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焚成了灰
馬車此時剛好在七皇子府門前停下,所有人都聽到白逸羽驚呼了一聲「阿九」,那叫聲不高,卻帶著說不出的恐懼,讓人沒由來地心裡一緊。
眾人剛要上前,卻見車廂猛地一晃,竟一下散開了,白逸羽如今沒有內力,可見是用盡全身力氣打在那車廂上。
馬耳心中暗叫不好,定睛一看,當場就愣住了。
白逸羽懷裡抱著的蕭玖璃渾身是血,雙眼緊閉,手無力地垂在身子兩側。
而白逸羽他剛才捶打馬車的手已經血肉模糊,可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只是垂頭看著懷裡了無聲息的蕭玖璃,一臉悲愴。
「殿下!」
「阿九!」
眾人的心全都提了起來。
馬耳顫抖著上前,將手指伸到蕭玖璃鼻端,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伸手抓住蕭玖璃的手臂,眼裡泛起淚光,「阿九……」
「快扶殿下進去,我這就去請郎中!」唐伯心中一沉,這般安靜的白逸羽,渾身上下都透著說不出的絕望,難不成蕭玖璃真的沒了?
「殿下,把阿九給馬耳吧,屬下背你進去。」銀魚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飄的。
白逸羽似乎沒有聽見。他抱著蕭玖璃走下馬車,一邊走一邊去抹蕭玖璃嘴角的血漬,「阿九,到家了,不要睡了……」
「殿下!」大頭何時見過這樣茫然無助、失魂落魄的白逸羽,看著他懷中無聲無息的蕭玖璃,聲音也哽咽了。
白逸羽剛走了兩步,眼前一黑,腿一軟,摔了下去。
銀魚和大頭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扶起。
馬耳顫抖著抱過蕭玖璃,一行人跌跌撞撞進了府。
次日,坊間盛傳,七皇子的護衛阿九離奇中毒身亡,七皇子傷心欲絕,傷情加重。
白御麟放心不下,讓人將自己推去了七皇子府,卻見府中一片凄涼,人人臉上都掛著悲色。
「三賢王,這邊請。」就連唐伯的聲音都帶著說不出的凄楚。
「唐伯,羽兒那護衛到底是怎麼回事?」白御麟揮手示意手下退開,讓唐伯推著自己去向府中新設的靈堂。
「三賢王,老奴也不知道,昨夜阿九陪殿下進宮赴宴都好好的,回府途中也沒有什麼異常,馬車將停的一瞬,阿九突然吐起血來,殿下也被搞得措手不及,還未來得及喚人,阿九就沒了。」
「郎中怎麼說?」白御麟蹙起眉頭。
「郎中說阿九是中了毒,還說那毒有些古怪,也查不出到底是什麼毒。」唐伯嘆了口氣,「殿下從昨晚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一直守在阿九的靈柩旁。要說這阿九對殿下還是挺忠心的,這麼多年陪在殿下身邊,怎麼一下就沒了呢?」
「昨晚在宮中,那阿九不過是代羽兒飲了三杯酒,怎麼可能……」白御麟的聲音低了些,「那酒本王也喝了,並沒有毒啊。」
「想必殿下就是因為這個才自責,還請三賢王勸勸殿下。其實,老奴也不相信宮中有人對阿九下毒,他雖然深得殿下信任,可畢竟只是個護衛。」唐伯又嘆了口氣。「不管怎樣,阿九都不會再活過來了,可殿下如今的身子如何經得住這樣的折騰。」
「這阿九跟了羽兒這麼多年,他心裡難受也是正常的,本王等下好好開導他。」眼見著靈堂到了,白御麟不再多說。
白逸羽一身白衣,坐在靈堂的一角,目光靜靜地落在那棺槨上,似在發獃,又似穿透了一切,那眼神說不出的空洞。
他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悲傷氣息,只是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消沉,蕭玖璃的死的確太過意外,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馬耳、銀魚和大頭站在白逸羽身後,三個人看上去都有些蕭瑟。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一起出生入死,突然就走了一個,任誰心裡都難受。
「羽兒。」白御麟的輪椅停在白逸羽身旁,輕輕拍拍白逸羽的手,「振作點,你的內傷還未痊癒。」
「皇叔。」白逸羽抬起頭看著白御麟,突然勾唇一笑,「你說我是不是天煞孤星,凡是和我親近的人都沒落得好下場。母妃,二皇兄、六皇兄,如今又是阿九……」
「羽兒,你瞎說什麼。」白御麟心疼地握握他的手,「這些事,與你何干?」
「皇叔,我突然覺得好累。」白逸羽的視線再次落在蕭玖璃的棺槨上,「這些年,他們四個為我付出了太多,尤其是阿九,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到最後,我這個當主子的,竟護不了她的安好,眼睜睜看她死在我面前,我是不是特別無能?」
「羽兒,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們終究是人,不是神。」白御麟再次拍拍白逸羽的手,「想開些,阿九能得你這樣相待,也是無憾了。月國皇族,從來沒有誰為自己的護衛設靈堂的,你的心意,他若在天有靈,定能感知。」
白御麟親自給蕭玖璃上了香,方才離去。
白逸羽在蕭玖璃的靈柩前守了整整七天。七天之後,他命人在府中架起柴火,親自看著蕭玖璃被焚成了灰。
隨後,白逸羽徹底卧床不起,天山派掌門現身京城。
一月之後,白逸羽重新回到了朝堂。
誰也沒有料到,上朝的第一天,白逸羽就向白偉琪提議改革,他力主要在月國提倡機會均等,即老百姓可和貴族子弟一起公平科考,出生寒門的普通軍士立功也可提升將軍,不管你出生多門卑微,只要努力,就可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提議一出,朝堂嘩然,大臣們議論紛紛。
坐在龍椅上的白偉琪眯著眼睛看著白逸羽,「你為何會有如此想法?」
「皆因阿九。」白逸羽抬頭看著白偉琪,眼底一片清明,「數年前在平州,阿九便用陣法成功阻止了南榮大軍進犯我月國,數月前,面對單之峰的鐵騎,她陪兒臣殺敵,立下赫赫戰功,只可惜,她出生卑微,雖有將帥之才,卻只能依附在兒臣身邊做一個小小的護衛,她的死讓兒臣驚覺,月國目前的人才選撥是有問題的。」
「如果,我們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像阿九這樣的人便能得到重用,便能為月國做更多的貢獻,就算是死,也才能真正死得其所。所以,兒臣斗膽進諫,請父皇改革目前的科舉制度,改革用人的選拔制度,即使身為貴族,若無才無德,便不能憑世襲佔據高位,後人可以繼承前人的財富,但應視其才能,決定是否封官受爵。」
白偉琪尚未說話,白明宣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父皇,兒臣反對!」白明宣掃了一眼白逸羽,嘴角掛著濃濃的譏諷,「七弟,你還真的是對那個護衛情深意重。老祖宗留下的規矩,豈是因為一個護衛就要輕易改變的?月國的貴族之所以有世襲的財富和權勢,那是因為他們的祖先為了這片疆土浴血奮戰,付出了常人所沒有付出的犧牲。」
「如今的科舉制度,並沒有完全阻止平民進入官場,只不過他們不能身居高位罷了。如果,他們可以和貴族享有同等的地位,那麼我們要如何面對那些為月國打下江山的元老?他們在為月國犧牲和奉獻的時候,那些平民做了什麼?」
白明宣這席話,顯然贏得了不少人的贊同。以徐沐、皇甫彥傑為首的大臣紛紛點頭附和。
白逸羽不怒反笑,「四皇兄,羽的主張並非要完全剝奪貴族世襲的權貴。因為祖先的付出,如今的貴族從一出生就擁有了常人所無法擁有的榮光,可以有享不盡的財富,也能輕鬆走入仕途,這沒有錯。但是,如果因為這個就不給平民平等競爭的機會,最終將是月國的一大損失。」
「任何世道,都是生於社會底層的人最想通過努力改變命運,所以人們才說學而優則仕,平民子弟通過努力讓自己具備了治國的才能,我們卻因為固守老祖宗的規矩,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而那些世襲的貴族因為缺乏動力,往往沒有如此勤勉,可他們哪怕無德無能,也要身居高位,這樣的月國,還有希望和未來么?」
「這一次單之峰大軍進犯,羽臨危受命,想必也是因為父皇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可羽若是缺乏了阿九等人的扶持和配合,又如何能將南榮鐵騎趕出月國?昔日那麼多元老伴隨我們的祖輩打下月國江山,而今天,還有幾個貴族能和他們的祖輩一樣征戰沙場?如果,下一次月國再遭遇這樣的危難,誰還可以領兵?」
「羽以為,月國要想長治久安,要想真正國富民強,就應該允許平民的子弟和貴族子弟一樣走進朝堂,身居高位,應該規定月國的青年子弟憑能力決定自己的未來!」白逸羽說到最後,抬眼看著端坐龍椅上的白偉琪,話語擲地有聲。
一時間,朝臣分為兩派,支持白逸羽和支持白明宣的都有。
白偉琪看著眾人爭論,眸光幽深,視線落在立於白明宣身後的白蒼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