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15
皇后陳阿嬌有孕的消息在未央宮傳的可是風風雨雨,劉徹對陳阿嬌肚子里的孩子也表現了足夠的重視。這整個椒房殿的侍衛無論是數目還是質量上都提高了一個等級,在眾人的心中自然是不可能有假。
陳阿嬌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也能夠與皇上對陳阿嬌的態度聯繫起來。一個多月以前,不正是皇上經常踏入椒房殿的那段時間么?哪怕皇上夜晚並沒有在椒房殿留宿過,不過若是帝王想要白日宣那什麼的,也沒人能夠阻止。
未央宮的妃嬪們,心下又開始酸酸澀澀。這皇后對她們賢惠大度,果然也是有好處的。若非她突然改變了性格,皇上或許還對她不冷不熱呢!心下的嫉妒自然不必說,她們卻沒膽子對皇嗣下手。這可是皇上第一個『嫡子』亦或是『嫡女』,皇上對他的重視程度從對待陳阿嬌與衛子夫不同的態度上便能夠看出一二。
同樣都是有孕,同樣是受了驚嚇。衛子夫被軟禁在殿中養胎,皇上親自派人保護陳阿嬌,卻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限制。衛子夫身邊的太醫依舊是原來的那位,陳阿嬌卻是梁太醫親自診斷。皇上一下了早朝便會早早的去椒房殿,再也沒有踏入衛子夫殿中半步……
館陶長公主一大早便進了宮,看著陳阿嬌從內室里走出來,她連忙迎了上去,伸手扶著陳阿嬌的胳膊。「阿嬌,如今你可要小心著點。這宮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呢!你看你,怎麼還和以前一樣風風火火的。以後就讓巧宣攙著你,免得像昨日那般出了事。」
尋罌順著館陶長公主的力道坐在主座上,向下擺了擺手,讓殿中的奴才都下去。抬眼對上館陶長公主的視線,嘆息了一聲。「母親,不必如此小心。」
「怎麼能不小心,這可是皇嗣!」館陶長公主板起臉,看向陳阿嬌的視線之中也沒有了常有的寵溺。「上次你為了讓母親死心,說不能有孕,這些母親都可以不計較。這次,你可必須要聽我的,好好將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母親如今不想著用這個孩子來為竇氏再謀個百年富貴。只想著,阿嬌你能夠在這宮中好過一點。」
「母親……」尋罌垂下了眼帘,聲音壓低了幾分。「我並沒有欺騙你,陳阿嬌這一生,都不可能有孕。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你在瞎說什麼,不可能有孕,你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館陶長公主見陳阿嬌的面色並不像是開玩笑,她不由得側頭看向一旁站立的巧宣。將巧宣那戰戰慄栗的姿態收入眼底,館陶長公主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有片刻的停滯。「阿嬌…阿嬌,你不會是想要欺君吧?!」
「母親,阿嬌的身體狀況,皇上可是比阿嬌還要清楚。哪怕阿嬌想要欺君罔上,也沒有那個機會。」尋罌抬起眼眸,伸手拍了拍館陶長公主的手背。「母親只需要知曉,皇上會有一個嫡子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探究的那般清楚。」
「……」這是劉徹的意思?!館陶長公主從陳阿嬌的態度上看到了這個答案,心下有幾分鬱結。任誰知道自己是空歡喜一場,都不可能高興的起來。更別說,這看似讓她高興的事情,實際上可能是劉徹布下的另一個局。只是為了嫡子?!
「母親不用擔心。說起來,能夠有一個名義上源自於竇氏的太子,對竇氏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只要竇氏不走錯路,或許真的能夠再保百年富貴。」尋罌面上沒有任何欣喜,也不見絲毫的擔憂。縱然事情的發展已經超乎她想象,不過對她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壞處。
「太子……」館陶長公主面上再次多了些無法掩飾的吃驚。「阿嬌你這是要為這個孩子爭上一爭?!那畢竟不是你的親生血脈,若是他的親生母親還在,或許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母親,阿嬌早就沒了在這宮中爭鬥的心思。這些,是皇上親口說的。」尋罌手指放在自己的腹部,哪怕裡面沒有子嗣,卻會模擬一切孕育孩子的步驟,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您且放寬心。」
「我已經漸漸將竇氏的權利都放了出去,無論那個孩子走多遠,竇氏都不會插手太多。現在母親不擔心竇氏,只擔心你。阿嬌,你終究要在這宮廷之中過一輩子。若是可以,就對皇上服個軟。」館陶長公主顯然很清楚陳阿嬌的性子,她也只能用勸的。
「阿嬌的事情,阿嬌心中自有分寸。」尋罌收回自己的手掌,唇邊帶著些許笑意。
館陶長公主看不出陳阿嬌的意思,心下反而放鬆了很多。阿嬌如今的城府,顯然比以前不知道多了多少。
「既然這樣,母親就先回去了。好好照顧自己。」館陶長公主說著便起身。皇上只要一下了早朝便會來這椒房殿,如今館陶長公主並不怎麼想和這一位心機深沉的帝王碰面。
巧宣目送著館陶長公主離開,抬頭看了一眼那唇角帶著幾分笑意的皇後娘娘。不由得開口。「娘娘,依奴婢看,皇上現在對您也算的上是真心實意。您若是服個軟,或許您與皇上能像您剛入宮時的那樣。您曾經一直想要……」
「曾經是曾經,現在不想要了。有些事發生了便是發生了,哪怕皇上能回到最初,我也回不去了。」尋罌收斂了唇邊的笑意,交換了的靈魂,可沒有換回來的可能。
劉徹如今對她的確是用了真心,但是那又能怎樣?他喜歡的究竟是曾經的陳阿嬌,還是現在的尋罌。劉徹永遠都不會知情,而尋罌自己也無法分辨。沒有辦法分辨的感情,她怎麼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尋罌,也有著自己的驕傲。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她比之以驕傲著稱的陳阿嬌更加驕傲。或許與劉徹假情假義,虛與委蛇,能更快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尋罌卻從未有過那樣的打算。哪怕是進入了陳阿嬌的身體,尋罌也不等於陳阿嬌。若她真的是陳阿嬌,劉徹或許根本不可能喜歡。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死結,也不知,究竟有沒有人能解。
「朕也回不到最初。」劉徹走進大廳中,他來了已經許久,僅比館陶長公主晚上一步。該聽到的,他都已經聽到了。陳阿嬌對館陶長公主的信任,讓他心中湧現出了無法抑制的嫉妒。哪怕他心中知曉這嫉妒來的莫名其妙,卻沒有辦法壓制。
他想要做陳阿嬌最信任的人,甚至是唯一信任的人。事實卻是,他是陳阿嬌最不信任,也是最防備的人。
「臣妾參見陛下!」陳阿嬌從座位上起身,她還未來得及彎腰施禮,便被人攬在懷裡。她只能口頭上說了一句。
「阿嬌姐……」劉徹勾起的唇角有兩分苦澀,聲音中帶著些許渴求。「朕從未想過回到最初,只想著重新開始。」
「皇上,發生過的事情,終究會在心中留下痕迹。您想讓臣妾以什麼樣的心情與你重新開始?!」尋罌推開劉徹,這次霸道的帝王,並沒有強行的鉗制。
「朕想要的是一個機會。」劉徹終究是沒有任何語言反駁,過去,是無法抹滅的。
「皇上,阿嬌帶著一句『金屋藏嬌』的戲言堅持了十餘年,您可曾給過阿嬌一次機會?!阿嬌堅持了那麼久,得到了什麼您最清楚。得到的不過是一次次的譏諷與打擊,得到的不過是『一生無子』的事實,甚至連竇氏都差點因陳阿嬌覆滅……」尋罌的聲音自始至終的平靜無波。
「皇上,臣妾的確動過巫蠱之術。那是最後的掙扎,從全心全意到心死如灰,這不是皇上最想要的么?事到如今,又說什麼重新開始?」
陳阿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悅耳,她的每一句話,卻如同最尖銳的針尖一般,刺入劉徹的心中。那所謂的巫蠱之術,再也的沒有辦法掀起任何波瀾,更沒有絲毫想要利用的心思。
「還是說,皇上後悔了?!」尋罌的語速慢了下來,聲音中都帶著兩分笑意。
後悔么?應該是後悔吧。如今劉徹終於知道,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按照他預料中的發展。也不是所有想要的,都可以抓在掌心。陳阿嬌名義上永遠都會是他劉徹的女人,甚至是她的那具身體也是他的所有物。但是他若是想要一顆真心,對方不願,他又能怎樣來取?
「皇上,我們不可能回到過去,也沒有辦法重新開始。除非……」尋罌突然停頓了下來。
「除非什麼?!」劉徹的心中不由得湧現出了一絲希望,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他也願意賭。
「除非啊,你我都去那奈何橋上走上一遭,徹底斷了前塵往事。」尋罌對上劉徹的視線,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了她所有的冷漠。「皇上,陳阿嬌這一生都只會是你的皇后。除此之外,再無他想。」
劉徹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他將眼眸閉起,良久之後重新睜開。雙手在他的身旁收緊,血液從指縫中滲出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他的眼睛重新睜開,那瞳孔都帶著幾分血紅。深深地看了陳阿嬌一眼,轉身離開。
他害怕若是繼續呆下去,會無法束縛心中的野獸,做出更多無法挽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