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蛻變

84.蛻變

早在B事件過後,顧舒晗就有了這個想法。對於能與秦家一家人和平的通過談判解決這件事,她從不抱希望。如果這家人講理,先前那幾次離婚之議,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勞而無功了。

當初,初到此地的顧舒晗顧忌流言蜚語,不敢輕易地與秦家母子鬧上法庭,便是再想甩開這灘爛泥,也不能幹凈利索地與他們斬斷關係,今時今日卻是再沒有這個顧慮。如今的顧舒晗已經足夠強大,在學生和文人之中又擁有不少擁躉,縱然有些許流言,也不能動搖她分毫。

況且,自B大演講之時於妡當總挑釁顧舒晗后,顧舒晗便身處漩渦中心,她和秦志宏的聚散離合,引動了千萬人的關注,縱然不鬧上法庭,造成的影響也不會有分毫減少。既然這樣,索性讓公眾都來見證這場裁決吧,相信此案過後,眾人心中對於當下的道德觀和價值觀,會有新的思考,也算是秦志宏這渣滓為社會做的貢獻了。

其實,眼下秦志宏、秦李氏與於曼三人都對顧舒晗敬畏有加,若是顧舒晗要求秦李氏歸還她的全部嫁妝並簽訂離婚協議,秦李氏想必不會拒絕,也不敢拒絕。不過,這樣一來,外界難免會有些爭議,說顧舒晗得權后便仗勢欺人。只要在眾人的心中落下這麼個映像,縱然錯在秦志宏,眾人對顧舒晗的同情心和理解度也要打一個折扣,畢竟同情弱者乃是人之天性。所以,這個法子雖便捷,能解一時之氣,顧舒晗卻也不屑使用。

有更好的法子在,她為何要為了秦家人而污了自己的名聲?本該被唾棄的秦家人若因此反倒贏得了群眾同情,那才是真正的堵心。

秦李氏乍一聽要鬧上法庭,頓時嚇得不輕:「不過是些家務事罷了,何至於到如此地步了?若是鬧得人盡皆知,我們還有什麼顏面在?不說我們,就是兒媳你,難道面上就有光了?我知道,是咱們老秦家對不起兒媳你,可你好歹念著些舊情,別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

她百般與顧舒晗套近乎,一點兒也不在乎顧舒晗即將與她兒子離婚的實事,也不在乎在一旁旁聽的於曼的感受。當於曼聽到秦李氏對顧舒晗口稱「兒媳」的時候,於曼的指甲幾乎要掐到肉里去。

至於還在地上躺著的秦志宏,卻是管不了這些了。對於他來說,掙脫當前的處境,才是當務之急。

顧舒晗冷淡地看著這一家人的反應,對於秦李氏焦急異常,連兒子也顧不上了的態度,卻也有幾分了解。

在秦李氏心中,要走到鬧上法庭這一步的,都是頂頂嚴重的事了。先前秦志宏寫了譴責B市第一醫院的話,刊登在報紙上,誤導民眾,隨後他和報社就一起被第一醫院告上法庭,那一次鬧得幾乎是滿城風雨,秦家被判賠了大半家財給第一醫院做補償費不說,秦志宏更是聲明掃地,就連她這個做娘的,偶然出門,都要被人指指點點。索性後來於家看在於曼的份上給秦志宏重新找了份工作,秦志宏才不至於失了生計。

那件事給秦家帶來了毀滅性的再難,一說到「法庭」二字,秦李氏就想起當初她兒子和她是如何被人指指點點,被人當街扔番茄扔雞蛋砸臉,周圍的左鄰右舍是如何把他們的事當作談資,與人閑話。

對於秦李氏這箇舊式女子來說,最可怕的事莫過於身陷此等流言蜚語之中。若不是還沒有看著兒子傳宗接代,她還心有不甘,只怕當初就會一頭撞死以明志也未可知。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秦李氏當初捨不得死,今後,只怕也不會因名聲有暇而尋死覓活了。若能活著,哪怕活得狼狽些,誰又願意去死呢?

秦李氏說完之後,見顧舒晗毫無反應,不知她究竟是允還是不允,一時心下忐忑,忙給於曼使了個眼色。於曼唇畔浮現出一絲諷刺,用得上的時候就想起她,用不上的時候就不把她當一回事,果真是好婆婆呢!

心中雖這麼想,於曼卻還是依著秦李氏的意思對顧舒晗道:「對啊,顧小姐,對你來說,這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高調解決,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如今志宏和他母親都有以談判來解決這件事的誠意,又何必一定要把這件事鬧上法庭?」

「對有的人來說,離婚之事的確不光彩,不過,不光彩的那個人,總不會是我家舒晗!」聽著於曼表面溫婉,實則頗含深意的話語,顧母忍不住道:「既然你們說有何談的誠意,那不妨把舒晗的嫁妝拿出來,再談其他!舒晗的嫁妝都是我一點一點辛辛苦苦為她攢的,如今我們家雖不缺錢,但我們就是施捨給乞丐,也不會留給你們!」

「這……」說到嫁妝時,於曼的面上露出難色,她猶豫地看了秦李氏一眼,而後道:「夫人怕是不知,先前,志宏被醫院告上了法庭,輸了官司,大半的家財都被判給了醫院,顧小姐的嫁妝自然也……如今,就算你們讓我們拿出顧小姐的嫁妝來,我們也拿不出來啊。」說著,她又用手指一敲自己的額頭,像是才想起來似的,說道:「瞧我這記性,原先可是顧小姐和醫院一起狀告報社和志宏的,對於這件事,顧小姐和顧夫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這麼說,你們把舒晗的嫁妝拿去抵債了?」顧母冷笑,好似對於醫院將嫁妝作為顧舒晗應得的補償歸還給顧舒晗一事一無所知一般:「分明不是你們的財產,你們用得倒是毫不手軟!」

於曼嘆了口氣:「畢竟顧小姐當初說過,若是家中困難,願以嫁妝作為家中開銷,志宏的母親想必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他們也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夫人您就多多寬容吧。」

於曼看似是在中間做和事佬,實則卻是在火上澆油。顧舒晗看了於曼一眼,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她似乎並不希望這件事輕鬆地解決。看來,距離秦家兒媳婦只差臨門一腳的於曼,跟秦家的這對母子,關係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和睦。

不過,這與她,終究沒什麼關係了。

當初,秦志宏和秦李氏輪流打鬧她的病房,還在報紙上詆毀醫院,賠償她和醫院的損失是應該的,至於秦家用來賠償的東西除了些許家資之外還有顧舒晗的嫁妝……也只能說,這家人實在太沒臉沒皮。一碼歸一碼,顧舒晗是不會因此而讓他們免了離婚時所應付出的代價的。

對有些人仁善,他們即使不知恩圖報,也會默默記在心裡,念著你的好,對秦家仁善,這家人只會當作理所當然,只會以為她軟弱可欺!為絕後患,這一次,就要把秦家打痛了,打怕了,他們日後便是想要做什麼,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付得起這個代價。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顧舒晗對保鏢道:「把他鬆開吧。」至於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的秦志宏,她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秦志宏好容易得了自由,如釋重負,卻因剛才掙扎得太厲害,如今已力氣全無,才剛爬起來,又狼狽地跌了回去。

「志宏,你這是怎麼了?小心些啊!」於曼說著關切的話,伸手去扶秦志宏,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秦志宏雖感念於曼對他的情義,到底被在她面前大失顏面的強烈屈辱感掩蓋了過去。原有十分的感動,如今也只剩下三四分。

秦李氏聽了顧舒晗的話,又見顧舒晗讓人放開了秦志宏,以為顧舒晗答應放他們一馬,正喜不自勝間,卻聽顧舒晗道:「你們且先回去,等著法庭的傳召吧。」

秦李氏瞪圓了雙目,正欲與顧舒晗分辨幾句,卻被顧舒晗周圍的保鏢拖住手腳,一路拖到了門外。

「媽,媽——」秦志宏追在秦李氏和那些保鏢的身後,正要破口大罵,卻想起先前自己是如何被保鏢們修理的,不由自主縮了縮脖頸,到嘴的話都咽了回去。

那種被人控制著,沒有人身自由,連生命都掌控在別人手中的感覺,他再也不想嘗試第二遍。

「怎麼,你不隨他們一起離開?」顧舒晗看著獨自留下的於曼。

此時的於曼,與她第一次見到她時,已大為不同。如果說那時的於曼是怒放的牡丹,光彩照人,張揚肆意,如今,她周身的光華都盡數隱去,她憔悴了,沉穩了,也工於算計了。

「從前我一直以為,贏的會是我,然而現在,我不得不承認,真正笑到最後的,是你。」

「你贏了,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么?」顧舒晗忽然起了與於曼聊聊的興緻。

「得到了,才發現,我所追求的,從來都只是我幻想中的東西……可笑的是,我竟為此而放棄了一切……」於曼的面容上滿是諷刺之色,她搖了搖頭,不欲再說下去。

「從前我笑你可憐,笑你迂腐,如今才知,你的這份心境,是我遠遠不及的。」

「既然你已經發現秦志宏的真實品性不值得你愛,你為何不換一種活法?離了秦志宏,你自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又何必如此悲觀?」顧舒晗倒不是好心地想要開導這個曾經的情敵,只是,她的確不能理解於曼的想法。

秦志宏是沽名釣譽的「進步人士」,想要兩邊的好處都得了,於曼與他卻又有些不同。當初,她是真的把她和秦志宏的戀情,當作一種進步的標誌。雖說與顧舒晗三觀不合,起碼心思比秦志宏單純得多。比起於曼來,顧舒晗更為延誤的,自然是秦志宏。

但如今,於曼已徹底改變,想來是認識到了秦家那一家人的真實面目。顧舒晗不明白,既然這樣,於曼為什麼還非得嫁入秦家。

對此,於曼只是搖頭,神色空洞地呢喃:「來不及了,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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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創業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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