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Chapter 098

95. Chapter 098

這天晚上,顏殊抱著于歸守了他一夜。

可能是降溫措施採取得比較及時的緣故,到早上快七點那會兒于歸雖然還在發燒,但體溫終於不再像剛開始那麼嚇人了,身體的顫抖也停了下來,顏殊看他睡得昏昏沉沉,好歹能安穩下來,就如說好的那樣沒有送他去醫院。

不過,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顏殊沒有考慮太久就給自己的私人醫生打了電話讓他過來。這個醫生是家裡給他安排的,原本在上回的「出櫃風波」后顏殊不想再藉助顏家的幫助,但現在一時半會兒他要想找個新的私人醫生一是花時間,二來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為了于歸的身體考慮顏殊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醫生來得很快,聽過顏殊的描述之後也是預先帶來了很多可能用到的藥品和器材。

檢查時顏殊一直在旁邊緊緊盯著,看著人家醫生越蹙越緊的「川」字眉他就緊張得不行,生怕自己昨晚的一時心軟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只見那醫生又拿著他那套西醫的儀器測了一會兒,忽然把這堆東西放到一邊,竟扶過於歸的手腕號起脈來,儼然一副中西醫通吃的模樣。

顏殊在一旁看著都傻眼了,差點就想說「大叔您該不會是江湖騙子吧?!怎麼看著這麼不專業呢……」但是轉念一想家裡給他安排的人肯定都是挑最好的,說不定還真挑了位學貫中西的人才出來,他便又打消了質疑的念頭,默默閉上嘴強打精神地等著。

幾分鐘后,醫生大叔終於嘆了口氣收回手,表情有些嚴肅地站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聲嘆息嘆得顏殊肝兒都在跟著顫。

「怎麼樣了醫生??他還好嗎??」顏殊等他剛轉過身就急切地問。

那醫生先點了點頭,又微微搖頭道:「沒太大問題,聽您所說,他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一直處於很疲憊的狀態,前天又因為酒精中毒加重了身體的負擔,在這種情況下驟然遭受親人逝去的重大打擊也讓他的精神受到重創,這就吃不消了。免疫力下降,很多平時的小問題在這種時候都有可能造成非常大的影響,還好他以前身體底子不錯,又年輕,要恢復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顏殊心裡七上八下地聽完這段話,直到最後一句才覺得能鬆口氣,緩了兩秒又問:「那要想讓他快點恢復我應該怎麼做?」

醫生沉吟片刻,說:「先說開藥的事吧,我認為以病人現在的身體狀態不太適合用西藥治療。西藥藥效猛,見效快,但是關注點比較單一,就算能很快治好他的發燒癥狀,但身體的其他部分卻得不到調理。以他目前的狀況來看,用中藥好好地調養一段時間應該會更好,就是時間上要略微久一點。您的意思呢?」

顏殊眉頭緊鎖,對著床上的人蒼白的面色看了一會兒,方才慎重地說:「那就用中藥吧,一定得讓他把身體徹底調理好才行,拜託您了。」

「這是我職責所在,談不上拜託。」醫生說完就轉身到外面去寫方子,顏殊將于歸的胳膊放進被子里后也跟了出去。

「我今天帶過來的主要是西藥,中藥需要回去現抓,估計您也沒多少時間用來熬藥,自己熬火候也不好把握,我就直接在我那裡熬好了給您送過來,一次送三天的量,您放在冰箱里等要喝的時候取出來加熱一下就可以了。」

醫生叮囑一句顏殊就點一次頭,最後又不踏實地問了一堆注意事項才把人給放走。

而于歸這時還處於昏睡之中,顏殊把醫生送走之後回到卧室,看著他靜靜地躺在那裡,面白如紙,氣息微弱,好像就要這麼一直睡下去了一樣,他就覺得心臟被揪得生疼。

身體上的病痛還在其次,心理上受得創傷才更為凌厲刻骨。

顏殊緩步走到床邊輕輕地坐下,用指尖輕柔地熨開于歸眉間的褶皺,于歸在睡夢中有所察覺頭微微動了一下,顏殊把手覆在他臉上,手指溫柔摩挲,感覺手心裡的人在呼吸頓了一瞬之後又很快趨於平靜,心頭不禁五味雜陳。

此刻的心情,真是異常矛盾。

顏殊一邊極度盼望著于歸能醒過來,只有看到他睜開眼睛再好好地跟他說幾句話他才能放心。

可是另一方面,顏殊又怕于歸醒過來。在昏睡的時候他尚且能得到休息,可是一旦他醒來,就不得不去繼續面對殘忍的現實。

想到現實……顏殊的眼神莫名又暗沉下去幾分。

法拉盛發生爆炸這麼大的事顏家怕是已經知道了,如果他們事先「查戶口」的工作做得足夠到位,那現在應該也能知道于歸的奶奶在這次事故當中去世了。

對於自家的那些長輩來說,現在可是絕好的機會。只要他們稍微使一點手段出來,再給於歸施加多一點的壓力,那對於歸造成的打擊都可能是致命的。如果事情真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想和于歸從此天長地久的願望也就基本上等於破滅了。

顏殊了解自己的家人,在意識到這點之後,他就決定不能坐以待斃。

就眼下的情形看來,習陽那邊暫時不會有別的動作,于歸身邊唯一的親人又去世了,顏家手再長想攪和到JP這樣的美國本土大公司里還是十分有難度,更何況還有葉煦這樣的上司肯「罩著」于歸,想通過這些途徑來進行干預基本上行不通。那剩下的他們所能採取的著手點中,首當其衝的,應該就剩下一個人……

于歸的母親,徐小苑。

當務之急,是要防止顏家拿捏住徐小苑作為籌碼來要挾逼迫於歸離開自己,顏殊知道自己要真想找一個人也不難,可是此時家裡那邊只怕早已將于歸的全部背景查了個底兒掉了,而他現在要守著于歸也脫不開身去做其他事,與其自己再浪費時間去找,不如走條捷徑。

顏殊想到這裡,就從卧室裡面出來將門關上,走到陽台去,直接把電話打給了顏理。

「您好,哪位。」顏理接電話很快,但接起來之後卻裝作沒看到來電顯示的樣子。

「哥,是我。」顏殊微微沉下聲音道。

顏理那邊連諷刺都說得溫文爾雅:「原來顏大行長眼裡還有我這個哥哥,我還以為上回打過電話之後你已經把我打進黑名單了。」

「是拉進去了,剛拽出來。」顏殊懶得跟他繞圈子,開門見山道:「哥,我問你一件事,你們已經知道于歸母親的情況了嗎?」

他說的「你們」自然指的是顏家包括他自己爹媽在內的一批人,顏理聽后就笑笑:「這樣不合適吧顏殊,你提到自己的家人怎麼能像提到階|級敵人一樣,就算在處理你跟于歸的問題上我們有些方法用得不是很端得上檯面,但大家哪一個不是真心實意地為了你好,你不能好賴不分吧。」

「到底是不是為了我好,我今天不想跟你爭辯。我就問你,你們到底有沒有查過於歸的母親?」顏殊把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

顏理似乎是輕笑了一聲,「查過了,怎麼了?你想興師問罪么?」

「不是。」顏殊的語氣忽然變得鄭重起來,停頓兩秒后才繼續道:「哥,我想拜託你,拜託你無論如何,不要讓家裡任何人對於歸母親做任何事,更不要再對於歸本人做任何事。」

顏理聽了不禁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

「我不是覺得你會答應,而是請求你,一定要答應。」顏殊長舒了一口氣,「哥,我沒有別的選擇。在這個家裡,唯一有可能理解我的人就是你,所以如果這次你不幫我的話,我也沒有其他能找的人了。」

「好好說話。別用這幅我不答應你就要撒手人寰的語氣,在我這兒不好使。」顏理淡淡地說。

顏殊不由苦笑:「這次大概真不是威脅,哥,你應該已經知道于歸奶奶的事了吧。」

他用的是陳述句,顏理也沒做多餘的反應,只輕嗯了一聲算是表態。

「既然你知道,那就能猜到他現在是什麼狀況。」顏殊頓了頓,「我原本就打算這輩子都跟他在一起了,現在奶奶走了,他身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就更不可能離開他。所以,不管家裡面打算用什麼手段,我都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就算于歸主動要離開我,我也絕對不會放他走,哪怕抗爭到最後玉石俱焚,我都鐵了心要跟他在一起。」

「顏殊!」顏理的反應瞬間強烈起來,口吻格外嚴厲:「你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嗎?用自身安危來威脅家裡人?我是該誇你長能耐了還是越活越幼稚分不清輕重了?!」

「你怎麼想都無所謂。」顏殊已經把話說出去了,索性就是一副不怕開水燙的態度,「哥,家裡人這樣阻撓我跟于歸在一起,無非就是害怕我是同性戀的事情曝光出來之後會對顏家的政治地位產生什麼不良影響,但我現在想知道,在你們的心裡,究竟是地位更重要,還是我這個人更重要。我早就說過我不想走政治這條路,但是從來沒有人認真聽過,我也妥協了很多次,但是這次我不會再讓步了。」

「不讓步?你想怎麼做。」顏理厲聲問。

顏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如果你們覺得地位比我重要的話,那麼抱歉,這個接班人我當不了,出櫃我是出定了,家裡真嫌我丟人就隨便安排一起事故讓我消失好了,反正我看你們對習陽做得還挺熟練的,只是這次記得別留活口。至於輿論那邊,我想爺爺有的是法子把風向轉向對顏家有利的這一邊來,說不定還能借著我的事拉來不少同情分,也算意外收穫吧——」

「你放屁!」顏殊話沒說完就聽到顏理那邊破口大罵起來,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一貫笑裡藏刀的表哥只會用軟刀子「殺|人」,卻沒想到罵起人來也是溜到不行。

「你他媽這麼多年的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什麼狗屁話都說得出來!你把家裡人都當成什麼了?虎毒尚且不食子,還安排事故讓你消失??這麼混蛋的事你都想得出來?!你是不是瘋了!!為了一個男人,你就想著要以身殉情了是不是?你出息了啊?他媽的你的良心是被糞坑給埋住了嗎?!」

「是,我知道我混蛋,我也知道我說的這些話沒良心。但是哥,你換位想一想,如果我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我現在又是怎樣的一個狀態??」顏殊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穩了幾秒才又說道:「我不誇張地說,于歸現在真得不能再受刺激了,我也不能……我就是看到他當前的樣子都覺得心疼得受不了,如果你們繼續逼我,我就真瘋了。」

「沒出息。」

顏殊聽到顏理的聲音降至冰點,無奈地笑了兩聲,「為了他沒出息我也認了。哥,不扯別的,就說剛才我的那個請求,你能答應么?」

「滴——」

顏殊剛說完就聽顏理那邊傳來一連串的斷線聲,他竟然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但是,憑藉他對顏理的了解……

顏殊握著手機等著,過了大約十來分鐘之後終於收到顏理髮來的簡訊。

「我想想。」

看著這條簡訊,顏殊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有些時候,臭不要臉的確比講道理管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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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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