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話 死的救贖

周影了解穆父話里的意思，有些尷尬的說：「對不起，叔叔，我無意進去的……」

穆父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深遠，說：「不知為什麼，你的眼睛讓我想起了故人。」

穆父坐在床邊，開始講起往事……

「這是一個被塵封了二十年的故事，成業和我是發小，我們小時候就有一個當警察的夢想，高考我們都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明陽警官大學，畢業后一起被分到市刑警大隊。成業因為刑偵專業的優異成績被派去做了黑社會卧底，我們的命運從此發生了反轉。就像一場現實里的《無間道》，警隊里的黑警竊取了成業的卧底資料傳給當時的老大權叔，權叔以成業懷孕的妻子要挾他徹底淪為他們的一份子。」

「成業很愛他的妻子，更想保住他們的孩子，在天使和魔鬼之間他選擇做了後者，背叛了心中的信仰，成業活得很痛苦，掙扎在道德和情感的邊緣。權叔為考驗成業的忠心，命令他只要殺了我就完全相信他。成業約我到城郊一個廢棄的車庫裡單獨解決，那裡是他們經常進行毒品交易的地方。在警校我們的槍法不相上下，成業提議我們互射一槍，生死由天。」

「我沒想到這是成業的計，他的槍里根本沒有子彈，我的槍響了，他的卻沒有。我永遠無法忘記，他離開時臉上帶著的充滿解脫的笑容。因為這件事我被記了二等功，不過我拒絕了，離開了警局。小屋裡的一切被我封鎖在記憶里，我和你阿姨帶著文睿用所有的積蓄在這裡開了這家餃子店。一直沒告訴文睿曾經的事，是希望他遠離這樣的紛爭，正常的生活。」

周影聽得感慨萬千，這樣的知己，人生得一足矣。

穆父講完看著書架，久久的注視。周影剛想問小屋裡為什麼會有周父的照片時，穆文睿進屋來了，穆父站起身走了出去。周影拿起柜子上的手鏈帶上，穆文睿看著她問：「找到了？」

周影點頭，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學校？」

穆文睿問：「從哪裡找到的？咱們剛才到處都找了也沒有。」

周影只好說：「是叔叔帶給我的。」

穆文睿淡淡的說：「我們回學校吧！」說完他不再說什麼，周影拿了包，跟著他一起離開了餃子店。

一路上，穆文睿都沒有開口，周影也在想著心事，到了學校已經是晚飯時間。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一夜之間似乎長大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現在居然可以釋然。

穆文睿一直都沒有說話，他在等周影的解釋。

周影拖著他的手說：「整件事很複雜，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是為你好……」

穆文睿深呼吸，終於開口說：「周影，我想分享你生活中的一切，我以為我有資格這麼想，是不是我錯了？」

周影心裡一陣感動，靠上他的肩，說：「你沒錯！我們找個地方，我好好告訴你。」

操場邊……

穆文睿看著身側的女孩，不知道這一天多來她的屢次隱瞞到底是因為什麼。

周影看著穆文睿，平靜的說：「你猜的不錯，我睡的那間屋子裡，有個暗門……」

穆文睿一臉驚訝的聽著她講完所有的事，然後他們都進入了沉默。

許久，周影突然說：「我看叔叔的樣子不想告訴你，所以我也是下了很大決心。在我們心裡，不是因為不信任才瞞著你，是因為太在乎……」

穆文睿望著前方的路燈，說：「怪不得，小時候我想學射擊，我爸死活也不同意，後來還是爺爺偷偷教的我。」

周影沉默不語，穆文睿知道她還在為周父的照片煩惱，便說：「要不，你回家的時候問問你爸，以前是做什麼的。」

周影長舒了一口氣，說：「只能這樣了，我不是不敢問，是怕他不告訴我，以後有了戒心，我就更查不到真相了。」

穆文睿握著周影的手說：「我會幫你！」

周影看著他，點點頭。

周末，周影特意回家，看到父母都在，她走進周父的書房。周父有些詫異，目光在周影身上徘徊，「有事？」

周影問：「爸爸，你一直都是大學教授嗎，以前有沒有做過別的工作啊？」

周父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周影見這麼問也問不出什麼，乾脆下個猛料試探一下：「我同學的爸爸說和你是一個警校畢業的，是不是真的啊？」

周父翻報紙的手停了下來，問：「哪個同學？他姓什麼？」

周影不想把穆文睿說出來，就說：「他姓衛。」

聽到這個姓，周父點燃一根煙，接著說：「我是從警校畢業，不過沒當過警察，就去做了老師。」

周影知道父親的一個習慣，遇到想要思考的事便會先點上一支煙，剛才周父的動作已經間接告訴了周影，他在思考。周影感覺再也問不下去，只好退出了周父的書房。

吃飯的時候，周母說：「小影，你有沒有想過，高中畢業出國留學？」

周影搖頭說：「沒想過，我想考明大。」

周母接著說：「爸爸媽媽想送你去英國上學……」

周影一口回絕：「這裡有我很多夢想，我不想離開。」

周母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周父沖她使了一個眼色，周母這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周影坐在自己的小房間，忽然想起那個和周父在一起照相的女人，她後悔當時沒用手機拍下來，要不現在就可以直接問他了。

期末考試很快到來，周影一時顧不上這些事，每天把自己扔進一堆題海中。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成績並沒有下降，還是可以和穆文睿繼續同班。

暑假學校組織一周的野外生存拉練，每人交300塊錢發一套裝備，裡面包括帳篷，指南針，防潮布，創可貼，紅花油，碘酒，火機，摺疊水果刀。每班一輛大車，由專門負責實踐的老師帶著，周影和穆文睿還是第一次這樣坐著大轎子車出行，充滿了新鮮感。年輕人一旦融入到大自然，便容易忘記那些糾結的事，周影也不例外。

實踐老師在車上強調一些關於安全的注意事項，坐了三個小時車后，他們終於到了離營地不遠的停車場。老師告訴他們，後面的路，大家要步行到達指定的地點。中午的時候，大家到了營地，這是山間的一片廣大的空地。周影揉著發疼的肩膀，看到遠處的穆文睿正幫著老師連接設備，以備晚上的照明，忙的不亦樂乎。

老師開始分組，每班分成兩組，一組負責做飯，一組負責搭帳篷。同學們各司其職，有的去林子里找干樹枝生火，有的去不遠的小溪邊打水燒開水，周影被分到搭帳篷這組，跟著徐士輝打下手。她不知道徐士輝還是搭帳篷的好手，看著他連成長桿，穿進桿套，把帳篷拱起來，插進小孔，用繩子固定帳桿交叉的地方，一個帳篷就完成了。

中飯過後，實踐老師安排每班一半人作為留守組，整理營地，另一半作為行動組背好裝備去西邊的密林感受大自然的奧妙，明天兩個組再對調。穆文睿見周影被分到行動組，也自告奮勇以跟著調試設備的理由加入了進來。

林中的路崎嶇難走，少有人煙的地方仍然保持著大自然的別具匠心。實踐的李老師拿著大喇叭邊走邊實地講解著怎樣在密林中分辨方向，還有應對突如其來的動物襲擊，以及遇到聚變的天氣狀況採取什麼措施。周影拿著指南針，和穆文睿並肩走著，觀察著指針的偏移和周圍變化的關係。走的久了，她越來越累，進而開始拖著他的胳膊，穆文睿得意的看著周影說：「還好我跟來了吧。」

天公也不作美，天色暗了下來，很快便下起了雨，大家紛紛拿出雨具，清一色的藍色雨衣，周影感覺鞋裡濕的像踩在沒擰乾的涼毛巾上，非常不舒服。雨越來越大，實踐的李老師說：「大家堅持一下，這就是惡劣環境下對你們的歷練。」隨著體力的消耗，周影看到前面的人越走越遠，後面也拉開了一段距離。

實踐老師顯然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他的速度一點也沒放慢，而女生們卻漸漸跟不上了。林中的道路因為下雨越來越難走，周影的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前面的同學漸漸消失了身影。

穆文睿同樣意識到這個問題，拿出手機打老師的電話說：「老師，有的同學跟不上隊伍，能不能慢點等等她們。」免提傳來李老師生硬的聲音：「這是野外生存拉練，跟不上就自己走出樹林，用我教你們的知識學以致用。」

周影回頭看到，不遠處的胖子朱剛正朝著他們走來。「穆文睿！」朱剛邊走邊喊，不小心摔了一跤，穆文睿讓周影站好，過去扶朱剛。朱剛終於氣喘吁吁的來到周影身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後面的人因為速度不一樣，也走散了。我們怎麼才能走出這片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