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第八十六回
離郡王府越近慕容離嘴角的笑容便越明顯,到最後竟是樂不可支。
我輕輕撞了撞他手臂,示意他要收斂一些。他清了清嗓子,恢復了往日的肅穆。
待到郡王府後,府上人聽聞聖上親臨,傾巢而出,在門口跪成一片,山呼萬歲,震耳發聵。
慕容離抬了抬手口中道平身,而後繞過眾人隨遲暮往院內走。
「今兒便有勞郡王親自動手了,我這心裡怪過意不去的,不如讓如意給你打個下手,我瞧方才有個姑娘,應當也是個心靈手巧之人,郡王一併帶去罷。」
慕容離落座之後,遲暮急忙親自奉了杯茶,用意不過是想堵住慕容離的嘴:「皇上請用。」
「嗯,好茶。」慕容離啜了一口,而後笑意盈盈將茶放下,重複了一遍:「你們三個快些去罷。」
我將頭垂的極低來減少存在感,抬手抵在前額假意未收到如意投來的視線。
片刻之後,遲暮帶著兩位姑娘家消失在屋中。
「如意會將廚房掀了的。」我側頭說了一句。
慕容離默不作聲,把玩著瓷杯,笑望廚房的方向。
果然不出所料,一炷香過後,廚房中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吵鬧聲。
如意臉上帶著幾道黑,氣勢洶洶歸來,朝慕容離行了一禮,而後站在一旁不作聲。
正沉默時,遲暮也一臉尷尬的回來了,口中道:「若耶說她自己便好,我就不給她添麻煩了。」
慕容離挑了挑眉:「也罷也罷,吶,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郡王以為如何?」
「皇上此言甚是。」遲暮哭喪著一張臉還不忘順勢而下。
慕容離他果然是專註添堵三十年的好手。
我乾笑幾聲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大抵一個時辰后,十人坐的圓桌已擺滿了菜肴,席間慕容離同遲暮開□談了幾番,而後遲暮揮手將屋內眾人退下,面色有些凝重:「皇上,若耶此番來是那邊有消息了。」
慕容離依舊悠然的吃著面前的菜肴:「可是找到蠱了?」
慕容離一開口,我這心便一緊,突然想起那些行屍,聽聞那行屍以一敵十,且臉不紅心不跳。
「找到一個,還有另一個。」遲暮斟酌著開口:「我得儘快回去一趟。」
「好,路上小心。」慕容離停下手中動作:「路上可有什麼需要的?」
「唔,路上只需要如意,其他不必了。」遲暮咧著嘴笑,被如意狠狠踩了一腳。
隔日,遲暮便死皮賴臉的拉著如意一同上了馬車,隨行的自然還有那位名為若耶的姑娘,三人共乘一輛馬車,也不知路上會有何狀況。
「武其他的野心不只是一星半點。」回宮的路上,慕容離將頭靠在我肩上閉目養神:「遲暮不想他最後落個屍骨全無的下場,是以站在我這邊。」
「你們要聯手來壓制武其?」我剝了個栗子塞到慕容離口中,想起那日武其同遲暮在山洞相見時,遲暮說武其不是個好人,讓我離他遠些。想來是一早便知武其的抱負罷。
「也可以這麼說,他若為我用,倒也當得上得力二字,若他有異心,那是留不得的。」慕容離說罷抬眼瞧了瞧我:「你……」
「我自然是站在你這邊。」我正了正身子:「我是你的妻子,萬事都以你為重。」
慕容離翻身坐起,垂眸望著我,眼中滿是笑意,片刻后在我嘴角落下一吻,久久無言。
一直跟在車外未出聲的小安子突然揚聲啊了一聲:「皇上,貴妃娘娘在胥央宮候著吶。」
春風掀起車簾,我自縫隙中見小安子正偷偷往車內瞧。慕容離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他急忙將臉轉過去,規規矩矩走路。
下車之後,我拉著慕容離:「我先回去了,她大抵是有事找你。」
慕容離挑眉:「一起去也沒什麼不妥。」話落便扯著我往前走,我氣沉丹田,想使力定在原地,無奈慕容離他瞧著瘦弱,實則力大無比,我掙扎了兩下便一頭撞在他背上。
原本在門口候著的齊秀瞧見慕容離同我一道來,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禮:「臣妾料想皇上是同皇後娘娘在一起,這才來胥央宮來請人。」她眉眼帶笑,一派真誠:「上次便同娘娘說要來嘗嘗臣妾的手藝,結果這突然犯了病,是以這身子一好便又來了。」
慕容離回頭瞧了我一眼:「你餓不餓?」
我費勁全身力氣端起皇后的架子:「貴妃如此辛苦,本宮理應同皇上去聚聚,貴妃帶路罷。」
齊秀嘴角笑意有些僵硬,頷了頷首,轉身在前頭帶路。
「不知丞相他身子骨好些了沒?」
路上,慕容離並不開口,一行三人倒也有些尷尬。我迫不得已只好胡亂找話題。
「回娘娘的話,父親差人捎信到宮中說他已好的差不離了,明日便能來上朝了。」齊秀回頭瞧我,恭敬道。
我點了點頭:「甚好甚好。」
慕容離瞧了我一眼,突然低聲在我耳邊道:「你好,我也好。」
「……」我一個踉蹌,抬眼正見齊秀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片刻后又鬆開。
去到她的宮殿之後,齊秀算是盡了地主之誼,張羅了不少美味佳肴,但我瞧慕容離他有些提不起興緻,隨手替他布了菜,而後便不再管他,這讓他很是不滿意,回到胥央宮之後,拉住我直問吃飽了沒。
我一聽,他這是話裡有話,擺明了是個圈套,是以我決定裝死。倒頭往榻上一栽,不再言語。
自那日往後,齊秀每日來請安時也不急著走,總會同我閑聊一會,初始還說些這些年宮中的事,到最後便都成了慕容離,有意無意的還提起我們的尚玉大人。
「鎮國公當真是忠肝義膽。」聽她說罷,我端起茶杯,輕啜口茶:「此等英雄好漢離世,當真是天妒英才。」
齊秀大抵未料想到我並不如她預想中那般不悅,摸了摸鼻尖換了話題:「這些年娘娘在宮外過的可好?」
「唔,還不錯,只是貴妃知道,總有那麼些人給本宮使絆。」我輕嘆一聲,想起在宮外時她爹齊忠沒少折騰我。
齊秀手一抖,茶水灑了一身,縴手登時紅了一片,她急忙起身:「臣妾回去換身衣裳,省的污了娘娘的眼。」
我揮了揮手,未挽留。
齊秀走後不久,慕容離便下朝歸來,雖已刻意將面上怒氣收斂,但眼中寒意依舊過甚。
「怎麼了?」我起身迎了上去,差宮女奉茶。
「沒事,今日都做了什麼?」慕容離笑容有些僵硬,一瞧便不是發自內心的。
我示意屋中伺候的眾人退下而後坐在他身旁:「是不是大臣們又上摺子要你納妃了?」
慕容離眉間煩躁漸深,垂首並未答話。
我心中也有些煩悶,皇家之事無小事,更何況是皇上納妃為皇家開枝散葉。
說到這開枝散葉,我隱隱覺不對,按說這麼些時日了,我這肚子應當有個什麼動靜了,再一想他有時的反常,我便更覺此事不對勁起來。
「我不納妃,他們上他們的摺子。」慕容離揉了揉額角青筋。
我見他如此,斟酌著開口:「慕容離,我……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慕容離聞言端正身子,面色肅穆的瞧著我:「你怎的如此說?」
我心咯噔一下,追問道:「我是不是真的有問題?我是不是做不了母親?」
慕容離拉住我的手,輕聲訓斥我:「別胡說。」
我嘆了口氣:「我只是問問,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慕容離敲了敲我前額:「在這宮中待著是不是太悶了?」
我點了點頭:「你又不准我出宮。」自打我進宮之後,得以出宮的機會不超過三次,也不知齊秀是怎麼忍受的。
「嗯,日後你每三天出去一次可好?」慕容離湊到我身前:「出去逛逛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慕容離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主,說完這句話之後,隔日我還未等起身便聽有宮女在門外叩門:「娘娘,皇上說娘娘該出宮了。」
「……」我抱著被子茫然坐在榻上,幽怨的瞧著屋外尚未亮的天兒,半晌才應了一聲。
宮女大抵是蓄勢待發,我這廂才一出聲,那邊人便魚貫而入。洗剪吹一系列服務,而後我被人塞進馬車,一顛一顛的往宮外去。
直到我被人摻下了馬車,腦子還有些不清醒。
「娘娘,皇上說了,娘娘隨意在城中逛,瞧上什麼便買什麼,想買多少買多少,一切皇上開銷,只求娘娘一個時辰后回宮便是。」臨走前,宮女低眉順目同我傳達慕容離的話,面上生出一絲嚮往,而後恭恭敬敬退到我身後,跟在不近不遠的距離。
我無言站在原地,這真真是……極好的……以往見慕容離在前面走,身後跟著一堆的影衛,眼下是我在前面走,身後跟著一堆的影子,這落差實在是妙不可言。
我草草的走了幾步,回頭瞧了眼,身後方圓百里竟不見了其他百姓的人影。
「罷了,回宮。」
我給這些祖宗們跪了,灰溜溜的上了馬車回宮。
下車時正見慕容離下朝歸來,走到我身前瞧了瞧:「怎麼什麼都沒買?」
我臉一黑:「我日後都不出去了,我突然覺得這宮中挺好,我待的很自在。」
慕容離若有所思:「人多不習慣?也罷,陪我在宮中待著也好,過幾日舉辦家宴,各地的親王郡王都會攜家眷進宮,那時應當會熱鬧一些。」
「家宴?遲暮也會來?」我瞪著眼睛問。
「自然,不然他頻繁進京總會引起武其注意,有些事便棘手了。」
我心中瞭然,這為了不打草驚蛇,慕容離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被他登基后便放去封地的各位手足都請了回來,當真是大手筆。
家宴定在十日後,宮中布置一新,我自告奮勇監工,幾日內穿梭在各個宮殿之中,日子倒也充實許多。
「娘娘,皇上說宣武王和平威郡王進宮了,請娘娘過去一聚。」
這日我正在胥央宮外瞧著宮人們布置,突見小安子氣喘吁吁的奔了過來。
「他們現下在何處?如意是否也回來了?」我一時高興,轉身時帶倒一排竹架,那竹架邊緣太過鋒利,划傷我半條手臂,鮮血順流而下,不出一會便在地上暈染開來。
宮人們大驚,手忙腳亂從高處爬了下來,哆哆嗦嗦跪了一地:「娘娘恕罪!」
「無妨。你們起來吧。」我一心想去找如意,也並未將這傷放在心上。
「呀!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我正欲回宮去換身衣裳,突見齊秀捂著嘴一臉震驚的指著我的手臂,而後怒氣沖沖將奴才們一頓訓斥,訓到最後還不解氣一般,補了一句:「來人,給本宮拖下去好生懲罰。」
奴才聞言大驚,還未等站直又撲在地上哭天搶地求齊秀饒命。
我有些不悅的睨了齊秀一眼,嘆口氣道:「貴妃說要罰你們,本宮也為難的很,不如貴妃賣本宮個面子,酌情處理罷。」
「娘娘說什麼便是什麼。」齊秀應了一句而後又道:「娘娘快些去臣妾宮殿包紮一下,若讓皇上瞧見了定然要心疼的。再者說臣妾的宮殿總比娘娘的宮殿近不是?」
聽她如此說我也不好推辭,只得隨她回了宮殿。
方才一路走來,傷處血跡早已凝固,同衣袖粘在一起,下人們不敢動,只得等御醫來。我卻有些不耐煩了,伸手欲將袖子撕開。
」別動!''慕容離聲量不高,卻不怒而威。我抬眼,見慕容離帶著御醫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