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如何回頭
「是啊!任何一個男人都忍受不了,更何況是帝君本人……」皇后喃語道,眉頭緊緊的鎖著。
看著管皇后的表情,龍騏心裡突然犯了一個尋思,他突然想起了韻畫在那桃林之中說的一句話:「如果自己登基為帝,會混淆帝之血脈!」難道自己真的是泯妃與別人生的孩子?或者……龍帝不是帝之皇子……所以他才會在當年立先太子的孩子為太子……所以他的手裡才沒有血脈相承的浣玉小璽?
「皇母妃,這些事情,我可以不說,但是我不想有任何事情對你和大哥相瞞,我們三個人早就是捆在一起的一家人,所以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們永遠是我的母妃和親哥!」龍騏面色凝重,十分肯定的說道。
管皇后這個時候才放下一直舉在半空的手,她怔怔的看著他:「君子一諾,生死相隨!」
「謝謝母親!」龍騏沒有稱其母后,而是親切的叫了她一聲母親。
藏英閣
韻畫回來的時候,天色漸暗,春末夏初的雨在天際的最遠處深沉的醞釀著,她的心情十分的壓抑,彷彿突然失去了快樂的理由,找不到一點讓她開心和娛悅的事情來。
她剛剛走完正殿的台階,就聽到了龍帝、泯妃還有龍驤的笑聲,她低下了頭默默的往自己的後殿走去。
「姐姐,回來了?」黎黎站在殿門上焦急的等著什麼。
「你怎麼站在這裡?」韻畫問她。
「屋中來了一個人,說在等你,他說他是偷著來的,不要驚動別人,我還不敢去前殿找你。」黎黎的語氣有些著急。
韻畫淡然一笑,點了一下頭:「受累了。」
「韻畫?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賢王聽到她們的腳步聲,已然迎到了門口。
韻畫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悵然所失的搖了一下頭。
「不舒服?」賢王問她。
「沒。」她自己坐在最靠著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問他:「怎麼了?有什麼急事?你又是偷著飛進宮的?身上的傷徹底的好了?」
「梅妃那邊處理完了,消息應該馬上就傳到宮中,所以我先來和你說一聲。」賢王爺說話間眉眼冰冷了起來。
「噢!怎麼處理的?」韻畫問他,很平靜的語氣,給賢王一種萎靡不振的感覺。
「整個道觀全都燒了,只在裡面扔了幾具死人。」賢王說道。
「梅妃死了,可不是小事,死人的口鼻里沒有煙灰,鎮撫司,會知道的。」韻畫對他說道。
「我說錯了,不是死人,是活人,這麼大的事情,帝君怎麼會不重視,放心,我不會讓這件事情出一點的差子。」賢王輕聲的說道。
韻畫還要說什麼,就看見意端著一盤茶走了進來,便止住了要說的話。待她看見意遠去了,才慢慢的站了起來:「賢王,內室有一副畫,是我新畫的,可否共賞?」
「好!」賢王從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什麼,十分瞭然的點了點頭。
「龍騏……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了,今天他還說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的太子之位。」韻畫的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他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會這樣作的,只是皇後娘娘太不小心了,怎麼會被他發現呢?」賢王也撓了一下頭。
「這件事情,如果被龍帝和泯妃知道,後果……太可怕了。」韻畫突然說道。
「知道?他們怎麼知道?拿什麼證明?」賢王笑道。
「最簡單也最管用的辦法,滴血就可以的!」韻畫說道。
「滴血?龍帝想告訴所有的人,太子非他親生?是先太子的孩子?他坐上這帝位,不過是代管?讓前朝擁護太子的軍臣棄他而去?他不會,更不敢!」賢王輕聲的說道,眼神中分明的一絲的恨意。
「那是因為他以為太子是龍騏,如果龍騏告訴他才是龍帝的親生之子,而在暗地裡和龍帝滴血,我們怎麼辦?龍帝會把這一切告訴泯妃,泯妃當然更會告訴高府,現下的高府並沒有真切的表明立場,如果他們全都知道龍騏才是泯妃的孩子,那麼……龍驤還能活下去么?」韻畫覺得有些亂,心裡更是如同萬千刀劍混攪般難受。
「不會的……皇后辛苦經營這麼多年,她怎麼會承認龍騏是泯妃的孩子,就算她知道了,她也會盡量阻止的!更何況那母后之尊,任誰都不會想撒手的。」賢王凝色自語。
「可是她能阻止得了么?我怕她們心生狠意……對龍驤下手。」韻畫輕聲的問他。
「所以,什麼事情你都對心和意隱瞞的你,也多了一顆防人之心?」賢王問她。
「畢竟是高府出來的人!」韻畫輕聲的說道。
「那就讓龍騏去最遠的北吳吧!那裡是他母后的娘家,也是他建功立業的好地方,如果命里該絕,他真的客死他鄉,那也是他的命!」賢王若有所思的摸著自己的下巴。
「三國犯亂的事情,還沒有了結?」韻畫問他。
「沒有,黎國和南閩都很好擺平的,只是北吳,帝君一直沒有派人安撫,君意難查,但是既然這樣,就想一個辦法,讓龍騏走上一趟吧!」
「賢王爺……龍騏畢竟是泯妃的孩子,所以請你……」
賢王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婦人之仁!」
韻畫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無力的滑在了地上,努力的想站起來的時候,意就跑了進來:「郡主,剛才有人傳帝君,說是出什麼事兒了,泯妃娘娘的侍女來請郡主,讓你去前殿勸勸泯妃娘娘,說是哭的不成樣子了。」
「呃?」韻畫聽她這樣說,便伸出手來,讓意將自己從地上拉了起來,抬頭攏了一下耳邊的秀髮,輕輕的咬了一下嘴唇,又往前殿急行而去。
人還沒有走到正殿,就聽到了泯妃的哭聲,象她這樣失態的嚎哭,韻畫還是第一次聽到,龍驤失蹤的那段時間,她都沒有如此的傷心欲絕過,韻畫心中明白,一定是道觀之事傳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韻畫的腳剛邁進殿門,就開口詢問。
「她……歿了!」泯妃聽到韻畫的聲音,大聲的叫了一聲。
「誰?誰歿了?」韻畫走上前去,扶住了泯妃,把目光落在龍驤的臉上,龍驤這一次真的象個傻子一樣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心裡難受,讓我哭哭,這件事情……與你……與驤兒一點關係都沒有,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來回的重複著這句話。
韻畫看她並不深說,只是從嚎哭變成了低泣,可是傷心的樣子,讓人不忍入目,沒有來由的,韻畫也跟著抹起淚來。
過了好一會兒,泯妃抬頭看著哭的淚人一般的韻畫,忍不住的問她:「你哭什麼呢?」
「不知道,只是覺得心裡難受,還說不出來原因,就是想哭罷了。」
「常常,送驤兒回去吧,他好象有些嚇到了。」韻畫小聲的吩咐著。
韻畫又擺退了殿里的侍女,就這樣站在泯妃的身邊,就象上次龍驤失蹤的時候一樣的抱著她。
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落淚的原因,可憐的泯妃,親生的兒子不能相認,視如親生的妹妹,再無相見的可能,十六年前便不再見,但是年節之時,還會有些支言片語,傳於紙上,看到妹妹的字體,她心安許多,作為高府的長女,父親常年不府內,整個府中空蕩清冷,唯有和龍帝出征之時才能有一絲的快樂。
可是自那次回來,龍帝登基為帝,妹妹的一切都改變了,整個人以梅妃的身份深藏宮中,生下龍騏,又遷居道觀之內,生無地位,死無牌位,也許現在的她更沒有任何辦法與先太子墨琴同穴而眠。
龍驤登基之路漫而長遠,這期間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如果她知道自己深愛的孩子是梅妃的孩子,那麼到了有一天,真相大白之時,她也許不會那樣的恨吧?
一個如此心真情濃的娘娘,竟然要接受如此的命運……韻畫心裡難過……甚至於有一種衝動,想告訴她,梅妃,沒有死,只是在一個她現在沒有辦法相會之地,有那麼一天,你們好姐妹也許會相伴到老……
韻畫搖了一下頭,又抱緊了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
正在這個時候,秋公公已然來到殿外,聽著傳詔通報的架勢,並不是悄聲而來,不說是大大張旗鼓,也給人一種興師動眾的感覺,韻畫目光收緊,拉了一下還在低泣的泯妃,扶著她去殿外接帝君的詔意。
「承帝君之命,王龍驤已受冠逾月,特令出宮,居於府邸東宮,領稷王銜,建牙開府,念其身體有礙,特准泯妃出宮及顧。」詔書簡單明了,卻讓泯妃與韻畫不知所措,泯妃十分詭異的看著秋公公。
「東宮!那是先太子的府邸,正常來說應該是太子建牙開府之地……老奴知道這是好事兒!」秋公公淡然的笑道。
韻畫扶著接過詔書的泯妃站了起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著眼前帶著笑意的秋公公,彷彿想問問他:「這是要提前宣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