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四十九章:難皈難皈

二卷四十九章:難皈難皈

翌日,初升的驕陽撒下溫暖光輝,將這片蔥鬱的難皈山以及聳立其間的古老寺院籠罩,一片金光中,難皈寺渲染上了一層神聖的寧靜色彩。

「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老和尚的聲音沉穩而帶著看破紅塵的淡淡滄桑,響徹在清晨古寺中,悠遠縈繞於耳畔。

「咚——咚——」

銅鐘敲響,伴隨著一聲聲木魚,難皈寺中整齊有序的響起了低沉的誦經聲。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

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

正佛堂中,無閑閉著眼熟練的敲著木魚誦經,坐的筆直,一張青澀的小臉上布滿了認真的神情。

老和尚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同樣不經意的掃過最前排的無皈,卻沒說什麼,又靜靜打著佛珠。

待太陽略微居中,正佛堂中的誦經聲才停了下來,小和尚們一個個陸陸續續的離開。

無閑更是在第一時間就爬了起來,向外衝去,連自己的小木魚,也來不及收拾。

「哎。」老和尚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轉而看向依舊靜靜坐著的無皈:「不去送送她嗎?」

無皈沉默,目光盯著地面不知在想什麼,外頭的菩提樹葉隨風捲入,落入他眼中,方才回神。

「是。」無皈將無閑的木魚收了起來,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才緩緩走了出去。

「哎。」老和尚又嘆息了一聲,靜靜敲響木魚念著靜心咒。

難皈寺外,通往山下的唯一青石路上長滿了青苔,兩道上鬱鬱蔥蔥的高大樹木林立而生,似無邊無際。樹下茂密的灌木上開著白色紙花,偶有許多落於地上,與如玉青苔點綴相映。

「蒹葭。」無閑一路飛快跑下,氣喘吁吁的停在這段路中間地帶的一棵繁茂老樹下,揚著脖子看向樹榦上坐著的女子。

「無閑,你怎麼來了?」戰蒹葭一愣,順著他身後的路看去,並未看到無皈,明亮的眼瞳黯然了幾許。

從樹上跳下,戰蒹葭將水壺遞給他。無閑擺了擺手,平復了氣息,道:「師父說,你要下山?」

「嗯,我已經十七歲了,而且,戲文上不是說亂世出英雄嗎?我身為戰家後人,自然要光耀門楣,名揚天下啊。」戰蒹葭笑了笑,看著山下的方向,彷彿看到了那些她一直嚮往的繁華帝都,那些紙醉金迷的惑人景色,與這難皈山古寺的寧靜截然不同。

一夜的時間,戰蒹葭還是戰蒹葭,卻想通了很多。

就像無皈說的,不管她是不是戰家之人,她都不可能在待在這裡了。佛說因果輪迴終有報,天命所歸不可違,她的離開,是必然的天命,而誅殺她戰家的人,她也不會放過。

「這樣啊。」無閑看她說的不似逞強,不開心的撇了撇嘴:「那你以後可還回來。」

「應當會吧,等我回來的時候,說不定就是大將軍了。」

「將軍?將軍不都是男兒嗎?」無閑眨眨眼,不解道。

戰蒹葭一笑,刷的將手裡兩尺長的銀色棍子搭在無閑光禿禿的腦袋上,頗為倨傲道:「誰說將軍就一定要是男兒了?以我的武功和槍法,有多少男兒能敵的過我?」

無閑嚇了一跳,僵硬著將頭上的棍子移開:「這是隱月槍?」

「嗯。」戰蒹葭點點頭,手腕一翻,手中的兩尺棍子瞬間變長,赫然是一柄鋒利的兩米長槍,陽光下,那均勻筆直的槍身上雕刻著繁瑣而精緻的紋路,折射著光輝直達槍頭,寒光閃動,帶著一股煞氣。

「雖然不是祖上傳下的那柄,但這個也是父親親手做的,不能弄丟。」

「看著真好。」無閑吞了吞口水,心裡念了句阿彌陀佛,連忙從袖子中摸出一個銅錢大小的木牌子,穿著紅線,隱隱可見上面雕刻的粗糙花紋。

「這個是?」

無閑笑了笑,道:「無皈師兄把佛珠給你了,我就只好給你一個墜子,也是那棵菩提樹結下的菩提子削的。當將軍的話,肯定要上戰場,有佛主保佑,你就不會受傷了。」

說罷,無閑就開始擔心了,又道:「要不,蒹葭,你還是別當將軍了,像那些女施主一樣,相夫教子就好啊。」

「開什麼玩笑。」戰蒹葭抬手就在他光禿禿的腦門上敲了一下,瞪著眼道:「我可是戰家後人,怎麼能平凡了了此生?無閑你等著吧,我肯定要名留青史的。」

「事情可不是說的,而是要去做。」一襲素衣佛珠的男子從樹後走出,帶來一陣菩提清香,經久不散。

「師兄。」

「無皈。」戰蒹葭和無閑齊聲道,一個驚喜一個詫異。

「無皈,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下山啊?」戰蒹葭眼睛明亮如星辰,一臉興奮的看著神色淡然的大和尚。

無皈搖搖頭,將她手裡的長槍收了,細心的放在她包袱上,慢慢道:「你這般冒冒失失就跑下山,可知要去哪兒?」

「我……」

「山下以北一直走,三天可見一大城,曰咸陽。城主就是你認識的那位秦遠大人,你可去找他,不論是做將軍還是嫁人,他都會為你安排。」

「無皈!」戰蒹葭看著他,清秀的眉眼中滿是悲憤,像被欺負了的刺蝟,豎起了堅硬的刺,卻毫無威脅力:「你真的,不可以隨我下山嗎?我這一去,你可能,就在也見不到我了。」

「師兄……」無閑愣愣的扯了扯無皈的衣袂,迷茫不解的看著戰蒹葭,不明白她為什麼傷心。

無皈垂眸沉默不語,只有那輕響的佛珠聲傳開。

「是我錯了嗎?你對我那麼好,我以為,可以敵過那些清規戒律的。」

「我將你從難皈山下撿回來的,自然要對你負責,如今,你已經長大了。」無皈神色無常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戰蒹葭笑了笑,轉而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告訴你,我既踏出難皈山,就絕對不會回來,除非,我死。」說罷,她飛快轉身,運起輕功一躍而下,很快,那道纖細的身影,就消失在層層樹木之間。

「蒹葭……」無閑愣了半天才回過神,想追下去,卻被無皈攔了住,當即道:「師兄,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蒹葭說她不會在回來了?」

「無妨,她只是說的氣話,好了無閑,回去吧。」無皈微微搖了搖頭,道。

無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還是想不明白戰蒹葭為什麼要說氣話,但得知她還是會回來的,無閑也不在多想,不太高興的原路返回。

看著他離開,無皈停下腳步,側身看向山下,卻在也看不到那道纖細活潑的身影。

恍惚間,無皈突然想起了五歲那年的秋天,滿山的樹葉枯黃掉落,他將還在襁褓的戰蒹葭抱回寺里時,從未想過自己的生命中會從此有一個女孩伴隨長大。

從小師父就說他慧根及深,悟道之路,一定會比他走的長,而他,從未想過要虧負師父的期望。

可是,看著那通往山下的羊腸小道,他為何,又開始不確定了?

山下的繁華盛世他不羨,可山下的人,卻很難放下。

「阿彌陀佛。」無皈閉上眼,握著佛珠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最終,看了眼那綿綿青山與九轉山路,無皈轉身,一步步向古寺走去,素衣佛珠與菩提清香,越來越遠。

這廂,戰蒹葭背著不大的小包袱,一路衝到山腳才停下,沒有下雨,她的臉上卻沒有一處乾的。

「滾蛋無皈。」踹了踹一旁的可憐小樹,戰蒹葭咬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小包袱和那銀槍靜靜坐著,澄澈的目光,一直一直看著難皈寺的方向,直到次日的陽光刮破黑夜,衝出天際,撒在她滿是露水的身上。

戰蒹葭睫毛動了動,靈動烏黑的雙眸緩緩睜開,直對著無皈寺的方向,眼底,在沒有一絲期望。

無皈,曾經是絕對不會忍心看她在外面待著而不管的,如此態度,如此決然,她還能期望什麼呢。

握緊了手中的隱月槍,戰蒹葭眼中浮現出一片堅定,她的身上肩負著血仇,肩負著戰家興榮,她不可以止步不前。

站起身,重新背起包袱,看了眼長滿雜草的官道,戰蒹葭猛然想起了無皈的話。

咸陽城嗎?順著北方看去,戰蒹葭彷彿能看到那巍峨古老的城池,沉默了半響,她抬步,卻是向著東方而去。

迎著太陽,總能有好運。

三天後,咸陽城的北城門駛出第二輛馬車,樸素無華,唯有車廂上雕刻的月字,大氣非凡,引人側目。

駕車之人一襲墨綠色長裙,身側放著長劍,帶著白色紗斗,雖不見容顏,卻已讓人感覺到了一股攝人殺氣,對車中之人,更是望而生畏。

「虞娘,可以慢點了。」月淺棲睜開眼,手中不知什麼材質的牌子上,紅光赫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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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朝歌美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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