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被厭惡的獃子

虞靈召出兩團火焰跟在自己身邊，皺眉看著腳邊橫七豎八的妖魔鬼怪，心裡有些納悶兒。這些人明顯沒死，只是沉睡，是中了什麼法術么？他也沒多想，只是更加謹慎地看了看周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掉進了什麼鬼地方，竟一點光亮都沒有，而且看起來無邊無際，像是怎麼也走不到盡頭似的。虞靈心裡有些煩躁，踩著眾妖魔仙神的身子又走了一會兒，忽然腳步一頓，愣了一下——這是……羅剎鬼？

垂眼盯著腳邊沉睡的惡鬼看了一會兒，眉頭皺得更緊了。傳聞突然消失數千年的羅剎惡鬼竟然昏睡在這裡，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虞靈又低頭仔細辨認地上橫陳的身體，竟認出不少兇悍的上古仙魔，他心裡更是震驚，腳步越發小心翼翼，直到遠方隱隱現出一個光點，他微微眯起眼睛，沉吟片刻，朝著那光點飛身而去。越接近那光芒越強盛，眼前竟逐漸現出一座高聳的佛塔來，虞靈凝神戒備，凝出一層結界護住自己，一步步朝塔底走了過去。

塔門兩邊各豎著兩塊牌匾，右寫：天煞地滅，無量佛尊；左寫：犯我境者，有去無回。

虞靈皺皺眉，抬頭朝塔頂看去，竟看到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竺淵塔。他瞳孔一顫，登時便驚住了。

竺淵塔？難道說，這裡是……竺淵？！

虞靈難以置信地向後退了幾步。竺淵，那不是封印阿修羅佛杖的結界嗎？自己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他聽說過竺淵是佛祖隱匿在凡間的諸多結界中最為兇險的一個，封印佛杖的竺淵塔中凝結著九重上古法陣，裡面埋伏著重重咒印，每層法陣都凶戾無比。竺淵塔共有十層，一層包含一個法陣，第十層便封鎖是被封印的阿修羅杖，傳聞只有解除佛杖的封印才能劈開結界逃出竺淵，可那九重法陣太過兇險，至今都無人敢踏入其中，所以墜入竺淵者終生都無法離開，幾乎就等同於死了。

虞靈死死盯著那三個大字，心中激起一陣惱怒，他記得竺淵只有在幾種不同法力衝撞之時才會出現，雖然他記不清是哪幾種法力了，但絕對就是因為自己和墨涿冥王等人纏鬥才被吸到了這鬼地方，他咬牙咒罵了一聲，暗想等出去了自己定要活剮了墨涿等人，再帶領蠻荒眾魔將玄天門夷為平地！

深吸了口氣，虞靈又想到剛才暈倒在地的蕭颯，心中的怒火更盛，自己竟然稀里糊塗認錯了人，讓那種蠢貨侵佔了自己一整夜，一想到自己的身體被李柱以外的人碰過，虞靈就恨不得親手掐死那混蛋。之前他還無法確定那孿生兄弟二人到底誰才是迦穆羅，可那楊軒竟敢對蕭遙下殺手來逼迫他現身，而冥王也不停喊那蕭颯去幫忙，直到蕭颯真的加入戰局與他交手，虞靈才敢確定自己是真的認錯了人，如果那人真是李柱的轉世，怎麼會捨得與自己兵刃相向？那人向來那麼顧惜他，心疼他，絕對不可能捨得對他出手的，倒是那個獃獃軟軟的蕭遙，一直緊張失措地站在一旁，這才像他的二柱子呢！

虞靈想到此處心中有些煩悶，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李柱的轉世，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待在那人身邊，怎麼竟被吸進了這麼個鬼地方？他抬頭盯著塔門看了一會兒，忽然死死握住拳頭，赤眸狠狠眯了起來。

什麼佛塔，什麼法陣，他才不會放在眼裡，左右不過是廝殺爭鬥罷了，與蠻荒沒什麼不同，自己一定要從這兒出去，這一世不論如何，他都要和那人廝守一輩子，絕對不要再分開了。

想定了便再不猶豫，虞靈抬手凝出魔劍，又抬頭盯著「竺淵塔」三個字眯了眯眼睛，而後再沒回頭，推門踏進了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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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颯是被全身的劇痛疼醒的，他捂著腹部咬緊了牙，一點點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沒發現虞靈的影子，蕭颯擔心地喊了幾聲，「小九？」

可喊了半天也沒人回應，蕭颯慢慢撐起疼痛的身體站起來，實在疼得沒辦法，只得凝出一根冰柱當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前走了幾步。他隱約能感覺到另一半元魂的存在，便慢慢尋著那感覺走過去，竟逐漸走近了一座閃光的高塔，上書三個大字，竺淵塔。看清了兩邊的木牌，蕭颯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身後卻再次響起那少年的聲音，「喂，你要幹什麼？」

蕭颯頓了一頓，回頭看著那少年躊躇道，「他的氣息在這裡斷了……」

「他自己不自量力跑進去，出不來是他自己的問題，你再進去搭一條命又是何必？」

蕭颯心中一驚，趕忙問，「他真的進去了？」

少年哼了一聲，指了指塔門左邊的木牌，「有去無回，寫得清清楚楚，我勸你還是別進去送死了。」

蕭颯哪管那麼多，道了聲多謝便轉頭要推門而入，那少年立刻拉住他的手臂，無奈道，「實話告訴你，能離開這竺淵的唯一辦法，便是破除封鎖在這塔頂的佛杖封印，可這塔中機關重重，布滿無數陷阱和法咒，你只要踏進那裡一步便再也出不來了。」

蕭颯聽完反倒是更急了，匆匆推開他的手，露出一個笑容，便轉身推門踏了進去。

那少年看著他消失在門后的背影半晌，忽然嘆了口氣，纖細的身影一點點消散，只留下空中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蕭颯剛剛跑進塔內，就聽裡面傳來虞靈的一聲驚叫，他趕忙衝過去，就見虞靈捂著手臂從一個石門中退出來，滿臉狼狽，蕭颯急忙跑過去扶住他踉蹌的身子，急聲道，「怎麼了？受傷了嗎？」

虞靈聞言一顫，回頭看到是他，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也進來了。」

「擔心你啊！」蕭颯握住虞靈捂著手臂的那隻手，心疼道，「過來讓我看看。」

虞靈立刻甩開他的手，冷聲道，「少給我動手動腳，再碰我一下信不信我一劍砍了你！」

蕭颯心中一滯，不清楚他為何突然這麼冷淡，心中有些難過，低聲說，「我不碰你就是了，不過你讓我看一下好讓我放心，好嗎？」

「你顧著點自己吧，少多管閑事。」虞靈懶得再看他，皺眉朝石門中望了一眼，便自顧自四下探測起來，蕭颯抿了下嘴唇，站了一會兒，沒再多說了。

這是竺淵塔的第一層，蕭颯走到那石門前，看到門上刻了三個字——誅魔陣，他心中一凜，抬頭看了虞靈一眼，小心道，「這法陣好像是專門針對妖魔的……」

虞靈頭也沒回，冷哼道，「廢話，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還用你說？」

蕭颯滯了一下，咬了咬唇，然後抬頭看了那石門一會兒，忽然抬手掌心抵在了上面。虞靈立刻回頭，沒說話，目光卻是緊緊瞪著他，蕭颯側頭看了他一眼，沖他露出一個微笑，輕聲說，「你在這兒等我，不要進來。」

虞靈愣了一下，竟被這笑容蠱惑了，一時有點回不過神來，蕭颯說完便推門進了法陣，虞靈立刻走上前，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狠下心站著沒動，直到裡面忽然傳來一聲悶哼，虞靈皺了下眉頭，不由地回頭看了眼石門，凝神聽了一會兒，就聽裡面的響動越來越劇烈，那人的氣息也逐漸急促，像是在忍受什麼巨大痛苦似的，虞靈在原地頓了一會兒，終於是按捺不住，抬腳把門踹開躍了進去。

可看清眼前情景他就懵住了，那人一身白衣幾乎染成了紅色，面色極為蒼白，連呼吸都弱不可聞，虞靈心下一震，下意識過去要扶住他，瞥眼卻看到剛才還泛著金光的梵音結界竟破了一個大洞，誅魔陣竟被他破了，他震驚地停住腳步，低頭看著渾身浴血的蕭颯，心中難得有些踟躕。

要不要……就把他丟在這兒，直接到第二層去？

虞靈皺緊了眉，直到那人似乎因疼痛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終於是不忍心，走過去抬腳踹了他一下，「喂。」

蕭颯費力地睜開眼，被他踢到的腰間驟然一疼，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身旁人似乎滯了一下，然後蹲下來盯了他一會兒，冷聲道，「你還行不行了。」

蕭颯慢慢搖搖頭，微微抬手握住那人垂在身側的手掌，對方卻立刻甩開了他，蕭颯苦笑了一聲，艱難地說，「我……元魂受損嚴重……你、你扶我歇一會兒，可以嗎？」

虞靈皺眉瞪了他一會兒，仍是不想碰他，粗魯地召出一陣風把人掀起來，又扔到牆邊讓他靠坐著，自己站得很遠，「這法陣我剛才試探過，並不會影響元魂，你怎麼受傷的？」

蕭颯又是搖頭苦笑，沒說什麼，只閉上眼微微喘息。

虞靈看他那副虛弱的樣子，莫名其妙有些煩躁，他稍微走近了一點，又踢了他腿一下，不耐煩道，「你要歇多久，我可沒工夫等你。」

蕭颯似乎被他踢疼了，微微皺了下眉頭，低著頭啞聲說，「你別自己上去，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好。」

虞靈聞言咬了下嘴唇，把腳收回來，沒再說話。蕭颯又坐了一會兒，然後撐著牆慢慢站起身，他沒再朝虞靈伸手，只是朝他笑了笑，溫聲說，「走吧，你跟在我後面。」

虞靈心裡又是悶了一下，沒搭理他，當先走過去將他甩在了身後，蕭颯像是想追過來，腳步卻是踉蹌了一下，虞靈下意識頓住腳，等到那人再次跟上，他才煩躁地哼了一聲，快步走了。

蕭颯捂著胸口勉強跟上了二層，卻聽身前的男人心情很好地嗤笑道，「百鬼陣，真是天助我也。」

蕭颯還沒等說什麼，虞靈便立刻推門進去了，他心裡不放心，也跟著進去，卻看到虞靈忽然施展出一個極為詭異的法術，而那些縈繞他周身的厲鬼竟像是突然失了心智，直愣愣立在原地不動了，而後虞靈冷笑了一聲，低低喝了一聲「滅！」就見那些厲鬼竟立時爆體而亡，眼前瞬間騰起一陣血霧，等霧氣散盡，法陣竟被他輕鬆破了。蕭颯愣愣看他，不由地問，「你能驅鬼？」

虞靈驕傲地一揚頭，得意道，「我可是極陰煞魂，他們都得乖乖聽我的。」

蕭颯聽到「極陰煞魂」四個字微微一怔，隱約覺得耳熟，心裡竟莫名地疼了一下，他看著眼前男人張揚的笑容，不由地也跟著笑了笑，誇獎似的輕聲說，「你真厲害。」

虞靈笑容一滯，盯著他虛弱卻溫柔的笑容，忽然覺得心裡悶悶的，忍不住又瞪他一眼，轉身走了。蕭颯鬱悶地嘆了口氣，繼續乖乖跟著他上了一層。

第三層似乎有些不同，竟是分成了兩條路，虞靈腳步一頓，試探著朝左側走了幾步，那路面竟霍然立起，將他又推了回來，虞靈皺皺眉，朝右側走了幾步，竟和剛才一樣被路面彈了回來，他想了想，回頭說，「你去右邊，我走左邊。」

蕭颯點點頭，兩人同時踏出一步，那路面終於安靜了，沒再生出異常，虞靈舒了口氣，說道，「這層似乎是雙人陣法，你我要同時破解才行。」

蕭颯看著他擔心道，「那你小心些。」

虞靈翻了個白眼，冷笑，「該小心的是你吧，可別死在裡面了。」

蕭颯對他的刻薄言辭已然習慣了，無奈地搖搖頭，不放心地又囑咐了一句，「破不了就出來，不要硬抗。」

虞靈哼了一聲，沒再搭理他，當先走了。

兩人各走各的路，在兩條路的盡頭都遇到了一扇石門，上面又是刻著三個字——幻影陣。

難道是要破解幻術？

虞靈戒備地眯了下眼睛，抬手推開石門，裡面卻沒有先前的兇殘場面，竟是一片安詳寧靜的村落，虞靈腳步猛然一滯，心臟狠狠痛了一下。

眼前靜靜站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那人如記憶中一樣溫柔望著他，微笑著低聲叫他。

「九兒，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