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五十四章:一夢驚鴻
「夢姑娘費盡心機也要來見過,定是有什麼事吧?不妨直言與我,若能幫上,我自會考慮一二。」
月淺棲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言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對她絕色傾城的面容自然是驚艷,更不可能討厭。但同時,月淺棲也明銳的能感覺到,這位公主,潛意識裡,是不喜歡她的,只是這份不喜,被她很好的控制了住。
不喜的原因,月淺棲不明所以,但夢驚鳶既然能費盡心思破開她的陣法以及玄月小築四周的防衛,可見本事不小,目的,也不小。
夢驚鳶笑著點了點頭,看起來很是溫柔,輕易讓人放下戒心:「確實有一事想與月姑娘商量,但並不急,也請月姑娘不要因為我的冒失而對這個要求增加反感,其實為了見到月姑娘,驚鳶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呢。」
月淺棲聞言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此刻,虞娘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外,衣裙依舊是如夏葉一般的顏色,帶著一絲冷然,一絲清風拂面的溫暖。
見到夢驚鳶,她眼底放下了一絲戒備,詫異的神色飛快流轉,默默站在了月淺棲身後,
顯然,她認識夢驚鳶。
對此,月淺棲並沒有詫異,夢驚鳶的容貌天下難得,便是孩時,也是相當驚人,讓人一眼難以忘記。虞娘,當是見過。
「我並不懷疑你的話,夢姑娘有事,請直說。」玄月小築的防衛和紫竹林中的機關有多厲害,月淺棲是最清楚的,夢驚鳶能好好的站在這裡,說明,她帶來的人,已經全數去向閻王報道了。
孤家寡人,確實是個不小的代價。月淺棲想,如果她卑鄙一點,這個金國公主,就會是個很好的籌碼。
眼底浮現了一抹玩味,月淺棲對這位絕色公主的評價高了些許,如此孤身一人,又無半點害怕,究竟是料定她不會拿她怎樣?還是,太過天真了?
夢驚鳶依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陽光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怎麼看,都美得驚人:「我想請,月姑娘,幫我金國。」
詫異,月淺棲挑了挑眉,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夢驚鳶話里的幫就是表態的意思,讓她表態站在她金國身後。
「憑什麼呢?」她語氣清冷,帶著淡淡的慵懶,彷彿就是那麼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因為我金國身後的,是居海國,幫我金國,自然就是幫助居海國。」夢驚鳶道。
月淺棲抿了口茶水,語氣不解而冷冽:「依照公主您這麼說,我為何不直接選擇居海國?而是去選擇你一個排在最後的金國?」
「因為你不可以直接幫助居海國,箇中原因無非是礙於夏國和呂國。」夢驚鳶說著看向月淺棲,卻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和心緒,精緻的黛青色柳眉微微一蹙,語氣微快:「最重要的是,只要和居海國站在了一條線上,月姑娘你想要卻一直不敢碰的東西,就可以理所應當的擁有,不必在去糾結,前方也在沒有阻擋,這不好嗎?」
眯了眯眸子,月淺棲看著眼前這個精緻的女人,這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麼,心裡無端起了一絲心涼。
夢驚鳶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為了誰,她想她知道了,雖然有點震撼,卻並不欣賞,也覺得有點可笑。
「夢姑娘真是大方,不愧為一國公主,能將自己摯愛的東西拱手相讓,著想到了這一步,便是月某,都佩服至極。」
「你答應了?」夢驚鳶水眸一亮,似載滿了星塵月河。
月淺棲一笑,讓夢驚鳶微愣了一下,聽她道:「夢姑娘還有其它的籌碼嗎?光這個,可不夠。」
「不夠?」夢驚鳶一震,脫口而出,很是詫異。連感情,都不夠?月家的人,都是無心無情的人嗎?
「你覺得,和一個天下相比,你說的條件,夠嗎?」月淺棲目光看向她,又不似在看她,眼底一片水波光澤。
夢驚鳶咬牙道:「你一點都不動容?還是,你想要這個天下?」
月淺棲搖頭。
「既然不想要,為何不給他?也給你自己一條路啊,你一個女子,這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嗎?你知道他有多愛……」
「夢姑娘。」月淺棲淡淡打斷她的話,聲音冷了幾分,神色更是冰冷:「這個選擇,對你而言是最好的,可我不是你,月家也不是金國。這天下不是我的,不是我想給誰,就能給誰。你以為,我所走的每一步,不是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站起身,一襲素衣長裙垂地輕揚,綉著大片大片淺藍色海棠花的裙角搖曳著,花也似過了一般。
月淺棲居高臨下的看著坐著的夢驚鳶,眼底沒有鄙夷,沒有嘲諷,平靜的如結了冰的湖面:「若我如你所說只是一個女子,不需你勸,我都會如你所說般的去選擇。可惜了,我先是月家家主,而後,才是一個普通女子。」
「就算如此,以你之能,以他我之能,天下還有人能傷到你嗎?」夢驚鳶這瞬間還是不明白,不解的質問。
「是啊,若選擇了你,相信沒人能傷我。」月淺棲輕笑一聲,定睛在她臉上:「可是,我最怕的,是背後之刀,那可比千軍萬馬還要恐怖。」
你的敵人在強大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背後之人給你的傷害。背叛,在這個世界上,是厲害的刀刃。
在深厚的感情與執念,如果中間,夾雜了江山和天下,那麼背叛和傷害就是必須的,如此這般,又為何要去嘗試那種痛苦呢?
她月淺棲自問不是那種愚昧之人,她最愛的,就是自己這條並不長的命,所以也做不到明知前面是火海,也依然前進的行為。
她不夠勇敢,甚至卻諾,她承認,從不否認。
「不會的……」夢驚鳶下意識的去反駁,甚至帶著點憤怒的神情直視月淺棲,彷彿在說她是多麼的不知好歹,是非不分。
「你知道他身份了對吧,既然如此,你可知他不會害你的。如果可以有一種何況,讓他在你我之間選擇,縱使我有世間最美的容貌,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傷害我,哪怕眼底有再多的愧疚。」
「所以呢?」
「你……」
「夢姑娘,請回吧,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將你留下作為籌碼之前。」月淺棲看了她一眼,瞳中神色是夢驚鳶看不懂的複雜,話落她便向外走去,纖細的身影清冷華貴,如皎月清風。
看著她毫不猶豫而離開的背影,夢驚鳶嫣紅的唇瓣化開一抹苦澀的笑容。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不過如此。
她人不屑的,卻是她求不來的,縱使容傾天下,也得不到。
奇怪的,夢驚鳶此刻對月淺棲除了不理解,竟沒有一絲怨恨,曾經心裡的那一絲嫉妒,也變得可笑可嘆,隨即消失。
多年之後,塵埃落地,夢驚鳶想起此時時才知道,不是不恨,而是沒有資格,她以為不懂得人,比她還要懂得怎麼去愛,這就是輸的原因。
從一開始,就沒有她的位置。
呂國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不算大,只如繡花針,時下時停,偶爾還能看見陽光。
但鳳宮中,呂皇的病越來越重,有時一睡就是好幾天,渾渾噩噩,太醫院的眾太醫束手無策,顏面盡失,索性晏嬌嬈並不是不同情理,沒有暴怒責怪,顯得相當平靜。
她的平靜,也導致呂國上下造謠四起,都說呂皇此病乃她所為,但所有人也只敢在私底下說,明面上依舊是恭恭敬敬,畢竟呂國此刻權利最大的,是晏嬌嬈。
「太子殿下,宋大人求見。」蘇公公進來說道。
「帶他來這兒見孤。」晏嬌嬈坐在呂皇床榻旁的狐皮椅子上,捧著溫熱的花茶杯子,一襲大紅宮裝鋪散,目光靜靜的看著臉色蒼白消瘦,沉睡不醒的女子。
她依舊美麗,哪怕到了這暮遲之時,哪怕消瘦蒼老的不像樣子,哪怕那端了半身的威儀尊貴盡數散去。
「你到現在,還剩下什麼呢,母皇。」晏嬌嬈眼中閃過迷茫,低聲嘆問,無人回應,呂皇依舊閉著眼眸。
一刻鐘后,宋言我走了進來,一襲官服,行禮而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起吧,這時見孤,何事?」晏嬌嬈沒看他,盯著暗紅色的床幔似在出神。
「月家主回了玄月月家。」宋言道。
晏嬌嬈不語,好一會才回過神,點了點頭:「還有何事?」
「微臣發現,朝中近日並不安穩,定國公府和安遠侯府等的幾位世子爺們很不安分,私下聚集了許多次,甚至在翼州那邊買了許多男子。微臣以為,結黨營私,應當嚴查。」宋言嚴肅道。
「定國公府……」晏嬌嬈眯了眯眸子,籠罩在窗外斜盡的陽光中,恍惚間如一隻慵懶的紅狐狸:「到底是老臣子,還是要給點面子,至於世子那些籌集的人,弄散了就是。」
「是。」宋言得了指令,應了聲。
「哦,也不能這麼便宜他,定國公府的旁支不少,挑幾個壯實的,剪了去。」她又道。
宋言一笑,點了點頭,滿意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