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4
「請陛下明示!」梁太醫猶豫了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便果斷開口請示。如果自作聰明會錯了皇上的意,讓皇後娘娘吃了別的藥物,他這脖頸上的腦袋恐怕也保不住。
「阿嬌姐如今,可適宜有孕?!」劉徹伸手將陳阿嬌的另一隻手握在掌心,感覺著那讓他覺得舒適的溫度。手指與手指交織,那纏·綿的動作,讓他滿足的想要嘆息。
適宜有孕?!宮中的其他人不知曉陳阿嬌一輩子都無法生子,在場的幾個人卻了解的相當透徹。陳阿嬌無論獲得多少寵幸,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作為『罪魁禍首』的皇上,不可能會忘了這件事。他為何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而且,還是當著皇後娘娘的面……
梁太醫下意識的想要開口,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的瞳孔微微一縮。皇上先問的是『可適合服藥』,之後問的才是這一句『可適合有孕』。令他困惑的問題迎刃而解,然而這個問題所代表的信息卻讓他忍不住的惶恐。
服藥之後有孕的現象,一般的女子或許許多禁藥都能夠達到這個目的。沒有了懷·孕資格的皇後娘娘,卻只能用一種藥物。那便是——『假孕葯』。
這藥物服用的條件並不苛刻,服用之後甚至能將懷·孕的表象完全展現出來。若非是對藥物有一定了解的太醫,很難區分『假孕』與真正懷·孕的區別。如今能夠探出這種藥物的,恐怕只有梁太醫一人。
「陛下,皇後娘娘的身體可以服藥。」梁太醫的手指從陳阿嬌手腕上移開,向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下跪。並不僅僅是一個規矩的禮節,梁太醫的額頭直接觸碰到了地面。可見他此時心下的惶恐。
尋罌對上了劉徹的視線,這般近距離的對視,讓她看懂了劉徹此時眼眸之中的情緒。那讓人覺得有幾分熾·熱的情感與瘋狂纏繞在一起,顯得有幾分可怖。沒有了以往的深沉難懂,卻比以往更加的觸目驚心。
「陛下,臣妾暫時不可能有孕。」尋罌依舊實事求是的說了一句。距離梁太醫告訴她難以有孕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們都理解『難以有孕』這四個字在未央宮中的含義,陳阿嬌怎麼會有身孕。就算不說身體條件,陳阿嬌與劉徹也從未同房,同樣不可能在近期行·房,又哪來的孩子?!
「阿嬌姐是女子,為何暫時不能有身孕?!」劉徹的聲音格外的柔和,聽著彷彿在耳邊低喃一般。聲音與空氣摩擦在一起,自然而然的讓人感覺到幾分灼熱感,帶著明顯的蠱惑,動人心弦。
「皇上!皇後娘娘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有孕。您應該心知肚明才對!」巧宣也顧不得惶恐,她重重的跪在劉徹的身前。皇後娘娘如今這般身體,可不正是拜皇上所賜?!皇上為何反倒像是不知情一般,強行讓娘娘達到不可能達到的要求?!
巧宣還以為皇上近日對皇後娘娘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難不成她所看到的僅僅是一個表象?!
「心知肚明……」劉徹的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嘆息,他伸手將陳阿嬌的手放在棉被之中。動作之間的溫柔,是陳阿嬌許久許久之前才享受過的態度。比起當初,劉徹做起來少了幾分假意,多的是他自己才明了的真心。「皇後娘娘已經懷·孕一月有餘,巧宣要好好的照料才是。
「皇上?」巧宣的視線之中帶上了明顯的困惑。懷·孕一個月有餘?怎麼可能?!前幾日皇後娘娘才剛來了月事,還是她貼身伺候的。
「陛下,您這樣做,是要欺瞞天下人。」尋罌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慌亂,「哪怕陛下能讓臣妾有懷·孕的表象,數月之後,又哪來的皇嗣來向天下人交差?!」
「阿嬌姐不必擔心,你只要安安心心的『養胎』就好。其他的事情,朕自然會安排的妥妥噹噹。」劉徹的聲音格外堅定,雖然不過是一個短期之內才有的計劃,他卻已經有了用一生來隱瞞真·相的覺悟。
「皇室的血脈不容混淆。陛下,您總要為天下人負責。」尋罌再次開口試探。她隱隱約約之間已經覺察到了什麼,真·相讓她忍不住的感慨。劉徹,果然是個無情之人。他只對自己喜歡的人有情,在不喜的時候,便可以用最殘忍的方式對待。
歷史上的陳阿嬌是這樣,衛子夫的結局也相當悲慘,趙鉤戈卻是因為子得寵母必亡的理論死去。倒是只有英年早逝的李夫人得到了最好的結局。
「朕知曉阿嬌姐想要做一個稱職的皇后,不願意混淆皇室的血脈。你放心,那個孩子身上留著朕的血。」哪怕是混淆皇室血脈,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陳阿嬌。劉徹的視線有幾分貪婪的描繪著陳阿嬌的面容,他想要給陳阿嬌的不僅僅是一個名譽上的孩子。心下涌·出的貪婪,只能一步步的達到這個結果。
「既然是皇嗣,哪怕懷·孕的女子並不是未央宮之人,皇上也可以直接將女子帶入宮中。又何必冒著天下之大不韙,非要給那個孩子安上嫡系的名頭?!」陳阿嬌適時地展現出自己大度的一面。
劉徹不由抓·住了被角,手中的力度收緊到讓自己隱約感覺到疼痛的程度。他曾經最想要的不嫉不妒,如今卻最是讓他痛苦。若是沒有對比便不覺得有什麼,他卻曾經經歷過另一種態度的對待。曾經阿嬌姐對他的感情,不比如今他對她的淺薄。然而,卻是他親手將這份感情扼殺。
得到的時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之後,才知道後悔。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更何況是阿嬌姐。「阿嬌姐,朕想要的不是嫡子。」
嫡子?或許他曾經認為這兩個字十分重要,如今在他眼中也沒什麼特殊。他覺得自己對陳阿嬌的感情越是濃烈,對其他人的感情就越發的淺薄。
也對,他一直都是一個薄情之人。否則,也不會在當年那般情形下,毫不猶豫的給陳阿嬌下了讓她一生無子的藥物。
縱然知道陳阿嬌對他是真心實意,甚至當初還仰仗著陳阿嬌、館陶長公主緩和他與竇太后的態度。陳阿嬌付出了全部,他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無法給予。
曾經得到的越多,如今面對陳阿嬌的時候便越發得不到滿足。心中彷彿有個空洞,叫囂著用什麼東西來彌補。唯一能給他救贖的人,現在面對他時,除了淡漠卻再沒有別的表情。後悔么?!劉徹覺得自己應該後悔,卻不會有任何用處。
「陛下並不想要嫡子,那又何必非要將臣妾牽扯進去。陛下可曾想過,若是謊言被拆穿,等待臣妾的會是怎樣的後果?!」尋罌微微眯起眼眸,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情緒。
「阿嬌姐放心,朕不會讓任何人說出真·相。」劉徹對自己極為自信,他都已經得到了天下,沒有理由辦不成這一件小事。他知曉陳阿嬌的言語不過是為了讓他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但是他自己卻並不想收手。
「凡事總會有例外,哪怕是陛下,也無法真正掌控人心。」尋罌再次睜開眼眸,眸子里除了冷漠之外,依舊看不到任何情感。似乎,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讓她動容。
「阿嬌姐就不願意相信朕一次?!」劉徹伸手將陳阿嬌連同她身上蓋著的棉被一起擁入懷中。
溫熱的呼吸打在耳畔,尋罌不由得側頭躲避。顯然,劉徹不會給她後退的機會。
「哪怕阿嬌姐不願,朕也不想收手。」劉徹動作輕柔的撫摸著陳阿嬌的長發,口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堅定。「阿嬌姐應該早就習慣了朕的固執。朕不想做的,任何人都無法強迫。朕想做的,也絕不會有人可以阻止。」
「何必呢?!冒那麼大的風險,又是為了什麼?!」尋罌的聲音似乎也柔和了不少。
劉徹鬆開對陳阿嬌的鉗制,對上她的視線。「若朕說是為了彌補,阿嬌姐可否原諒朕曾經犯下的錯?!」
「陛下怎會有錯,錯的一直是臣妾。」尋罌未直接說原諒不原諒,她話語之中卻有著最清晰不過的答案。
劉徹的視線沉了沉,唇角卻微微勾起。其實這個答案他早就知曉,只是不願意放過那細微的可能。陳阿嬌和他一樣固執,無論是當初的深情,還是此時的無意,都固執到讓他不喜。現在,他卻再也沒有辦法,用強硬的手段來對待眼前人。再也無法,單純的將她當作一枚棋子。
「朕這樣做,並非彌補。」劉徹將陳阿嬌放回到床榻上,自己居高臨下的將人籠罩在身體的陰影之中。「阿嬌姐,生你必然是朕的皇后,哪怕是死,也終要入朕的陵墓。就算你不願,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臣妾沒有不願。」尋罌毫不畏懼的對上陳阿嬌的視線。
「只是這樣,朕還是不滿足。所以,朕想要一個孩子,他的母親只能有你一人。」劉徹直起了身子,看向遠方。
「他將會是下一任的太子。哪怕百年之後,朕被稱為先皇,也只有你能被稱為——『太后』。無論是陵墓還是史書,只有阿嬌姐能與朕並排而立。後人會記得劉徹是陳阿嬌生命之中最重要的男人,而我還想要讓後人知曉,陳阿嬌才是劉徹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哪怕尋罌已經有了幾分猜測,面對答案的時候,依舊有兩分怔楞。
劉徹走到桌子前,倒出了一杯水。水有幾分微涼,卻沒有到不可以接受的程度。伸手從梁太醫手中接過藥物,「阿嬌姐,服藥吧。」
劉徹看著陳阿嬌將藥丸咽下去,笑容之中帶上了幾分滿足。
阿嬌姐,自從你踏入未央宮開始,便再沒有退路。這一生,註定了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