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7
「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紅纓看到劉徹與陳阿嬌聯袂而來,她先是有幾分驚訝,之後便又覺得理所應當。陳阿嬌比起往日的時候改變了不少,她曾經最不喜歡的事情,如今做了的也不止一件兩件。
更別說……紅纓的視線不經意的從陳阿嬌那隴起的腹部劃過。如今陳阿嬌沒有什麼理由再羨慕亦或是嫉妒他們夫人。這個孩子讓陳阿嬌變得圓滿,在她心中卻是讓他們夫人失寵的罪魁禍首。
「起來吧。你們衛夫人可還好?!」劉徹彷彿不經意間向前走了一小步。他擋在陳阿嬌的身前,擋住了紅纓等人對陳阿嬌那有幾分不友好的視線。
「回皇上,夫人尚好。」紅纓微微低頭,手指不由得收緊了幾分。劉徹他們到來之前衛子夫已經發動,那有幾分痛苦的聲音,卻被劉徹視而不見。往常的時候她覺得這是正常的,帝王怎麼會因為女子必須經歷的痛苦而動容。現在她卻忍不住的想問,若是裡面的人是陳阿嬌,劉徹是否還熟視無睹?!
「衛夫人辛苦了,若是夫人能夠降下麟兒,我與皇上定然會重賞。」尋罌看著從產房之中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態度顯得格外鄭重。
「謝皇上,謝皇後娘娘。」紅纓心下複雜,這宮廷禮儀卻絲毫不含糊。在這一方面,紅纓比翠桐做的好許多,所以翠桐被留在產房,長袖善舞的紅纓則在門外守著。哪怕發生了意外,也能幫扶一番。
「阿嬌姐,衛夫人才剛剛發動不久,還需要一些時間。這裡的血腥氣太重,對你的身體不好。我們去偏殿坐會兒,孩兒出世之後,自然有奴才到偏殿通知我們。」劉徹捨不得陳阿嬌一直在外面等著,那濃郁的血腥氣息對於孕婦來說著實不好受。陳阿嬌雖不是真正的孕婦,卻依然會有幾分反應。
他清楚陳阿嬌的性子,哪怕再怎麼難受,她也只會忍者。絕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失了皇后的身份氣度,更何況如今是在衛子夫殿中,她只會更加勉強自己。陳阿嬌哪怕對他沒有了情誼,卻不代表她能對衛子夫曾經做過的事視若無睹。陳阿嬌從來都不是一個寬容的人。
尋罌向產房裡看了一眼,正巧著一個奴才端著一盆血水走了出來。那濃郁的血腥氣息鋪面而來,濃郁的味道當真讓她有幾分不適。「好。」
紅纓看著劉徹放慢了腳步與陳阿嬌幾乎同時步入偏殿,想到衛子夫曾經說過的話,心下越發期盼陳阿嬌肚子里的孩子是個公主。否則這未央宮之中,恐怕暫時就沒了衛子夫人的立足之地。
能夠『置之死地而後生』,在即將被送出宮時得到帝王寵的衛夫人,是有幾分手段。可是,失寵之後再想得寵依舊是困難。該用的手段,衛夫人沒少用,以後同樣的手段,再想奏效基本不可能。
像陳阿嬌這般被厭惡又重新得寵,只會有這麼一例。若是別人效仿陳阿嬌的態度,恐怕不僅不會得到任何憐惜。一頂『恃寵而驕』的帽子,便讓人翻不了身,更別說『囂張跋扈』。
劉徹讓人端上來了茶點,送上了遊記讓巧宣為陳阿嬌朗讀。當真是把這偏殿當作是在椒房殿中一般。偶爾有那麼兩聲壓抑的痛苦聲音傳入,每次聽到聲音劉徹便下意識的抬頭看陳阿嬌一眼,見他的面色沒有任何變動這才放下心來。
「阿嬌姐,您是否先回去休息?!衛子夫產子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劉徹見天色暗了下來,便開口詢問了一句。
「衛夫人這般辛苦尚沒有說疲憊,我這個做皇后的,自然沒有這個時候離開的道理。」尋罌微微搖了搖頭,看向劉徹的視線比往常要深沉一些。
劉徹下意識的拿起桌上的杯子,飲下了一口,借著動作稍微遮掩了一番自己的面色。陳阿嬌那明了一切的視線,讓他多少有幾分不自在。他沒有想過向陳阿嬌掩飾真·相,哪怕他遮遮掩掩,以陳阿嬌如今的聰慧,恐怕也能猜測個八·九不離十。
衛子夫這次的生育過程的確會相當漫長。兩個人桌面上的茶水點心已經換了七八次,巧宣在讀的遊記也已經打開了嶄新的一個。依舊沒有看到來傳信的人,門外衛子夫的呻·吟聲越來越弱,隱隱約約有幾分後繼乏力之感。
「皇上、皇上不好了!夫人她,夫人她難產了!」紅纓哪怕再怎麼鎮定,這時候也不免有兩分慌亂。
「衛夫人難產,還不快傳太醫,穩婆是怎麼說的?!」劉徹連忙站起來,走出了偏殿。
尋罌跟隨在劉徹身旁,看著劉徹那有幾分陰沉的面孔,垂下了眼帘。
「穩婆說,情況十分危機,搞不好會一屍兩命……」紅纓咬了咬下唇,明明她們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噹噹,為什麼會突然出了差錯?
「皇上,衛夫人不好了。如今我們能用的方法都用了,這衛夫人已經沒了的力氣,沒有辦法繼續配合。如今,這母子怕是只能留一人了。」穩婆戰戰慄栗的走了出來,她根本不敢抬頭看那極有威勢的帝王。「皇上,您是想保大還是保小?!」
「皇上,衛夫人殷勤侍奉您那麼久,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啊!請皇上看在夫人一片真心,三位公主還需要夫人的份上,保下夫人的性命!」紅纓連忙下跪,膝蓋敲擊地面的聲音聽得分外清晰。
在皇室之中,向來是皇嗣最為重要。帝王那麼多的女人,多一個和少一個又有什麼關係?而且,衛夫人肚子里的這個,有可能是皇上的第一個兒子。皇上年近三十,唯一一個男嬰。以往皇上對衛子夫寵愛有加,還有幾分願意保住大人的可能,如今衛夫人已經失寵……這樣的情況下,皇上選擇衛子夫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
「皇上……」尋罌不由得開口,卻並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無論她說保大還是保小,聽在別人的耳中,都是錯處。
「想辦法保住衛夫人。」劉徹微微閉了閉眼睛,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分外清晰。
「謝皇上,謝皇後娘娘!」紅纓的聲音之中帶著明顯的欣喜,她轉頭看向穩婆。「保住夫人,一定要保住夫人。」
穩婆連忙又走進了產房,良久之後,產房之中走動的聲音停了下來,氣氛顯得有幾分沉悶。穩婆再一次走了出來,她還未開口,便直接跪在了地面上。「請皇上恕罪……」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紅纓連忙迎了上去。
「說。」劉徹眯了眯眼睛。
「皇上,衛夫人產下了一個死嬰,夫人她……也隨著去了。」穩婆聲音越來越小。
「怎麼會?!」紅纓也顧不得皇上和皇后還在場,直接闖入了產房。
「翠桐,娘娘怎麼了?!」紅纓衝進去直接抓·住了翠桐的肩膀。
「紅纓姐,娘娘已經去了……」翠桐似乎有幾分恍惚,在察覺到面前的人是紅纓的時候,瞳孔才重新找回了焦點。聲音之中明顯的帶上了哭腔。
「保不住皇子,現在連衛夫人也保不住,要你們何用。來人,將她們都拖下去!」劉徹擺了擺手,讓人將所有的穩婆都帶了下去,只留下了衛夫人身邊的幾人。「衛夫人曾為朕誕下三位皇女,安排人準備一番後事。」
劉徹交代了一句,便看向尋罌。「阿嬌姐,後面的事有奴才們打理。我們回去休息吧。」
「嗯。」尋罌跟在劉徹的身旁離開,走進椒房殿之後,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皇上,那孩子當真已經去了?!」
「衛夫人的兒子的確已經隨她而去。」劉徹回了一句。
尋罌對上劉徹的視線,看著那雙帶著幾分深情的眼眸,唇角微微勾起。「皇上,您當真是有足夠的手段能讓自己的計謀萬無一失。」
劉徹眼前一亮,唇角微微揚起。這還是陳阿嬌改變了態度之後,第一次誇獎他。
「臣妾突然慶幸,您一勞永逸的讓臣妾沒了生子的權利。如今這樣,實在要比『去母留子』或者『母子同殤』要好上許多。」陳阿嬌接下來的話,卻讓劉徹揚起的唇角僵持在了面龐上。
「阿嬌姐,衛子夫與你,從來都不可能一概而論。阿嬌姐何必看輕自己,哪怕對阿嬌姐最不喜的時候,朕也從未有過要你性命的想法。」劉徹向前一步,緊緊地抓·住陳阿嬌的手。如今,他所做的一切,終究是對她有利的。為何她偏偏要往最殘酷的方向思考?
他沒有在衛子夫產房中安插自己人,反倒是順著衛子夫的意思,讓她將產房打理的『滴水不漏』。在這種情況下要將那中了毒的皇子帶出來,顯然要費更多力氣。
這樣做,只為了讓人覺得衛子夫命不好才獲得這樣的結局,而不讓人聯想到其他。劉徹不擔心自己會被人憎惡,他不認為有誰能傷的了他。他只是為了保障,陳阿嬌不會受到任何牽連。
用心布局了那麼久,卻被一句話輕而易舉的否決。沒有得到陳阿嬌預料之中的感動,反倒讓她對他的手段更加反感……
衛子夫是衛子夫,陳阿嬌是陳阿嬌。在未動心之前,陳阿嬌對他也有幾分恩情,衛子夫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給予,本質上便沒有任何可比性。他是殘忍,這份殘忍卻總是分面對誰。
「陛下,您是從未想過要臣妾的性命,卻有足夠的手段讓臣妾生不如死。」尋罌聲音之中帶上了幾分嘆息,「有時候死亡,反倒是最好的結局。」
「阿嬌姐。」劉徹覺得自己的口中似乎有了幾分腥甜,卻被他強行咽了下去。眼眸之中的恐懼,卻遲遲沒有退卻。原來陳阿嬌曾經心生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