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賈代善
「我們這位二嫂，脾氣還跟當年似得。」望著賈王氏背影，賈玫抿嘴一笑：「還是大嫂好啊。」
賈敏當年是榮國夫人的寶貝女兒，跟兩個妯娌都沒處好，沒接賈玫的話茬，而是繞開說起現在賈赦續弦。
「若大哥這次續弦再來一個不成器的，我看這家就鬧騰了。」賈敏撇撇嘴：「聽說大哥娶得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別到時候上不了檯面。」
「能將大房操持妥當就行。看大哥的意思，未來是準備讓璉兒媳婦管家。那樣一來，只要不丟分，能夠在外人面前糊弄下就成了。」賈玫從賈赦那邊早早得到消息，據說是一個姓邢的人家。門第不高，而且是個老閨女，不然正經人家，誰將女兒留到這麼大？
續弦而已，將就下也就是了。關鍵是為了給賈璉鋪路，也是賈赦對亡妻眷戀，加上賈璉是他唯一嫡子，日後榮國府的繼承人，所以才這麼費心思。
「看不到兩嫂嫂鬥法，也是無趣。」賈敏看了看身邊姐姐，賈玫鬢髮中已經有些許銀華，賈敏心中感觸漸起：「在外過日子終究不如家裡，精打細算不說，在婆婆面前還需各種賠小心。」
「是啊，不過要慶幸的是，我們兩家倒是沒什麼麻煩妯娌。不然，我們看賈王氏不順眼，我們的小姑子看我們就順眼了？」
賈敏也跟著笑了笑，姐妹倆回憶起當年閨閣中的往事：「如今我們姐妹四個，只剩下我們倆了。」
「是啊，就我們了。」
賈敦和賈攸兩個姐姐早就去世，就連那邊的親戚也都斷了。
當年姐妹四個關係不和，但現在出嫁后距離產生美，關係反而比當初好了。
當初為了賈玫的這個名字，賈史氏和賈敏就沒少和賈玫作對。
玫，美玉也。除卻象徵意義外，和下面玉字輩的名號正好對上。據說是賈代善當年準備給長子用的名字。除卻對應同輩外也對應下一輩的字頭，有承上啟下，繼往開來之意。
不過後面顧忌東府那邊就沒有用上，不知怎的當初給了賈玫，可讓賈史氏一頓醋意大發，何姨娘小心翼翼拉扯賈玫，過了好幾年到了祖母那邊才算是安穩了。
後面賈敏出生，兩個小姐妹也從小比著來，算是祖母和兒媳婦賈史氏的隔空鬥法。
雖然賈敏聰慧，但賈玫也不遜色多少，在祖母教導下也是一派大家風度。
二人相貌有幾分相仿，姐妹倆站在一處，旁人見了兩個麗人，立馬就能想到這是一對姐妹。
寒風吹過，二人心中傷感，賈玫當先恢復精神：「妹妹什麼時候回來的？」
「跟姐姐前後腳。」賈敏微微扇動扇子，看向衛芊。似乎是剛剛生下女兒的緣故，對衛芊看著頗為順眼。
「聽說妹妹也生了一個千金，可曾取名？」
「還沒想好，如今剛剛取了乳名。」賈敏笑道：「還是姐姐福氣大，兒女雙全，福壽滿堂。」
雖然喜歡女兒，但賈敏也有個遺憾，沒有一舉得男。畢竟林家三代單傳，她這位太太壓力太大。不過林如海對她不錯，不斷安慰，既然能夠生一個，那麼日後就能生第二個。
賈玫也這般安慰：「咱們姐妹幾個都算是際遇彷彿，當初大姐姐出嫁后不也是先來了一個女兒，後來才得了個大胖小子？我也是先有了芊兒，七年後才有英兒。妹妹不用著急，未來機緣到了，自然便有了。若有空，不妨來我們金陵斗姥廟拜拜，這邊的娘娘挺靈驗的。」
突地，賈玫想起一事：「或許不需要專門跑金陵一趟，這賈府就有一位貴人可助你。」
「什麼貴人？」賈敏在婆婆那邊收到諸多壓力，連忙詢問。
想到自己的主意，賈玫不覺笑出聲，指著老槐對面的佛堂：「妹妹你看。」
賈敏順著目光望去，佛堂已經被黃楊重新打掃過，裡面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你若真心急，不如將當年祖母的送子觀音討來。反正她二子一女，也不需要這東西。而且她這麼能生，未必不是菩薩保佑的緣故。」
「送子觀音？就是當年祖母從外面大禮請回來的那尊菩薩？」賈敏回憶往事：「我記得那觀音後來被二嫂拿去了。」忽然看到賈玫笑臉，賈敏恍然大悟：「行！就給她一個教訓，省得她在我們面前拿大。」
賈玫不清楚，賈敏剛剛回來時就聽賴媽媽說了。賈王氏原本給賈敏準備的住處和賈玫比鄰，後來還是賈史氏心疼自己閨女，讓賈敏住在自己邊上，直接搬到榮禧堂。
雖不合規矩，但如今賈代善在書房養病，母女倆住在一起也沒什麼非議。可賈敏把這事記在心裡，對賈王氏的作為，賈敏心中也有不滿。
倆姐妹達成協議，賈玫道：「妹夫如今官途正隆，你給林家傳宗接代，也是為了給賈府日後留下臂助親戚。父親再如何，也不會駁了你我請求。」
賈敏求子心切，聽了賈玫的話不住點頭。「姐姐和父親親近，加上我去母親那邊說話，非逼得賈王氏讓出那座玉觀音不可。」
「說來父親那邊應該也見完人了，我們去拜見一下父親？」
「好。」
倆姐妹拉著手，衛芊跟著二人亦步亦趨前往榮禧堂。
路上，賈敏說起衛芊的事。
「我在家裡也聽人說了，姐姐也別擔心，芊兒的婚事還不急。說不得黃家小子過幾年就回來了。」
「回來？我看他拋家離去，不是被人坑了就是沒指望回來。」賈玫不以為然：「我就想著斷了這婚約算了。依著衛府的人脈還不能再尋一樁婚事？」
「女大十八變，男兒在外幾年性情、相貌大變也是正常。」賈敏笑吟吟：「說不定，幾年後就成了一個孝敬父母，敬重妻子的良人。」
賈玫不住搖頭，倒是衛芊臉色忽變，聽出來賈敏話中含義。聽了這話，衛芊不得不正視這位在《紅樓》中嫌少提及的姨母。至少從其談吐和風度來看，的的確確是賈府的一貫貴女教導。
而且，這主意……好坑啊！
衛芊想明白后，站在原地。賈敏一看，扇子掩著笑容：「看樣子，還是侄女想的通透。」
衛芊停下腳步，賈玫也回過神來，拉著賈敏的手：「妹妹的意思是……」
「人不在了，而且這小小年紀不在，誰知道長大之後什麼樣？到時候隨便找一個人來頂替，只要芊兒過得好，管他是不是黃家公子？過上幾年，處出來感情，就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是啊，做得好了，根本不用毀親。只要自己尋一個男孩從小培養，到時候頂替黃寶娶了芊兒不就得了？
賈玫盤算這件事的可能性，大不了就從黃家親戚裡面找人，明路過繼也行。反正當初定親沒說死是黃寶，僅僅說是黃遠之子，就是黃遠認一個乾兒子也好啊。
衛芊就是想到賈敏所言的這個計策，才心中暗道不妙。她本意藉助婚約躲避紅塵，哪裡樂意再招一夫君相夫教子？
衛芊勉強一笑：「黃寶哥離家不久，到底什麼情況還不得而知，未必日後不會回來，還是再看看吧。」
「你倒是有情有義，可他哪裡顧得你和黃家姐姐？」賈玫罵了一句，隨即對賈敏道：「這丫頭和黃寶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的確有些情分，所以我們兩家才想著結親。先等等吧，實在不行就和黃家談談，讓他們領養一個繼子，到時候也好全了兩家臉面。」
「若是兩家關係好，直接走明路最好，也省的日後打官司。」賈敏連忙補充，說話間，幾人來到榮禧堂。
榮禧堂宏狀華美，堪稱榮國府之最，這是正經的當家人住處。
衛芊算計了下榮國府的布局結構，這是正主院所在。賈玫姐妹一人拉著衛芊一邊走入大廳，只見當中掛著御賜墨寶，地上一溜楠木梨花椅。
上首賈代善和賈史氏高坐，兩側站著不少僕人女婢。
見得二老，賈玫姐妹二人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按照當年祖母的教導，這流眼淚也是一門訣竅，什麼時候流，什麼時候不流，掌握好了就能打動人心。
加上二姐妹如今確實情動，賈玫見得老父垂病，恨不得親身相替。而賈敏瞧見母親，母女倆心脈相連同時掉淚。
「見過父親、母親。」二人行禮后，衛芊稚嫩聲音跟著見禮：「見過外祖父、外祖母。」
何姨娘站在一邊，驚喜看著自家女兒，但因為賈史氏在場，不好表現出來，只跟著賈玫對了個眼神，然後就落在衛芊身上。
衛芊感覺到何姨娘熱切目光，微微點頭示意，此刻賈史氏顧著和自己女兒傷情，也沒見到這小動作。
「行了，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你們這些娘們哭什麼！」賈代善含笑說：「平白讓外孫女看了笑話。」招招手：「過來，讓外祖父瞧瞧。」
衛芊乖巧過去，扶住賈代善的手，頓時心中一顫。
賈代善這些日子病重，食欲不振，瘦得只剩皮包骨頭，勉強用藥水吊命。
「外祖父。」衛芊糯糯說話，心中明白靈菀為什麼讓她過來這一趟。別的不說，這賈代善時日是的確不多了。
看著衛芊，賈代善笑容滿面：「記得上次見你，還不記事。當初我送你的金鎖，可還帶著？」
「帶著。」衛芊亮出一片小巧精緻的鎖佩，上面刻著「福壽康寧」四個字。
「這還是當初別人送我的護身之物，你好生收著。」看了看自己當年佩戴的金鎖，賈代善顫抖著伸出手摸了摸，面帶追憶之色。
隨後對一群女眷道：「你們母女見面有很多話說，敏兒你陪著你母親，玫兒送何姨娘她們回去。」至於賈代善自己，帶著衛芊這個外孫女回書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