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冷血女強

蘇琦看著窗外景色，目光微閃，心底油然冒出一股陌生感。這個世界與之前世界截然不同，天空是黑色的，到處可見高聳的大廈，卻不見丁點動植物的身影。大部分人帶著氧氣罩，身後背著重重的氧氣管，更有錢一點的人還會穿著放射服。

污染、污染…這個世界似乎一直在圍繞這兩個字發展，這樣的地球即使沒有尤貝爾來滅絕人類，人類能生存的日子能有多久？地球在苟延饞喘，人類何嘗不是？或許尤貝爾只不過讓人類滅絕提早了而已。

她垂下雙眸，這一次與尤貝爾出行可以說收穫頗深。首先，尤幻西這個身份恐怕只對尤貝爾有作用，而且作用範圍目前來看有一定的局限性。對於旁人，她的話多半是無用的，說白了不過是礙於尤貝爾的身份，尊稱她一聲殿下而已。其次，尤貝爾的為人，她似乎並不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一定程度上來說，她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可為什麼她會滅絕人類？是什麼原因促使她這麼做？

她嘆了一口氣，這個任務給出的資料簡潔，獎勵積分又不高，真是虧大發…忽地，車身來了個大轉彎，蘇琦猝不防及地撞到手臂畫出一道瘀痕。她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姐，怎麼了？」

尤貝爾目光幽暗看向前方，嘴角微抿顯示出她的心情的不愉快。蘇琦揉了揉手臂，默默側過頭。不討好的事情她一向不做，尤貝爾既然不想回答她，她也沒有必要自討沒趣。

車速越來越快，又突地停在了半空中。尤貝爾打開車門，直接從半空中跳了下去，漂亮地墜地。蘇琦咽了咽口水，本能地將安全帶系得更緊一些。尤貝爾也不管她，自行往前走，直到站在一個小女孩面前才止了腳步。

「你怎麼了？」蘇琦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覺得她的聲音有些發澀。

小女孩抬頭，臉上的驚訝絲毫不掩飾。她連忙伸出小手推尤貝爾，著急地勸告道：「大姐姐？你怎麼來這裡了？趕快走，這裡有很強的輻射。」

尤貝爾一把抓住她的手，目不轉睛地注視那隻潰爛的小手，「輻射作用？」

半空中的蘇琦也看清那個小女孩的模樣了，訝異地捂住了嘴。那個女孩大概八-九歲的樣子，身旁放在破舊的氧氣管，背脊后的巨大膿包將衣服撐起似個小駝背。她的左眼大而美，看上去水靈靈的，右眼卻從眼眶中凸出來，掛在顴骨上，似乎稍不注意就會掉在地上。臉上、手上…沒有一處是完整的皮膚，如她背部般長出了黑膿包，有些潰爛的地方可見骨頭。

小女孩也反映過來自己現在的模樣恐怖，一邊大哭一邊奮力掙扎。尤貝爾怕觸碰她的傷口，巧妙地捏住她的手腕，「你母親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母親生病了，錢花光了，我出來找點吃的。」小女孩拗不過尤貝爾，委屈地抽泣。

「跟你一樣的癥狀？放射服呢？」

小女孩點點頭，又搖搖頭，另一隻手指向不遠處的工廠，「放射服沒有用的。那個紅色的煙霧好厲害，可以穿透放射服，好多人都生病了。」

尤貝爾平靜地望了一眼工廠，迅速鬆開手，「你先回去，過些日子，我來找你。」

小女孩一見獲得自由了，連忙抱起氧氣管，踉踉蹌蹌往前跑頭也不回。尤貝爾閉上雙眼，猛地一跳躍手勾上車門，利落地坐到駕駛車位。

「姐……」

「那個小女孩曾經幫過我。」算是給她的解釋了，「等會我有些事處理，你自己會寢宮。」

蘇琦微楞，幫過尤貝爾？不是她不信，而是那個小女孩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能幫上的人。估計是小女孩的一個無心舉動，讓尤貝爾認為小女孩幫了自己。不過，尤貝爾既然不想明確告訴她，她也不會問個透徹。

她笑了笑，算是一個回復。

尤貝爾一路加速將蘇琦送回，連告別的話都沒留下就消失了。蘇琦表示能理解，女王肯定是事物纏身，自行慢悠回到了寢宮。她輕推開房門，霎然愣在原地。

面前單腿跪著一個男人，與楚居有一模一樣的臉。他的頭髮濕漉漉，一滴滴水滴沿著頭髮流淌到赤-裸的胸膛，下半身圍著浴巾，隱約能看見他健碩的大腿。不可否認，這是一具很有吸引力的**，健美、活力…很對她的胃口。

「殿下，歡迎您回來。」他的聲音不似楚居低沉，多了一些柔和。

蘇琦不好意思地別開眼，「起來吧。」

「殿下，我已經洗乾淨了，可以服侍您了。」他恭敬地站起來，解開身上的浴巾。

她驚慌失措地連退幾步，擺手道：「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快穿上，我們聊聊天就好。」

「殿下，想問什麼？」他微楞，將浴巾重新系好。

她不自在地隨口問了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愛琦。」他的聲音很輕，撥起她心裡一股癢。

一股熟悉的觸動忽然從心底冒出，驚得她失魂。愛琦嘴角微浮，當即從頭髮里抽出一根軟絲猛地刺進她胸口。蘇琦立刻回過神來，果決捏斷他的雙手，語氣見寒，「你要殺我？」

「任務而已，與我心思無關。」骨折的疼痛在他臉上見不到絲毫，反而有一股雲淡風輕。

蘇琦咬緊牙扯出軟絲，濺出一灘血，細小的傷口立即癒合。她把玩著軟絲，心思不定。她的性子一向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照她往常的做法一定會將軟絲穿透他身體，讓他慢慢流血而亡。但面對這張臉，她卻遲遲下不了手。

她惱怒地扔掉軟絲，「來人，把他給我關起來。」

殿外侍衛立刻衝進來駕起他。蘇琦卻揮揮手，遲疑地問道，「等等，你的名字真的叫愛琦？」

他笑了，輕輕點頭，「希望殿下能記得我名字。」

蘇琦目送他離去的身影，一頭蒙在了被子里，真是糟心的一天！沒有最糟心，只有更糟心，這句話大致完美概括了她這次穿越旅途。

第二天，全世界的新聞都在播報一件事：尤貝爾昨晚帶著一萬軍隊，連夜屠殺三千餘人！屠殺名單里不乏官員、富豪、科學家…等等赫赫有名的人物。

對於這件事新聞里半點沒有說明，只是直白地報道此事，再加上當權者的推波助瀾。這件事像導火線一般迅速點燃了群眾的憤怒，他們成群結隊在尤貝爾領土邊緣示威，要求她帶著S星球人立刻滾離地球。

面對他們的行為，尤貝爾不管不問，每天如常過著自己的日子。她的這番作為落到了人們的眼裡，反而覺得這是尤貝爾心虛的表現。沉默已久的人類找到了宣洩口，將示威迅速襲卷全球包圍式地湧現了尤貝爾土地邊緣。他們每天舉著宣告牌，集齊喊口號，擾得S星球人沒有片刻安寧。

S星球人向來尚武，對於他們這種蒼蠅式的攻擊是煩不勝煩，再加上沒有女王的約束命令，悲劇再一次爆發了。示威的第七天，十名S星球人與平民爆發衝突。衝突之下，百餘人喪生於S星球人口中，成為他們的餐點。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迅速傳播開來。盛大的示威停止了，所有的人們回到了家中祈禱上帝，祈求上帝保佑他們免於苦難、免於成為餐點。

蘇琦是少數知道真相的人，對於現在發生的這一切她心情很複雜。從心底說，她是贊同尤貝爾屠殺那些人，那三千人就是讓小女孩受到污染的罪魁禍首。當然，他們的污染也不是幾百個人，而是幾十萬人。

只不過那幾十萬人是不起眼的窮人，只能等死掀不起浪花的窮人。新聞選擇忽視了這些，只報道了屠殺的結果。蘇琦是可以向人們解釋，可誰會信？她不會忘記她現在不是人類，只是一個異族，侵佔他們土地的異族。

當權者的推波助瀾，真相也不再是真相，只會被憤怒淹沒，浮出面的只有惡意的結果。她甚至拿不出力氣來批判爆發的悲劇，到底是誰錯了？還是誰都沒錯？

她可以想象的到，當真相公開的時候，指責並不會減少而是換了一個方向。謾罵尤貝爾的冷血、滅絕人性…那些人的確做了錯事，但他們也的確為世界做出了貢獻，功過這種事誰又能衡量出正確的答案。

不管如何，所有的罪責最終會落在尤貝爾身上，落在這個侵略者的異族人手裡。只不過現在，少了一點彎路，更徹底一點而已。她能理解尤貝爾屠殺的決定，不妥當卻是最有效的辦法，有時候一個壞人想做一件好事比登天還要難。無奈的措施，無奈的方式，路途的終點到底在哪裡？

蘇琦閃了閃眼眸，她又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