形畢露了,只不過這話沒以前聽到讓人生厭了。」
荼蘼轉了話鋒,突然嚴肅的看向沈薇,「話不多說,本宮今日來是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皇后是不是又要問當年鐲子上麝香的事?臣妾沒做過的事寧死也不會承認,反正你不信,又何必多此一舉。」沈薇沉重的說道,一臉的無所謂。
荼蘼打探性的問:「那鐲子真是你兄長送來的?你兄長共有幾串這樣的珊瑚鐲子?」
「鐲子確實我兄長所贈,後來為何浸有麝香也是臣妾至今都未弄清楚的事,但是與臣妾兄長毫無半點干係。聽兄長說這樣珍的珊瑚鐲子世間也只有兩串,這兩串顏色和品質都是一樣。」
沈薇的話讓荼蘼覺得越發接近了真相,緊接著又問:「另一串呢?」
「另一串在哪就無從知曉了,應該也會在某位富人或達官顯貴的手中。」
「本宮問完了,不打擾了,」她轉身便走了。這幾年和沈薇的相處,準確的說針鋒相對,越是對立方反而更能將對方性子摸得清楚,荼蘼知道她雖有勇無謀,但是事到臨頭也是一個人做事一人當的直腸子。到底是不是欲加之罪,此時她似乎有了清晰的認知。
沈薇揣摩著荼蘼的用意,心想:「莫非珊瑚鐲子真的找到了蹊蹺之處?」
長樂宮。
辰王剛到這一會看見荼蘼走進來:「參見皇嫂,不知突然召見所為何事?」
荼蘼和顏悅色道:「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托辰王替本宮辦件事。本宮今日在睿王府的書閣里看到一串很漂亮的珊瑚手鐲,想必市面上這種珍貴鐲子雖昂貴但定能買到吧!」
作為一個珍寶方面的行家,辰王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怎麼可能,睿王兄的那串珊瑚鐲子極其珍貴,世間僅有兩串,而睿王兄書閣里的那串比另一串還要好,看似相差無幾,實則稍稍細心觀摩還是有些許差距的。王兄那串手感比較潤滑,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透亮,而另一串手感稍粗糙些,在陽光下不是很通透,不過也是難尋的珍品。」
辰王一股腦的說了一大堆,隨即轉念一想,「皇後為什麼會提起珊瑚鐲子?難道是知道了什麼?」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可能說錯了話,犯了難以挽回的大錯。
「其實今日本宮在睿王府並未看見什麼珊瑚鐲子,況且王妃也從未見過。」她試探性的問:「辰王你是不是隱瞞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來她是在下套讓自己鑽,辰王腦袋不禁打了一下激靈,若有所思了會,他現在要想好了言辭才能說,不然稍有不慎,就會牽涉到王兄。
「也許王兄沒有告訴王嫂,出征時便隨身帶著去了。」
「你不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了些嗎?當時要不是你提醒本宮,本宮也不會想到要檢查鐲子,你怎知鐲子有問題的?」
「上天怎麼會讓我機緣巧合的碰上這種事呢?」辰王心裡抱怨著苦惱極了。
有一日,太后鳳體有恙,辰王進宮探望太后,探望之後,便獨自在宮裡隨意轉悠,誰料讓他瞧見了那樣的一幕。在假山後面,一個太監和婢女在偷偷摸摸說著悄悄話,他悄悄走上前去躲在一側。他聽見那個太監說:「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換了,然後尋找時機讓貴妃將這送給皇后。」
他當時也是聽的迷迷糊糊,不太明白所為何事,後來就看見太監從袖口裡拿出一個鐲子偷偷塞給那個婢女。他頓時一驚,「那不是王兄府中的珊瑚鐲子嗎?」本來此事他並未放在心上,後來荼蘼小產的消息傳到他耳中時,才深覺事有蹊蹺。
所以那日偶遇,他看見荼蘼手上戴的鐲子,好似明白了七八分。他和睿王關係一向很好,雖然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他不能貿然的掀起狂風巨浪,影響皇室和睦。
但辰王又恐荼蘼戴久了,傷害身體機制產生過度的危害,故而好意提醒幾句,不曾想讓竟她揣猜到這麼深的層次。
辰王笑了笑,「皇嫂真是多慮了,臣只是無意間聞到麝香的氣味,並心生疑惑好心提醒一番,不曾想到其他。」
「真的?」荼蘼半信半疑看來這一切只能從沈薇的貼身侍女小翠身上下手。
這幾日,荼蘼對李婉柔似乎冷淡了些,李婉柔來時,荼蘼總表現的不咸不淡,言語間過多或少有些生分,失了往日的濃濃情分。並非荼蘼寡情,而是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極有可能就是睿王害死的,對她就難以像往日一樣。本來還有小翠這個線索,如今也斷了,宮中規定宮女滿二十五歲可自願離宮,小翠早已走了,世間蹤跡難覓。
荼蘼想:「明日睿王就回朝了,只能從當事人身上攻克。」
這一夜,荼蘼輾轉反側,焦慮不安,她想了很多,似乎想的都很透徹。她重新認識了一下睿王,心裡提出種種假設。
「當年睿王將我送入宮,如果不是為了鞏固地位,而是為了迷惑皓軒,讓他無心政事,加之又是獨寵,所以其他妃子不會受孕,皓軒沒有皇子更有利於他實現野心。這樣就能解釋他為什麼要費盡心機的謀害我的孩子,加之他與太后的恩怨,他必然想要報復,但報復的前提是他自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倘若他篡位成功,第一個人要殺的人便是太后!」
荼蘼這短短的猜測正好解釋通了她心中種種的疑惑,明白了睿王這麼些年的苦心經營,她為當年的懵懂無知追悔莫及,同時又懊惱著直至今日才明白。難道是因為太相信睿王的緣故?或許相信也好,存有恩情也罷,這幾年所有的事都在她腦海如同狂風一般急速而過,荼蘼彷彿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之前千絲萬縷的思緒剪斷了線頭,此刻尤為通順洞悉。荼蘼倏地坐了起來,蹙眉凝滯,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頓時覺得渾身涼透了,他趕忙叫醒了身旁的司徒皓軒。
司徒皓軒倦容甚濃,慵懶的開口:「怎麼了?」
「我好像明白了很多事。」他鄭重的將之前的假設一一的告訴了司徒皓軒。
司徒皓軒被她大膽的假設嚇住了,精神大震,驚道:「你怎麼會這麼想?無憑無據的,是不是這中間有什麼誤會,睿王可是這些年我最信賴的人。」
「正因為信賴,所以才放鬆警惕,但是事實是你真的錯信了人,睿王是個十分能隱忍且心機深沉的人,他很少讓人知道他的心思,他一定有篡位謀逆之心。」
司徒皓軒痛心道:「他真的會這麼對我嗎?可我已經打算禪位與他………」
「我知道讓你接受這個事實對你很殘忍,但是你如若禪位與他,他真的會善待母后嗎?其實我們都不曾了解過他,所以憑我的直覺,明日他們不會那麼容易交出兵權。」
司徒皓軒此刻複雜到理不清事情本末,本來欲禪位,而今卻聽到造反的消息。他到底是該禪位,還是阻止這場謀逆,他不知道,理智的他知道現在應防患於未然,不能無動於衷。
當夜他便立刻宣見沈國公,禁軍和邊防軍的兩位將軍,他們深夜奉詔進宮,一路行色匆匆的趕來,隱約覺得似有大事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